且说那行者引火,禅院自焚,猢狲倒了树,散的却是人。
此间西游故事已了,如今更有新事再编:
黑熊摘得金箍返,岂知天命为谁难。
起死回生集旧部,当人哪比作妖藩?
旧人去来新人异,解铃还须系铃人,那黑云欲火正待得诸位天命荡清还!
那黑熊精自禅院烧毁后便回了南海,修禅念佛,常于菩萨身畔,然他终疑惑于那小和尚如何贪念起,如何毁一旦,他问菩萨:
出家人尘缘已断,金海尽干,长老他为何偏偏放不下一件衣裳?
菩萨说:
若我不披上这件衣裳,众生又怎知我尘缘已断,金海尽干?
那小和尚夜黑入深山,却与黑熊交好,留的一命,诵佛念经,终成长老,二百又七十岁,袈裟百千余。然而见到那宝贝袈裟一念间,持戒修行便成了贪欲资本,断绝尘缘却正是为了尘俗名利。
他曾教导广谋:“事事都应留个有余不尽的意思。”却在袈裟一事上大赞广谋杀人夺宝之计,火还未起,欲火已然落入永劫不复之地。
今日黑熊精携着天庭之物复返,意欲复活旧部,重塑肉身,再现往日雄壮,谁知那长老贪念有余,仍附体在黄白之物,成了浑浑噩噩的执念妖邪。黑熊精也只好用洪钟将其隔离,可叹长老两百年修行未怠,一念之差却落得如此,若天命人有幸将其解脱,倒也是超度一条妄念,正是:
合该定杆金银秤,好算功德抵罪惩。
单看那长老落了凡俗,耽于物欲,毁于一念,故事中其他人又何尝不是?
广智心心念念想要做人,一心向佛,却难阻大火,火照黑云,烧去了长老的欲念,也照清他的妖身。他学得写字念经,力求人味,却终究箍于人性:广智之名是希望他机敏,然而这机敏最终造就了人心背离;他本性憨直,难通人性,却最终被人性之恶毁去了栖身之所。人性是他求而不得的目的,也是他看不清的悔意。
黑熊只说自己重修禅院,甚至修了经书,可南海那几百年修行却仍摩不去他的凡心,只一心想重回黑风洞再展宏图。小妖为了逍遥打生打死;狼剑客偷奸耍滑,却因奉承得了升迁;黑熊为了去掉那金箍受了菩萨差遣,可何尝又不是落了另一重金箍里来?凡心难改,长生难求,不外乎人与人的围城而已。这正应了大圣和二郎神的对话:
你可知这长生不老的佛位有多少人难求?
长生不老?呵……三界六道,不就毁在这四个字上?
长生不老,长生不老!摘了脑袋上的金箍儿,心上便无了吗?
那宝贝袈裟是金箍,长生不老是金箍,占山为王是金箍,那天命……又是不是一重金箍呢?
正是:广智广谋,一心难求。火照黑云,善恶自受。六根清净,妖魔俯首。螳螂捕蝉,黄雀何愁?
火照黑云,烧得禅院。到头来照不穿,堪不透的,还是人啊。
唯有那老狼凌虚子,还魂而来,又上吊而去了。死生有命,此番却由不得天定,于心不忍,却也算跳出一筹。
如何分说?……还是喝茶好啊。
黄沙岭上黄风起,菩萨凡心也无头。那鼠怪恩仇何意?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