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如果吞下他人的靈魂會發生什麼?】
《怪談》之《黑髮》
從前,在京都的一個角落,有一處破敗不堪的大宅。大宅內部雜草叢生、木板朽爛,偌大的宅邸只有一對夫妻生活於此,夫妻倆的收入來源全靠妻子紡織獲取,而丈夫是一屆武士,卻因世道不安而失去了主公,但墮入谷底的他卻心比天高。
而有一天,武士收到了來自江戶的邀約,一戶貴族邀請他就任,難耐貧賤與卑微的武士當即拋棄妻子,貫徹了薄情寡義的理念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京都。
來到江戶的武士幾乎沒有停頓,立即迎娶了貴族的女兒,由此獲得了龐大的金錢與地位,享受著榮華富貴與尊崇地位,但第二任妻子是個冷漠自私的人,雖已結為夫妻,兩人卻還是沒有任何情感可言。
這讓武士不由得懷念起了百依百順的前妻,前妻對他從不苛責,無論一切都會為他準備的妥妥帖帖,他的心中又開始記掛起了前妻的面目。
再任期工作結束後,武士拋棄了第二任妻子,趕回了京都,找到了自己和前妻曾經的老宅。
一個晦暝、昏暗、廓落、雲幕低垂的日子,武士記憶中的老宅變得更加破敗,蕭瑟的垣牆、空茫的窗眼、幾叢莖葉繁蕪的莎草、幾株枝幹慘白的枯樹,沒有一點生活氣息的老宅就這樣呆立在夜色中。
多年過去,前妻還是如常守望在老宅內紡織,她的面貌似乎沒有任何變化,而見到武士,她的第一句話便是問他餓不餓,難耐愧疚的武士連連表達歉意。
在寒暄過後,武士與前妻進行了溫存,待黎明到來,武士醒轉,目之所及卻只有腐朽與破敗,他轉身望去前妻所在,卻只能看見一縷黑髮,武士在駭然的同時撩開黑髮,入眼卻只有蒼白的骷髏。
驚懼的武士倉皇逃竄,卻瞥見水中的倒影裡,自己的面龐變得蒼老可憎。他的生命力正在快速的流失,而一旁的黑髮似乎連這點時間都無法等待,它猛得朝武士撲了上來,勒住了武士的脖頸,然後就像昨夜所說:
“以烏髮為誓,至死不變,你我永世不離。”
《怪談》之《雪女》
從前,在一個不知名的犄角旮旯,有一位十八歲的少年巳之吉與母親相依為命,為了生活,他每日與一名年老的樵翁進山砍柴。
但有一日,樵翁和巳之吉在山裡遇見了可怖的暴風雪,天空中還閃爍著攝人心魄的魔眼,為了躲避這詭異的雪,巳之吉拖著樵翁躲進了山中的一間小屋。
待夜晚來臨,半夢半醒的巳之吉卻看見了一個穿著潔白衣衫女人,她發如黑墨、肌膚勝雪、最令人感到沉醉的,是她那媚如天成的雙眸。
如此美麗的女子卻在巳之吉眼前吐出白霧,將樵翁凍成了冰塊。看著死去的樵翁,巳之吉無言以對,只得呆呆地看著那女人向他走來。
女人率先開口,喚出了他的名字,她承諾放巳之吉一馬,理由是他長得太帥了,雪女出於色慾想留下他,但代價是,巳之吉終生都不能像別人提起這件事,誰都不行,如有違背,死路一條。
經此一事,巳之吉大病一場,花了一年時間才逐漸好轉,而在一年後的某一天,巳之吉遇見了一位名叫雪子的女孩,女孩聲稱自己無父無母,想要前往江戶投奔親戚。
她的美麗讓巳之吉瞬間傾心,在與母親的一唱一和下,巳之吉將雪子變成了妻子,而轉眼間,十年過去了。
十年間,巳之吉和雪子十分恩愛,二人已然育有三個孩子,雪子是遠近聞名的賢妻良母,村裡人對她的誇讚不絕於耳,而雪子十年間不老的容顏也引得村裡女性的羨慕。
在第十個年頭即將過完的一天,雪子在為孩子們縫衣,巳之吉則在為妻子和孩子編織草鞋,夫妻二人盼望著來年的新生活。
而此時,巳之吉突然藉著火光由下往上看向了妻子的面龐,他這時才發現,妻子的面貌和眼神都與十年前的雪女十分相似,他也像妻子提起了這件事。
但房間內瞬間掛起了暴風雪,雪子此時緩緩站起,冷酷地表達了自己的身份,巳之吉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妻子,就如十年前一樣無言以對。
十年間的陪伴讓雪女不忍殺巳之吉,她只是要求巳之吉照顧好他們的孩子,隨後便走進了夜色的雪地中,巳之吉拿著草鞋追出門外,映入眼簾的只有一隻血紅的眼眸,巳之吉此時心中只有悲傷和懊悔,但依然無能為力的他,只能將為妻子所編織的草鞋放在雪地上,隨後轉身進門。
而在風雪組成的風帶裡,雪地上的草鞋悄悄地消失了。
《怪談》之《無耳芳一》
17世紀末,日本的壇之浦(今山口縣下關市)有一名盲人少年[芳一],芳一在不久前來到了一處寺廟,並就此入廟定居,此前的芳一是一名吟遊詩人,他最擅長講的,便是在日本平安時代末期的源平合戰(1180年至1185年)。
這段歷史言簡意賅來講,就是源家幹翻了平家,奪得了整個日本,建立了綿延七百餘年的幕府。
有一日,寺廟內的學徒和法師(僧人)皆有事外出,芳一獨守寺廟,閒來無事的他在寺廟內彈唱,卻意外聽見一個聲音叫他的名字。
來人聲稱他的主家正在呼喚芳一去表演,他的主家想聽聽芳一最拿手的源平合戰,芳一不敢怠慢,立刻牽住來人的手並行。
待一夜過去,寺廟內的法師驚覺芳一不見了,著急忙慌地尋找,在搜尋無果後回到了寺廟,卻發現芳一早已回來,無人多想,只是以為芳一有自己的私事處理。
但自此開始,芳一每個夜晚都會出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會迴歸,寺廟的住持詢問芳一,但芳一依舊諱莫如深。
直到一個暴雨夜,芳一再次出門,寺廟內的人著急不已,生怕身為盲人的芳一出事,在苦苦尋找後,卻發現芳一正在平家的墓園內演奏源平合戰的壇之浦戰役,幾人立刻將他帶離,但芳一拼命掙扎,以為寺廟內的人正在觸怒貴族。
被強制帶回寺廟的芳一被住持告知了真相,住持苦口婆心的勸說,終於將芳一的理智拉回。
但今晚的事無疑是觸怒了那群平家的孤魂野鬼,他們勢必會報復芳一,住持和另一名法師在芳一的全身畫下符文,希望藉此可以保住芳一的命。
但因為疏忽,芳一的耳朵卻沒有畫上符文,因此,當夜晚來臨,芳一的耳朵被鬼生生撕下,從此成為了無耳芳一。
而沒過多久,無耳芳一的名號卻意外打響,無數貴族帶著奢華的禮物來到寺廟,只為一聽芳一的經歷,而芳一也來者不拒,他希望自己的後半生可以以傳播故事的方式告慰那群平家的瘋子鬼魂。
而由於前來的人過多,無耳芳一很快便成為了當地最富有的人。
《怪談》之《杯中人》
從古至今,人類中衍生了無數怪談,它們的結局或好或壞,有的卻戛然而止。
此時正執1899年,一名作家正在執筆撰寫怪談,而此時他想到了一件220年前的無尾懸談。
220年前,有一個武士跟隨著主家來到寺廟拜賀新年,途中武士口渴,在寺廟的飲水處想要喝水,卻猛然發現碗中有一個男子的倒影。
武士嘗試更換角度、遮住光芒、更換水碗,可男子的倒影依舊在碗中獰笑,不信邪的武士當即將水一飲而盡。
當晚,武士就在服侍的宅邸內見到了白天在碗中獰笑的男子,他自稱式部兵內,喋喋不休地說著武士傷害了他。
武士當即瞭解,眼前來者不是人,他舉刀刺穿了來者的喉嚨,式部兵內當即消失。
第二日夜,自稱式部兵內座下武士的三人找上了武士,他們來此是為了通告,式部兵內下個月會回來取他狗命,武士毫不猶豫,舉刀殺向三人,但這次,他的一切攻擊都失去了效果,最終他被三人圍困。
而這個怪談也就此戛然而止。
時間回到1899年,出版方帶著新年禮物來拜訪怪談作家,卻始終不見人影,作家的桌上只有一個傾倒的水杯,而此時屋外傳來了房東驚恐的尖叫,他立刻敢去,卻看見作家屋內的水缸裡有一個男人的鬼影正在招手,他便是220年前的武士。
【END】
接下來是我的看法
這部1964年的電影《怪談》,由四個彼此間沒有任何聯繫的故事所組成。
三個小時的觀影體驗幾乎沒有讓我感受到臃腫和乏味,在這四個故事裡的我最喜歡也最不喜歡的就是第三個故事《無耳芳一》。
那故事講述了琵琶法師芳一因為彈唱”平曲“招惹了平家武士的鬼魂,戲劇性地失去耳朵的故事。為了增強藝術效果,導演小林正樹花了很大氣力在銀幕上再現了使平家武士化為鬼魂的壇之浦海戰,那古典的慘烈感,相信看過的人都會有很深的印象。
其次是電影中途,芳一在墓園內為群鬼彈奏時,那粗獷卻不失優雅的腔調也很好的詮釋了日本的民俗文化。
故事末期,滿身用於驅鬼的文字是第一次讓我在觀影過程中有了不適的畫面。
《黑髮》中等待薄情寡義的丈夫迴歸的前妻,在結尾討回了多年來的不義,深深的眷戀與怨恨同時迸發,那整個故事中塑造的溫柔體貼的妻子也會憤怒,也會不甘。
電影中有一個細節,就是武士回到老宅後,與前妻初次見面,扮演前妻的演員新珠三千代有一個十分明顯的眼神轉換,驚愕、怨毒、憤怒、柔情,很難想象短短几秒的過程就能把一個受盡不公的女性詮釋的淋漓盡致。
《雪女》中的雪女,在作為雪中妖魂和賢妻良母時,神態完全不同,一個冷冽、一個溫柔。
其內核的故事雖然看似荒誕,但其實也都在情理之中。雪女化作少女與巳之吉共結連理,既是源於她對巳之吉英俊外表的垂涎,也是出於她對巳之吉諾言的驗證。在這個故事中,生與死、幸福和苦澀,都是在瞬間轉換,故事結尾,雪女拿走了草鞋,似乎是還有迴轉餘地的表現。
但《雪女》中最值得稱讚得還是美輪美奐的畫面。故事中,西方油畫的大寫意色塊貫穿了這個故事的始終,梵高畫作的配色運用與場景,超現實主義者達利的畫作也時常放置於天空,能感覺到這是四個故事裡面導演最用心的故事。
《碗中人》最開始在我看來作為結尾故事是稍顯潦草的,後來我去看了小泉八雲的原作《怪談》,書中的《碗中人》其實在武士被三人圍攻時就已經戛然而止,出版社找作傢什麼的其實是沒有的。
結合小泉八雲是1904年逝世,所以我想,是否故事中的作家就是小泉八雲,因為死亡而未能完結自己的故事,雖然最後的故事不得而知,但四個慢的優雅的故事都各有各的芳華,雋永的況味有一種獨特的高雅,很適合閒暇之餘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