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良 第十八章 黑蛇
眼皮的緩緩跳動，我面前的景象已經清晰起來。
一片昏暗，幾道微弱的光線從縫隙中傳來，照在了我的臉上。
是在馬車上，看來，我是又做夢了。夢中突然的抽離，讓我一時沒回過神來，總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撐住自己那搖搖欲墜的頭，卻感到了一絲阻擋。
嗯？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我的懷中，靠在我的身上，雖然感覺東西不小，但是很輕，就算是壓在我身上也不覺得重。
我緩緩低下頭，是滿穗。她怎麼來到我這邊，還躺在我懷裡？一股酒味縈繞，她的手上正握著我的酒壺。
難道小崽子拿錯了我的酒，喝醉了？倒也不會，我記得她不會喝酒的。這時，嘴唇上口水的乾涸，還有那喉嚨傳來的幹疼感開始提醒我，我已經缺水了，既然她都拿過來了，索性喝點酒吧。
我伸出左手，抱住滿穗的肩，將她輕輕拉開，接著從她手中接過酒壺。我抬起手，一股灼熱的清流自上而下，流往肚中，十足的醇香。
不過，沒等我細細品嚐美酒，我便聞到一股奇特的味道，這股味道有點像是木頭的香味，但是又有明顯的不同，總感覺不對。
我貼在木板上細細嗅聞，不對，這根本不是木頭的味道。我抬起頭更加用力地聞了聞，這股味道瀰漫在整個馬車上，聞著聞著，竟然莫名感到有些昏沉，好像又開始困起來了。
難道是我太累了嗎？可我已經不想再睡了。為了提神，我又喝下去一口酒。喝了酒又突然不困了，不知為何，此時酒的味道居然變得重了起來，喝下去的那一口居然有些嗆到，怪，實在是怪！
“小崽子，醒醒。”我伸手輕拍了幾下滿穗的肩膀，可她依然沉睡著，不管我怎麼觸動她，都毫無反應，像是……死了一樣。
難道，不會吧……想到這，我立刻打起了精神，壓制住自己那翻湧的想法，開始檢查她的氣息，我將手指抵在了她鼻前。呼，我長舒一口氣，還好，氣息還在，只是相當微弱。
莫非是中毒了？不管怎樣，先喚醒小崽子吧。
我將滿穗扶到一旁，讓她自然地靠在木板上，抬起她的頭，輕輕張開她的嘴，將酒往裡灌。
灌下去幾口酒，很快便有了效果。她先是皺起了眉頭，接著猛地咳嗽幾聲，漸漸地醒了過來。
“小崽子，沒事吧。”我蹲在她面前，照看著她。
“良爺……有毒……”她的聲音已經十分微弱，眼睛都還沒完全睜開，但依然抵著昏沉對我說道。
“酒應該能解毒。”從我剛剛喝下去的感覺來看，酒能夠明顯抵抗這股味道。
“你先休息會，我去看看。”說完，我又喝了一口酒，將酒壺遞給滿穗，隨後，在馬車上，我低著身子，緩緩移動。
不知道是不是在馬車上待得久了，我感覺車上已經沒那麼顛簸，這也方便我去找味道的來源。
我提起鼻子，用嗅覺緊緊追著味道，越是鹽袋多的方向，味道就越濃，我也越困。不過好在喝了那一口酒，我硬頂著，在鹽袋中來回翻找。
終於，一個奇怪的麻袋出現在我的眼前，它被埋在鹽袋之間，很不起眼。我將它抽出，檢查一番。
按理說，驛站馬車的貨物都是需要官家過目的，每個鹽袋上面，都可以看見官家的官印，唯獨這一個，上面什麼官印都沒有。不僅如此，摸上去也能感覺到有些硬物，一根一根的，跟運往皇家的細鹽明顯不同。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怎會發出如此的味道？
我拿起刀，在麻袋的一角，剌開一道小口子，從裡面摸索著。
是草。我立刻從袋中抽出一根來，這看著像是被曬乾了的某種藥草，從葉子上，傳出了極其濃厚的氣味。
看起來，這就是氣味的來源，沒想到啊，世上居然會有這樣的藥草。
不過，為什麼會出現在運往洛陽的馬車上呢？如果只是單純運藥草，不缺方法，為什麼要官家的馬車呢？
我將麻袋翻過來，細細檢查一番，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一條蛇的圖案赫然顯現。
我一下子提起了精神，這條蛇，從五年前我與舌頭認識開始，就已經見過了，沒想到啊，還能再次碰見。
本來我是從來不管這些的，黑道上的什麼組織本就與我無關，我只是一個接活的盜匪而已，可現在我不得不對此上心，畢竟，要是疏忽大意，就會掉腦袋。
我拿著草，回到了滿穗旁邊坐下。
“良爺……”她有氣無力的詢問著。
“小崽子，還好嗎。”
“嗯。”雖然不會喝酒，但藉著酒味還是清醒不少。
“良爺，是什麼毒？”滿穗好奇地看向我。
“不是毒，是某種藥草。”我將手遞過去，在她面前展開。
“這種草，我還未曾見過，看著倒是能讓人昏睡。”正在我思考為什麼要運這些草的時候，滿穗卻突然出聲打斷了我。
“良爺，我們拿走一些草吧。”我疑惑地看向她。
“要是有了這些草，也許就能殺了豚妖。”
對啊，小崽子還是機靈啊，這些草能夠使人昏睡，要是能讓豚妖聞到了，趁其昏睡時，也能更好的實行暗殺，這藥草還真是暗殺的利器啊。
於是，我再次過去，從麻袋裡面抽出一些藥草，裝進了包裹裡。
我們靠在一旁的木板上休息，沒有再說什麼，但其實，我一直在想著怎麼讓滿穗放棄。
殺豚妖還是太危險了，要是她因此死在了洛陽，那她重來一次的生命不就白活了？我的命無所謂，重來一次做了不少事，要是能與豚妖同歸於盡，造福百姓，倒是能留個美名。
況且，她也能報了殺父之仇了，從此便不再是復仇的孤魂，能安心活下去了。
“小崽子……”想到這，我正欲出聲，卻被滿穗打斷了。
“良爺，那人是什麼人啊？”
“就是那之前在看的人。”她說的，應是那有著黑蛇刺青的驛站車伕。
“嗯……”她深藍色的眼眸撲稜著光，緊緊看著我。
我雖不管黑道這些事情，但是與舌頭搭檔多年倒也是遇見過幾回，算不上了解，但還是有所耳聞的。
我嘆了一口氣，將所知道的告訴了滿穗。
影蛇會，是江湖還算是有名的幫派。這個幫派有個特點，就是做黑道生意，舌頭曾告訴我，不少地方的黑市就是影蛇會建的，他們只做生意，從不管黑道上的事。雖然聲名在外，但是極其神秘，來無影去無蹤，就像是影子中的一條蛇。幫派成員最顯眼的特徵就是會在身上某處，留下一條黑蛇印記。那名車伕應該就是一名成員。
“做生意的幫派嗎……”滿穗若有所思。
“嗯，據說他們什麼東西都弄得來，這草估計也是什麼奇物。”
“那良爺，看來是我們惹到他們了。”
“誰知道呢。”
“尹三說不定就與這個什麼影蛇會有交易。”
“我們殺了尹三，燒了客棧，斷了尹三的交易，所以他們盯上我們了。”滿穗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點頭贊同了滿穗的猜想。確實有可能是這樣，但是影蛇會一個生意幫派，是很少管這些事的，就算尹三死了，他的位置估計也會有人來替，倒不至於為了一個尹三就盯上我們。
影蛇會有沒有盯上我們，這暫且放在一邊，他們為什麼要利用官家馬車來運這些藥草呢？這不是很容易露餡嗎？這馬車運的細鹽是要送去給豚妖這種貴族享用的，對貨物動手，未免也太猖狂了。
我在一旁暗自想著，滿穗卻突然湊過來，像是猜中了我的心思。
“良爺在想，這藥草怎麼會混進皇宮馬車，對嗎。”我點了點頭。
“那個影蛇會，看來是與官家也做了生意。”這幾乎是最合理的解釋。
“不管他們是抱著什麼目的，我們接下來都不能再緩下來了，要萬分小心。”我叮囑般的對滿穗說道。
“嗯……”
這時馬車漸漸停了，我對著通風口，向外面看去。看起來是到了中途的某處驛站，車伕要開始休息了。
“你們要不要下來休息會？”車伕下了馬車，對我們喊了一聲。
“不用了。”聽到了我的回答，車伕也沒再說什麼，兀自走向了驛站旁，在一旁坐下休息。
這時，另一名車伕從驛站裡出現，向他搭話。
“哎，這次接的什麼活？”
“沒什麼，運個人，運個草。”
“什麼草啊，還要我們來運。”
“好像叫什麼安神草，西域來的，會讓人睡覺的。”
“睡覺的，給我來點，我正好睡不著。”
“去你的，你還要不要錢了。”兩人有說有笑的。隨後車伕往我們這看了一眼，像是擔心我們注意到，帶著另一人遠離了馬車，聽不到他們說話了。
西域安神草嗎，這倒是稀奇的東西，比起蒙汗藥，更不容易被查出來，畢竟誰能想到，一株草有這樣的效果。
影蛇會，還是神通廣大啊……
我獨自感慨著，從滿穗手中接過酒壺，喝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