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阳光的冬日午后总是比其他季节更加让人发困。无云的天空不会有任何遮挡,阳光透过玻璃投射在舰桥指挥塔附近的博士办公室里,再配上恰到好处的暖气,恰到好处的茶点,没什么能比美美的睡上一觉来的舒服,如果不是趴着睡的话。
咔哒,嘭,撕拉撕拉,咣当咣当。
与这柔和环境不相符的声音传进了伏在办公桌上睡觉的博士耳朵里,他抽抽了两下,嘴里嘟哝了两句含糊不清的话语,试图从睡眠中清醒。可惜午睡实在是太舒服了,在启动无果后便放弃了挣扎,准备继续享受梦境。
咚!!!
一声巨响在博士趴着的办公桌上传来,若是声音不能把他唤醒,那么再强烈的震动想必是叫醒午睡的绝佳闹钟。果不其然,原本蜷缩着的博士瞬间抖了个激灵向后靠去,然后骂骂咧咧地用双手揉搓着睡迷糊的双眼,想要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经过一番自我面部“按摩”后便看清楚了来者。
那是一名鲁珀,她今天带了一顶棒球帽,特殊的设计使得她那灵动的耳朵刚好可以从帽顶露出,角度合适的情况下还能看见些许热气,也许是因为搬运货物的原因,顺着她那经过精致、细腻且微红的脸颊留下的汗水痕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显眼。她没有打招呼,将签收单丢在博士面前后,便拉了个凳子在桌子旁坐下,摘下帽子扇了扇,做了几个深呼吸。
“德克萨斯,下次大件物品送到罗德岛的接驳处就好了,不必多跑一趟。”
博士看清对方是谁之后,便在单子上签了名。然后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虽然提醒过她很多次了,但是德克萨斯依旧坚持把博士的货物送到办公室,不论有多重,在那之后还得拆开亲自检查一番,在确保没有藏匿任何违禁品后才会把货物教出去。
“你想喝什么?龙门的绿茶,卡西米尔的运动饮料,还是来点萨尔贡那边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让他看到还是因为太累了,德克萨斯背对着他没有回话,只是低着头在自顾自的划着终端。博士无奈,纠结了一番后还是选择给她倒了杯茶水,再给她夹了两三块古米送来的小点心。德克萨斯没有选择点心,而是双手端起茶杯吹开杯中的茶叶,再小心翼翼的抿着,看得出来,她比较怕烫。
在喝了两口茶水之后,德克萨斯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拭去脸上的汗渍,面色也逐渐回复白皙。这时她才转过头了,面对着博士,然后从小肩包里掏出了今日份的pocky。pocky一盒里有两袋,她已经习惯将其中一袋分给博士。有时她路上堵车会把当日的pocky当做消遣品吃的没剩几个,但她也会留上一两根给博士,毕竟这是他们的“约定”。
“约定”这事要从两人的第三次见面,也是德克萨斯正式作为临时合作干员入住罗德岛说起。
从两人第二次见面没多久,企鹅物流便与罗德岛签订了合作条约,也就是由企鹅物流公司为罗德岛提供货物运送服务,负责人则是德克萨斯和能天使。不过能天使一般负责的是货物的清点和接收,输送则交给了可颂与德克萨斯。
只记得,那天初来乍到的德克萨斯一行人在阿米娅的带领下前往餐厅用餐时,只觉得前方走廊吵吵闹闹的,听脚步声像是有一群人在奔跑,随后在一个三叉路口便与某种蓝黑色身影擦身而过,瞬间带来的压迫感与威胁感让德克萨斯不自觉摸向了腰间,可惜她的源石剑不在身边,不然以她的身手,绝对有把握用【剑雨】将那个身影钉在地板上。黑影跑的飞快,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尽头的拐角处。在它身后追逐的是一批气喘吁吁的医疗部干员。
德克萨斯一眼认出了为首的阿达克利斯干员,那显眼的绿色头发和强壮有力的尾巴肯定是上次将博士拖走的嘉维尔没有错了。与她一起的则是一位拄着法杖累到跪坐在地上的紫发鬼族少女。
还没等两人解释,阿米娅就心领神会。
“博士又干什么了?”
嘉维尔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无力地摆了摆,上气不接下气的指了指旁边的紫发少女。
“芙蓉说。”
“博士他,”芙蓉欲哭无泪“又失智啦。”
“那为什么你们在追他,他跑的还这么快。”
博士失智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了,虽然每次失智都会做出许多难以理解的事,但那些事总的来说并无大碍。像今天这样的追逐战还是第一次见。
“上次被我们抓回去后,医疗部就没收了他的烟盒。”芙蓉继续补充,“然后他这次,当着凯尔希医生的面,撬开了储物箱还点了一只。然后……然后……”
听完事由,阿米娅也是眉头紧锁,心中暗暗感叹博士这次怕是难逃一劫了。就算博士身手不错,在一众干员里排的上名号,但是面对凯尔希医生的握力计,也只是能有劲没处使。
博士的事情不能不管,但是眼下还是先带客人去用餐比较重要。还没等阿米娅开口,能天使先一步抓着德克萨斯和阿米娅向着博士消失的方向走去。
“要抓Leader吗?我们也可以去。早点抓回来早点收工嘛。”
不同于德克萨斯,性格乐天开朗的能天使早先就与罗德岛进行接洽,并且和博士及大部分干员都能完美的打成一片,毕竟谁都忘不掉在派对上乱扔苹果派和撒钱的家伙。对于抓捕“逃犯”博士这种事情,想必她也是乐在其中。
阿米娅没有说话,她清楚能天使的性格,就算推脱,想必她也会自己跟上来。德克萨斯本想拒绝,这种寻人的事情既枯燥又无趣,况且对面只是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虽说以后可能是自己的上司,但是也不会是天天都要打交道的那种。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她在犹豫,事情真的如同她所想的那样吗,她不清楚。她一言不发地跟着前面两位,她的思绪杂乱,只能模糊听着能天使的笑声和阿米娅的抱怨。本来自己现在应该坐在食堂里,好好的吃上一顿犒劳一下陪伴自己奔波了半天的胃,回到宿舍洗个澡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这才是她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让她默许这趟寻人之路?是能天使的一意孤行?不可能,这要是在以前她只会坦然拒绝这个家伙然后去做自己的事。那是因为之前和博士聊天很愉快?也不是,她只觉得那个博士不但是个吃货还是个笨蛋。或许是因为他指挥过自己作战?那更不会了,那次两人都没有见面。那到底是为什么?他不过是个喜欢偷懒还抽烟的家伙。烟?气味?!
她忽然想明白了,见博士时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同于泰拉大陆上形形色色的种族,博士的味道闻起来似乎不太一样?那是什么感觉她说不好,只觉得在他旁边很舒心、很放松而已。也许只是他用的什么香水或者化妆品罢了,偌大的罗德岛有几个懂得打扮的干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正当她这么自我解释原因时,她已然在一个虚掩的储物间门口停住了脚步。环顾四周,能天使和阿米娅已经不知道走哪去了,毕竟罗德岛上未开启区域的路并不好走,没收纳的电缆,没通电的闸门,昏暗的灯光,还有时不时轰隆作响的机器。她知道后面是谁,但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平复一下因为胡思乱想而躁动不已的心跳,旋即推开了门。
不得不说,从一个储物室还能拥有如此的景观窗,博士也真是会挑地方。用于遮光的百叶窗被全部拉开,巨大的落地窗正对龙门的港口,夜晚从这里俯瞰,望见的只有万家灯火。房间里没有灯,唯一的光线来源便是外面的都市,商业中心的巨大屏幕正在推送最新的广告,市中心人来人往,道路上车满为患,细心一点还能望见小巷里各类摊贩。虽然听不见,但是亦能想到那是怎样的喧闹繁华。
博士窝在一个未撕皮的沙发里,就这样静静的望着窗外,理智剂在起效,所以他现在只能感觉到刚刚飞奔的劳累感,他什么都不想想,什么也不想思考,只想就这样躺着,再等一会估计就会被拖回去挂舰桥了。他扭头瞥了一眼进门的人,没有说话,旋即又扭了回去。
沉默,德克萨斯就坐在他身后的沙发,翘着腿,漫不经心的划着手机,应该是在报信。两人就这样面对着窗外,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很短。博士快要撑不住双眼的颓势,准备就这样睡过去时,她听到了旁边轻轻的一句话。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挪动了一下,想着身后的德克萨斯靠近了一点,好让自己能更好的听清后面的故事。
“你知道吗?在叙拉古的家族里,就没有人不会抽烟,”德克萨斯慢慢地说着“香烟在叙拉古是一种身份象征,职位越高的人越钟爱雪茄,哥伦比亚产的,品牌、颜色、形状、大小、口味都有详细的的讲究,还有它配套的工具,我见过有的小家族能为了一个纯金的雪茄剪大打出手,就是因为它是一件绝世孤品,还有存放它们都烟盒,材质,用漆都是绝佳的材料。有人说盒子就像脸面,得拿得出手。”
博士不悦的哼哼了两下,因为他的盒子是他自己在火神的工坊里做的,为此他还把手给锤肿了。结果那也只能说像个盒子,美观什么的就算了吧。
德克萨斯继续划着手机,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诉说一个不属于她的故事一样。
“地位高的抽雪茄,地位低的抽香烟,从组长到打手,什么人抽什么烟都是有规定好的。女人们也不例外,她们一般都选择细烟,那看起来更优雅。一个有名的女士,甚至都不需要自己点烟,当你抽出香烟时,就会有点燃好的火机伸到你面前,这是礼仪。”
“你也抽过?”博士终于发声了。
“嗯……”德克萨斯声音低沉了下去“不过我戒了。”
“我还以为……”
“在叙拉古没有特殊,”德克萨斯咳嗽了两声,放下了手机,后仰靠紧靠靠背,双手在为酸痛的双腿进行着按摩“特别作为一个家族领袖,搞特殊可是会被看作失礼的人,家族间就讲究场面上的那套,白天能坐在一起吃饭的人,晚上说不定就会把对面扔湖里。许多家族都会大张旗鼓的去参加什么慈善活动,周末礼拜。不过是为了脸上好看点,少点社会舆论。黑手党们的生活可是普通人看不见的。”
“你为什么戒了?”
德克萨斯没有回话。她揉完了一边后,又换了一边,低着头默不作声,似是在思考,实则应该是不想回答。
“我们可以换一个话题。”
“没事,我想你也该知道知道叙拉古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了。”
博士静静的听着德克萨斯所说的历史,叙拉古进行领土扩张,土地的扩大带来了巨大的商机,零零散散的中小家族为了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利润,他们联合抵制了以德克萨斯为首的老牌强势家族,制度森严的家族也会有腐败者,等级明确也阻止不了为了利益的背叛者,他们从国外购买新式武器,雇佣久经沙场的老兵,无所顾忌的使用源石炸弹,培养专门针对鲁珀的【猎狼人】,走街串巷,四处盘查,封锁消息,切断补给。原本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家族很快便在狂风暴雨中化作尘埃。他们没打算放过任何人,哪怕家族已经覆灭,哪怕其中的成员流亡海外,它们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誓要将知情人消除殆尽。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轻薄帐纱的羽毛床里睡的安稳,不会害怕自己的亲人被拆成几份摆在房子的门口。他们说到,也做到了。
博士抿了抿嘴唇,他想不出在这个场合说什么合适,而是选择了一言不发。德克萨斯放下腿,轻手轻脚的走到博士背后,双手放在了他的脖颈处,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
“我说了那么多,你应该知道知情人会有什么下场了吧,博士。”
博士能闻到身旁传来的淡淡香味,也能感受到她发丝的触感,这么近的距离那毛茸茸的耳朵的抖动感肯定也能感觉到,他的脸颊在发烫,脖颈处能感受到那双手所传递来的温度,他的心跳在加速,好像他真的被人威胁了一样,他晃了晃身体,双手在胸前比划了几下,显然他没面对过种情况,虽然知道德克萨斯在逗自己,但是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小玩笑依旧是个问题,他支支吾吾的,看起来十分滑稽,就和那些真的被枪口抵着的人一般模样。他在心里其实也想过德克萨斯真要动手自己有几番胜算,自己的对人战水平可是被杜宾评价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类型,但是仗着自己抗揍,相必也能打个五五开。
“啊—啊!我死了,呃——”
博士还是选择了最滑稽的选项,两眼一闭开始装死。
“傻子。”
德克萨斯看到此情此景,发出咯咯的轻笑,顺势一推,将面前的憨憨博士推到了地上。然后抢下了他的沙发。
“我还以为你会抵触这段往事。毕竟对许多人来说,痛苦的过去可不是能自由谈及的话题。”
博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从不提及自己的过去,但与其说避而不谈,更倾向于无所谓。我的同事不适合知道这些往事,但我觉得你可以知道,我不是想要在其中逃避什么,平淡的工作,吵闹的同伴,龙门,罗德岛,这就是现在的我的一切。”
“你把罗德岛也算进去了?”博士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问道。德克萨斯则是瞪了他一眼,旋即踢了他一脚。
“你既然知道了我为什么戒烟,那不如再试试我的方法?找个什么东西代替它试试。”
“不要,我可不想再去喝那什么理智合剂了,那玩意的味道就和在龙门的酸辣粉里放个塞了苦瓜味芝麻汤圆酸菜小笼包一样。”
“试试这个,你要是按时喝那什么药,我就每天带给这个给你。”
德克萨斯摸出一小袋pocky将其扔给博士。
“嘿!你咋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的,采购部有好多口味,可惜凯尔希不给我吃。”
德克萨斯看着他,这家伙喜欢什么就差把答案写脸上了,还用猜嘛?
“那就约定好了?”
“嗯,约定好了。”
在那之后博士被修理的很惨,他只记得那天晚上舰桥很冷,但是心里很暖,因为他吃了一整袋的巧克力poc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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