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正午時分，空寂的山野之中時不時傳來一陣陣馬蹄聲，毒辣的日光炙烤著大地上的生靈，將道路兩旁的草木花朵都壓的直不起身來。
離開村子後，我和滿穗二人一路奔襲已有三日，此時正值炎夏，長時間的奔波就連馬兒也累的不行，一直喘著粗氣，發出“啾啾”的嘶鳴聲。
我勒馬在一處湖泊前停下，將馬栓在一旁的槐樹上，取下頭上的斗笠，抖了抖衣衫，扇出些許微弱的清風。
這南方的天氣就是如此反覆無常，記得剛來揚州時還是暮春，偶爾還會感到些許涼意，轉眼到了盛夏，倒是熱的不行。
我來到湖邊，捧起一把清涼的湖水胡亂地抹在臉上，才稍稍涼快下來。
看到我這滑稽的樣子，滿穗嘴角上揚，露出狡黠的笑容：“良爺，這麼熱不如把衣服都脫了吧。”
我怔了一會兒，將臉上的水擦拭乾淨，凝聲道：“不必了，倒也不是很熱。”
滿穗顯得有些失望，其實倒不是我不願在她面前脫去衣服，畢竟先前都一同洗過澡，這倒也沒什麼。只是從她口裡說出來，顯得不那麼自然。
人家要我脫，我總不能真的脫吧。
滿穗嘟了嘟嘴：“良爺不脫，那我可脫了嗷。”
我頓時吃了一驚，有時候真的弄不清楚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光天化日之下，姑娘家家的在一個男人面前嚷著要脫衣服，這傳出去影響多不好。
只見她解開腰上的白色紗帶，身上的衣裳也不斷滑落……
我慌忙地別過頭去，臉頰頓時變得緋紅，只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灼燒，大概是這天氣太過炎熱的緣故吧。
滿穗捂住胸前，羞紅著臉：“我要去湖裡洗澡，良爺你幫我去拿下換洗的衣服吧。”
我側著身子站起來，背過身來到栓馬的地方，開始翻找行李。
嗯……
有一隻紅布包裹著的方盒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沒忍住打開了這隻盒子。
滿穗如此重視這隻盒子，想來裡面肯定是她很珍視的寶物，以後要送她什麼也好有個參考，一會兒她要罵我的話就由她罵吧。
隨著盒蓋漸漸打開，裡面的“寶物”也逐漸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雙淺藍色的，兩側繡有亮銀色牡丹，像是收緊雙翼的小青鳥的繡花鞋……
我小心的將鞋放回盒內，蓋好盒子，用紅布包裹緊實，又輕輕放回原先的地方。我挑出一件白色雲錦襦裙，收拾好行李。
回到湖邊，一旁的岩石上還擺放著滿穗換下的衣裙。
內心五味雜陳，彷彿有把刀在我心裡剮著。九年了，整整九年了啊……
看我傷神的樣子，滿穗有些納悶，心想要你拿個衣服，怎麼跟失了魂一樣。
她向我招了招手：“良爺要下來一起洗嗎？”
呵呵，我果然弄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見我沒有反應，她又接著喊道：“天氣這麼熱，還是洗一下吧良爺，不然要臭了。”
“良爺怎麼這麼害羞啊？”
“……”
說起來確實好些天沒洗過澡了，加上天氣炎熱和長時間的奔波，再不洗的話真的要臭了。
我朝她喊道：“你先轉過身去！”
滿穗不情願的背過身去，嘴裡還唸叨著：“切，良爺還是那麼小氣。”
我褪去衣衫，緩緩進到湖裡，冰涼的湖水瞬間向我湧來，讓我感到好一陣舒適。
想來是周邊圍滿了樹木的緣故，即便天氣這般炎熱，這湖裡依舊與平常一樣清涼。我將頭埋入湖內，冰涼的感覺直衝腦門，整個人也瞬間清醒過來。
突然間，背上傳來柔軟的感覺，我猛地回頭，果不其然，是滿穗。
“良爺這些年又添了好些傷呢。”
我拘謹地應了一聲，“是…是吧。”
滿穗沒有說話，只是又默默朝我靠近……
又是柔軟的觸感傳來，不同於先前的感覺。我下意識遊開，臉上瞬間飛滿了火燒雲，手心變得麻酥酥的。
“你你你…你靠的太近啦！”
滿穗噘著嘴，撂下一句：“我洗完了，良爺你慢慢兒洗。”就悻悻離開了。
我背過身去，不再去看換衣裳的滿穗。
“啊？良爺怎麼就拿了一件裙子呀？！”
嗯……難不成還少拿了些什麼嗎？說來實在冤枉，我是真不明白啊。
——
夜晚時分，我和滿穗嚮往常一樣生起篝火，簡單的搭了個床鋪。圍坐在篝火前，不停跳躍的火星讓我怔出了神。
回過神來後，我壓著嗓子，沉聲道：“穗兒，如今你還留著那雙鞋呢。”
聞言她怔了一下，有些生氣的說道：“良爺你真是的，幹嘛亂翻人家東西。”
我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不是你要我拿衣服的嗎？不過倒也確實沒在理就是了。
見我有些發愣，滿穗嘆了口氣：“倒也不是故意瞞著良爺，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說。”
“早些年我還能穿的下，但如今卻很難穿下了。”
隨後她又從行李中翻找出那隻方盒子，將鞋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來，遞到我的手上。
“良爺不妨幫我穿穿看，看看現在還能不能穿下。”
我默默接過鞋子，捧起她的腳來，細嫩的肌膚彷彿要從手中滑落。比起九年前，她的腳確實大了一些，但依舊只有巴掌大小。雖說沒有纏足，但也確實很瘦小。
“喂，良爺幹嘛一直盯著人家腳看吶。”
我收回思緒，將鞋緩緩穿在她的腳上。果不其然，只能算是勉強穿得下，走起路來想必也很彆扭吧。我默默將鞋子收回盒子裡，又用紅布包好放回行李中。
“等到了洛陽，我再送你一雙吧。”我向她承諾到。
滿穗一臉鄙夷的看著我：“咦，良爺怎麼老喜歡送鞋子呀，是又想幫我穿鞋嗎？好奇怪的癖好呀。”
看來她並不喜歡這個提議。
就在我想解釋些什麼時，她又笑了笑，雙手環抱在膝前：“不過既然良爺送的話，不管什麼我都喜歡。”
透過微弱的火光，隱約間還能看到她臉上洋溢著的笑容。
“良爺，你說這山上會有大蟲嗎？”
“沒事，穗兒你只管放心睡吧，有我守著呢！”
想來這麼小的山上也沒有大蟲，即便有它也不敢冒然接近這有火光的地方。又或許在這災荒之年，連那大蟲也一併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