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只覺得我完了，回家肯定少不了挨頓揍。
我絕對算不上乖孩子，至少在學校裡是這樣，被叫家長是常事，每次被叫家長我都得挨一頓打，而且往往比平時捱得要重。
哪怕被叫家長不是我的原因，有一次我和同學吵了起來，雙方家長都被叫了過來，當天晚上我爸甚至把家裡的擀麵杖都打斷了，哪怕我不斷解釋是他先罵人的也沒用，爸爸根本不會聽，因為我也罵人了，甚至還有動手的跡象。
這次犯的錯可比之前那些都要嚴重太多，和老師動手，不管放在什麼時候都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其實挨頓揍還不是最嚴重的，最要命的是萬一學校給了個通報我可就全校出名了，說不定還得上國旗臺被當典型，之前甚至還有把學生檢討張貼出來的情況。
“你說說這事怎麼辦吧？”數學老師把事情說完後襬出了一副“你看著辦”的表情，當然，他依然是之前那樣隱瞞了一部分真相。
爸爸看了我一眼，轉頭問老師：”您的手機壞了嗎？需要賠償？“
”先不提賠償的事，咱先說說你家孩子這態度，這是對待老師的態度嗎？“數學老師瞪著我：”作為學生，最基本的尊師重道都不懂嗎？“
”不光是這樣，你家孩子上課也不好好聽……“
”老師，咱別翻舊賬，今天就說這個事。“爸爸打斷了數學老師的話。“我覺得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吧？我家孩子雖然不怎麼聽話，但基本的規矩還是知道的，你說他跟學生打架我還信一點，但打老師這種事情，我覺得我家孩子應該是不會這麼幹的。”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他了？”
“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覺得想要一個合理的處理結果，最好是瞭解事情的完整真相。”
“哦，我還能說假話是吧？”
“我也沒這個意思，老師，只是大部分人在描述真相的時候都容易遺漏一部分，容易下意識的忽略一些事情，所有人都會出現這個問題，人的本能使然，所以……介意我跟我家孩子單獨聊聊嗎？”
老師沒說話，只是衝我們擺了擺手。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爸爸把我帶出了辦公室，在走廊上問我。
“……”我抬眼偷偷瞄他，正好和爸爸對上了視線。
咦，爸爸好像沒生氣？我記得上次他來的時候雖然表面還是笑著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非常生氣。這次卻不一樣，他完全沒有那種生氣的感覺，反而是有點……好奇？
“別緊張，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如果真的是你不對你不說話也躲不過去，但如果你是被冤枉的，我能給你撐腰。”
明明不會，之前我就被冤枉過，照樣捱打了。
“你同桌就是曉潔吧？她是不是犯病了？”
“……是。”
“老師知道她犯病了嗎？”
“應該……不知道。“
”說清楚，是你不知道還是老師不知道？“
”老師不知道……“
”不知道是嗎……當時的情況跟我具體說一下。“
我斷斷續續的把事情講了一遍，爸爸聽完之後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會面對什麼，只是站在原地不安的捏著衣角。
”我知道怎麼回事了，跟我回去。“
爸爸帶我回到辦公室，直直的盯著坐在位置上的數學老師。
”老師，事情的經過我已經知道了，我覺得有必要為我家孩子澄清一下，發作性睡病這個東西不是他們瞎編的，馮曉潔她確實有這個病，發病的時候站不起來也是事實。“
”是不是事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不，老師，我覺得這事情很重要。“爸爸皺起了眉頭，直直的盯著數學老師。
“您不是醫生，沒聽過這個病很正常，這個病聽起來像是小孩子的胡謅也無可厚非。”
”但這學期開學前我就把醫院的證明資料交到了學校，一式三份，一份交給學校，一份交給教導主任，還有一份交給了班主任，像這種特殊疾病學校應該是有責任把消息帶給每一位任課老師的。“
”從整件事情的經過來看您似乎對這件事毫不知情，是您忘了還是……“
“……學校領導沒有與您溝通呢？”
數學老師大概沒想到我爸會突然來這一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我也沒想到爸爸會這麼說，隱隱中我竟有種直覺，這次我可以不捱打了。
“當然，老師您平時工作不少，把這件事忘了也很正常，不如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怎麼樣？我家孩子我會自己帶回家教育。”
一段時間後。
“你先回去上課吧，這件事等回家了再說。”出了辦公室，爸爸留下了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後就離開了。
“你沒事吧？”剛一回教室，馮曉潔就淚汪汪的看著我：“你幹嘛上去搶老師手機啊？”
“……”
這個問題我答不上來，當時手比腦子快，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情況就已經那樣了，似乎是下意識的行動。
“你是不是被叫家長了？叔叔回家會打你的吧？”
“……沒事，捱打而已。”
“我……我去跟叔叔解釋一下。”
“你現在上哪解釋？而且我爸知道事情原委。”我一把拽住了她：”放心，我爸沒怪我。“
”怎麼可能？“
”我也不太相信，但我就是感覺他好像確實沒怪我……算了，回家再說吧。“話是這麼說，但我知道打肯定是躲不過的。
”你倒是心大……“
”好了別哭了。“我伸手想給她擦擦眼淚。
”哇！“班裡爆發出了一陣驚呼聲……
回到家，爸爸比我到家早，坐在沙發上看著我，手裡捏著一根棍子。
好吧，我就不該抱有僥倖。
”孩子，我想問你個問題，今天你為什麼要去搶老師的手機？“
”……“
”別裝啞巴，你不說話也躲不過去。“
“……”
“不說？那我問你答，是因為老師平時針對你所以你想報復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是因為你覺得你爸在政府工作有點關係所以想作威作福？覺得老師不敢拿你怎麼樣？“
這次我沒有任何猶豫，非常堅定的搖了搖頭。
”那是為什麼？“爸爸問我的時候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我。
”……我不想讓老師打電話給叔叔。”我知道躲不過去，猶猶豫豫的開口了：“明明馮曉潔她沒有錯，是老師在故意針對她……”
這是我能找出來當時行動的唯一理由。
“所以你就想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
說實話，沒想那麼多。
“行了，我知道了，把手伸出來。”說著，爸爸拿起了棍子。
誒？伸手？
要打手心嗎？
我爸平時不喜歡打手心，最常做的就是讓我跪下然後打屁股。
“伸手！”爸爸又重申了一遍，這次加重了點語氣。
我猶豫著伸出了右手。
“伸左手，右手要寫字。”
我又把右手縮回去，伸出了左手。
爸爸把手拽了過去，舉起棍子，蜻蜓點水般在我的手心打了三下。
“好了，打完了，寫作業去吧。”
“？”我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這就打完了？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甚至都沒有泛紅，也完全沒有痛感。
”愣著幹嘛？還想再挨的話我可以再打幾下。“
”我去寫作業！“
“不是所有的老師都值得尊敬，但哪怕他們不值得尊敬你也不應該去恨他們，惹他們，這樣做只會害了你自己，你的做法沒錯，但絕對不值得提倡，下次不準這麼做了。”
剛寫沒多久，馮曉潔過來了，她是紅著眼過來的。
”咦？你怎麼沒捱打？“
”什麼話，你很希望我捱打嗎？“我有些不高興的反問。
“額，當然不是，我只是……”馮曉潔一時語塞，轉頭看向了我爸爸：“叔叔，他……”
“好了，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沒怪他，放心吧。”爸爸擺了擺手：“對了，你沒跟你爸說吧，這事最好別讓你爸知道。”
“我……我知道了。”
馮曉潔沒有著急回去，在我家呆了好久才走。
“謝謝你。”
“不用謝。”
“那個……”
“？”
她非常迅速的低下了頭，輕輕的用嘴唇碰了一下我的臉。
“真的……謝謝你。”她的臉刷的一下紅了，逃也似的跑回了家。
“……”
我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本文由小黑盒作者：端木曉華 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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