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第二天天剛亮，石興就喊醒我們，催促著趕緊趕路。
數日在山林中行走，眼前幾乎都是重複的山景，又時刻需要提防野獸和盜匪，大家的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
石興明顯比以前更急躁了，動不動就把我們一頓臭罵，好在有李貴拉著，總算是沒有打我。倒是那個胖子，這幾天總是直勾勾地盯著我和小啞巴，我有些害怕，總感覺他像故事裡吃人的妖怪。
我也有些睏倦，昨夜因為小啞巴的事沒有睡好，這一上午我都有些無精打采。
腳底的水泡還在隱隱作痛，我強忍著痛，努力向前走。
比我還小的紅兒與翠兒都還能走路，我可不能輸給她們。
而且，聽石興說，過兩天就能到地方休息一天，只要再堅持一會，到了有床鋪的地方休息一會，興許就會好上許多了。
然而，就在我這般想著，前方似乎出現了意外。
“停一下。”
走在最前方的李貴注意到了什麼，停下了腳步。
同時，他抬起右手，向身後的人示意。
石興微微一愣，他輕輕走向前，向著李貴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樹林的不遠處的官道上，緩緩走來一隊人。
這隊人一共六個，他們的服裝差不多，都是頭戴鐵盔，身著青布鐵甲，腰間都有佩刀。
他們走在山林間，陽光照在他們頭上的鐵盔上，閃閃發亮。
“官兵怎麼會走小道過山？”
石興皺起眉頭，低著頭思索著。
“多半是些逃兵。”李貴冷冷一笑，“這些個人行軍沒有紀律，隊形散漫，不像是出來執行任務的。”
“逃兵也不是我們能對付的。”石興深呼出一口氣，瞪大眼睛，壓低聲音對我們發號施令。
“小羊們，現在誰都不許說話，不許動，都蹲下！”
說著，他對大錘使了個眼色，大錘心領神會，蹲在我們一旁，惡狠狠的瞪著我們。
我雖然想跑，但我這時開口呼救，只怕官兵還沒到，我就被胖子打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石興和李貴死死地盯著那隊人前進的方向，後頸滲出細密的汗珠。
我見他們緊張，心中也忍不住忐忑起來。
我是希望被發現呢，還是不希望被發現呢？
我不知道…正如李貴所說，這些人很可能是逃兵，落在這對官兵手裡，也不見得會有好下場。
寂靜持續了一陣，就在我有些放鬆下來時，身後傳來了翠兒的驚叫。
“呀！——”
翠兒驚叫著站起了身，她跺著腳，連忙後退幾步，差點摔在地上。
“蛇！有蛇！”
她指著面前的一處草叢，小臉嚇得蒼白，眼淚也冒了出來。
我忍不住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草叢中冒出一個綠色的蛇頭，尖銳的蛇嘴上不斷往外吐著蛇信子。
這下我徹底理解翠兒了，慌忙後退兩步，也忍不住發出聲來。
其他小羊也跟我差不多，也倉皇逃離翠兒所指的位置。
這一下，原本寂靜的山林間，一時充斥著驚叫聲與腳步聲，場面亂成了一鍋粥。
“媽的！！！”舌頭怒罵一聲，回頭想捂翠兒的嘴。
不過為時已經晚了，官兵已經注意到了這裡。
他們調轉隊列，轉至我們的方向。
“何人在此！？”為首的官兵在遠處喊叫道。
他們紛紛拔出佩刀，做好了戰鬥準備。
“媽的！這油烹的死小羊早不叫晚不叫偏偏這個時候叫！”石興額頭上滿是冷汗，他快速衝李貴和大錘說道，“你們趕緊把小羊身上的繩子解了，不然到時候官兵到了肯定露餡！”
說著，他站了起來，衝著遠處的官兵搖晃著手臂，用諂媚的聲音笑道。
“誒誒，官老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剛剛是我們的女娃在喊！”
石興一邊說著，一邊向著官兵走去。
“你們是誰！？”
“良民！”
…..
趁著官兵被石興吸引過去，李貴和大錘快步走到了我們跟前，快速解開了綁在我們身上的繩子。
“後面那兩廝，我說了別動！”
終是有官兵被發現了李貴二人的小動作，出言警告道。
李貴二人立刻舉起雙手，乖乖地站在一旁。
隨著那隊人逐漸走近，我這才看清他們的面貌。
他們確實是官兵的穿著，只是穿著上有些隨意，為首的官兵頭盔要長一些，還佩戴著長弓。
他們的裝備人數都要多於石興三人，若是打起來，贏得一定會是官兵。
我在心裡盤算起來。
這時候說出實情，石興他們一定不敢對我出手，只是，跟著這些逃兵走真的會有好結果嗎？
我一時有些猶豫…
從小到大，我都是聽別人的話，還從來沒有自己做過選擇。
“瓊華妹妹，官兵不是好人，先跟著興爺走。”耳邊突然傳來陌生的聲音。
這聲音輕柔，甜美，令人信服。
我趕忙回過頭去，在我身後，只有小啞巴一人，她對著我微笑，一雙眼睛溫柔地凝視著我，她口齒微動，似乎在說些什麼。
我下意識模仿她的動作，一瞬間，我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意思。
“相信我。”
…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果然，這小啞巴是會說話的，她假裝成啞巴，不僅騙過了我們，還騙過了尹三，騙過了石興這麼多凶神惡煞的大人。
我忽然想起了她和我與紅兒翠兒的區別。
她是自己跑到尹三這裡來的。
她想幹什麼？她扮作啞巴接近尹三，只是為了被石興他們賣出去？
我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不夠用了，她明明和我差不多年齡，我為自己做個選擇都不敢，她卻已經能夠自如地欺騙大人了。
…….
“這麼說，你們是送你們家小姐去洛陽完婚的？”
我回過神來，石興他們好像找了個合適的理由，汗流浹背地向官兵解釋。
那官兵聽了石興的話，調轉目光上下打量著我。
“你是要去成婚的小姐嗎？”
官兵眯著眼睛，向我問道。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我不禁愣在原地，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替石興他們圓謊嗎？
我想回家，若是能跟官兵走，說不定能回家…但是…
腦海中回想起了小啞巴溫柔的眼神。
想起了她夜間偷偷為我帶來食物，在尹三的客棧中幫我幹活…
石興是壞人，官兵也不一定是好人，只有小啞巴…
她一定是好人。
她讓我相信她…
我決定相信她一次。
這次，我要做出我自己的選擇。
“是…官老爺…我是。”
我有些扭捏，結結巴巴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