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间地随想流水账:对《艾尔登法环》故事和设计的一些想法


3楼猫 发布时间:2022-03-25 13:27:35 作者:老阿Loa Language

目前个人进度是进入王城,但剧透看了不少。因此这里面也包括部分剧透。
现在游戏打太累了,不想开,没有动力,只会空闲时候看看王老菊的视频。和当年玩《只狼》的时候每天都想拼刀感觉很不一样。
因为没有相机mod,所以游戏截图来自我看的视频博主的画面。
内容是流水账,看见什么说什么,大部分内容和老头环没啥关系。

玛丽卡

永恒女王玛丽卡先有一个名为戈弗雷的丈夫,他是第一代王,随后他被放逐了,成为褪色人。然后拉达冈成为了第二任王。
鉴于老贼自己说这一作取材于凯尔特神话,那么这一段描述就非常令人在意。虽然日本人口中的凯尔特是一大堆东西的糅合,但马丁对凯尔特的理解肯定和老贼不一样。
由女王获得王之位,在凯尔特神话里面,这是梅芙女王Maedb的特征。Maedb现身于爱尔兰神话阿尔斯特纪元,其最著名的传说是长征夺牛纪。Maedb在传说里面有很多任丈夫,那些成为她丈夫的男性就成为了康诺特的王,这意味着康诺特国王的法统来自于她。因为这个原因,加上此前也存在类似的仪式,传说中的Maedb的父亲,爱尔兰的至高王就是女神 Medb Lethderg 的丈夫,而后者在历史上有九任情人或丈夫,他们都是爱尔兰至高王,也就是至高圣所塔拉山的女神的配偶。国王通过与女神联姻以成为真正的国王,因而有学者猜想,认为Maedb本质上是一个女神,男性只能通过和她联姻获得国王的权力,或者反过来说,国王被认为是女神的丈夫。
爱尔兰神话大都是中世纪由天主教修道士记录的,但里面鲜少有希腊那样的直接关于神的故事,大都是国王和英雄的故事。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根据学者的猜测,这是因为修道士不承认古代神话的众神是真正的神,因此他们将这些古代传说或历史归于过去的国王的功绩。当然,这种解释并不完美,因为在诸如长征夺牛纪中依然出现了对超自然事物的描写,他们被明确的描写为爱尔兰人之前的神。另外,假若修道士真的做了这种修改,其结果也是值得注意的,因为古代英雄传说被证明是对国王功绩的夸张化描述,其中的众神或是古代国王在传说中的变形(例如希腊神话中弥达斯王就是典型的被神化的国王),故事所指的社会结构和观念也确乎来自于更早的时代。
回到玛丽卡。玛丽卡分享了Maedb的这一特征,这让她的形象变得凯尔特起来。但老贼的另一个处理让她的形象不那么凯尔特,那就是黄金律法。
黄金律法是至高意志赐予玛丽卡以治理整个地域的,因此算是玛丽卡的统治基础。从神那里接受律法以实现统治,这个很不凯尔特,但却很闪米特。
在闪米特人的习俗里面,国王的法统来自于从神那里接受法律,最典型的是汉谟拉比法典石碑顶端的雕刻,国王从神那里接受的律法。君王被视作奉献给神的人,他们与神有比普通人更亲密的关系,祭祀的合法来源即在于国王。他们从神那里接受法律,因此可以和神一样在人间行使立法权,同时就法律事务进行裁判:因为生杀之类的权力是属于神的。世间万物从属于神所制定的法则,无论是自然法则还是非自然法则,所以共享司法权确立了国王的独特地位,他们是神在人间的使者和代表,是神在人间的形象。国王是法律的确立和执行人,是神在人间的代表,因此国王有义务在出现诬告、饥荒或战争这种情况下行使正义(又一个与律法相绑定的词),以自身的力量对国民予以支持。因此在两河地区,君王也被称作众人的牧者,正如牧羊人是羊的牧者一样。
反过来,因为君王是神在人间的形象和代表,神也从君王那里获得了王的各种头衔,最典型的是亚述,被称作统领者,牧养者与君王。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两河地区,君王的殿堂必然要摆放律法石板以及诸神传说的石板,这些法板就是君王法统的象征。
这个闪米特人的特征很明显不是从已经消亡的巴比伦来的,而是从亚伯拉罕一神教来的,因为一神教继承了大量两河地区的传统习俗,而通过他们,这些习俗观念继续存活并具有地区代表性。
从无上意志这个外来者一样的描述就可以看出,无上意志是秩序的奠定者,同时也是一,绝对的统治者,这不能不说是对一神教所言之神的模仿。玛丽卡女王作为它赋予这个世界的大符文/黄金律法的承载者,也很自然的是神体之代表。
玛丽卡在游戏中唯一一次出场是在黄金树内部的最终之战,玛丽卡被吊在天空上,双手分开高举并束缚在圆弧上,双脚聚拢,身体残缺了一半,身上插着一根红色长矛,上身赤裸,只有腰部有一些布料。毫无疑问这是老贼仿照拉丁十字苦像的形象塑造的,也借鉴了《新世纪福音战士》里面的形象,最典型就是玛丽卡身上完全赤红的长矛,以及王城的螺旋形长矛。
我相信很多人对这个形象最深刻的印象,或者第一个印象,不是来自教堂的雕塑,而是来自《新世纪福音战士》。但《新世纪福音战士》只是借用了这个形象的冲击力而已,它和其使用的符号没有什么更深层的联系。老贼对宗教符号的使用显然更加考究,但毕竟是日本游戏制作者,他不会真的一板一眼按照宗教符号设计的深意去再创作。但从我的观察来看,老贼这里使用的符号并不是没有考量的,至少有一些内容是可以对比来看的。
十字苦像是对大众来说是一个非常常见的宗教符号了,但很少有人,就算是信徒,明白这个特别符号的每一个方面的深意。在这里我重申一个观点,和宗教改革以后从马丁路德他们诞生的新基督教不同,天主教东正教代表的公元一世纪以来的基督教可以被划入罗马密教的范畴,而因为这种密教本质,因而它的内核是谜(mystery),或者说,奥秘(mystery)。基督教的奥秘集中体现在十字架上,而这个奥秘具有许多不同向度,其中一个向度就是悖论。
十字架本质上是悖论的集结,因此这是十字架的诱惑。十字架的悖论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几点:耶稣身上体现的神与人的集合;无死者(Immortal)的死亡(Mort);律法崩解与秩序倒错(无辜以罪人身份死去,立法者被按照法律处死,最尊贵的王族以最低贱的罪人身份死去),以及背后神本身的沉默;生死颠倒(神人之死赋予人神之生);痛苦(Passion)与欢愉(Passion)的互融。因为它在其自身所处语境下充满了悖论,但它却如是在历史中呈现,因而它是不可理解的,也就是一个谜,一个奥秘。教父德尔图良正是看到了这点,所以他发出感慨,正因它(在罗马人的理性中看来可笑的)荒谬,因此他坚信。因为,这是神通过实在的悖论展现自身,它以矛盾揭露出在世界与世界的理性之外的更高的真实,正是这种更高的真实支持悖论得以存在于现实中。因为这种超现实超世界超自然的特性,尤其是以这种激烈矛盾的形式展现自身,破坏乃至于反对了世界的法则,因而它揭露了一种真实之后的真实,这就是灵知的起源,它激发人的求索感,诱惑人去探索其揭露的,所指向的,帐幕后的真理。也因为这种强烈的矛盾自有的特性,它本身具有一种审丑的可能性,因为十字架上的死人在罗马宗教传统看来是不美甚至是丑恶的,而也正是通过处众人之所恶,才能更进一步的揭露矛盾和真实所在,故几于道。
我认为,老贼对十字架符号的使用并不随意,至少在玛丽卡这里,悖论或者说矛盾就出现了,而对这背后真相的探索有待玩家亲自进行。
这里的矛盾就体现在,身为神的玛丽卡,依赖黄金律法统治的永恒女王,自己击碎了法环,又是以神与女王的身份被钉在圆弧上,就好像风暴城的罪人一样,而玛丽卡击碎意味着大逻各斯的黄金律法,带来了褪色者的回归,以及混乱的开端。这种矛盾体现在所有地方,就如同耶稣的矛盾一样。因此阿甘本在论述基督教的时候指出,基督教诞生于渎神——这又是一个悖论。
最后我要说,相比菈妮、梅琳娜、米莉森、菲雅、库菈菈、玛莲妮亚,其实玛丽卡是我在老头环里面最喜欢的女性角色。当然一方面是因为玛丽卡在CG里面看上去很美丽很好看,另一方面,则是玛丽卡透过整个剧情表现出来的独特魅力。
玛丽卡在游戏剧情里面是和拉达冈一体的,但他们又显然不是同一位。除却二者在黄金律法立场上的争端外,也有个性的不同。在玛丽卡教堂中看见的雕像很能说明二人的区别,玛丽卡是张开双手拥抱的模样,像是自上而下降临,而拉达冈则是仰着头,显露出大无畏的开拓精神,是上升的姿势,充满了斗志,正好和玛丽卡相对。游戏文本提到,玛丽卡认为早先的拉达冈“还不是我”,至少说明拉达冈在起初并不像玛丽卡一样完备。
哦,拉达冈啊,黄金律法的忠犬啊。你还不是我,还不是神祇。我的半身啊!击碎彼此吧! ——女王闺阁的箴言
就和一些环学解读者观点一样,我倾向于认为拉达冈是后诞生的事物,选择拥护黄金律法,这和后来砸环的玛丽卡立场完全不同,而且因为这个原因,玛丽卡等同于被自己的化身背叛了。尔后,她决定放弃令她成王的黄金律法,击碎黄金律法大符文,冒着危险和黄金律法作对,断绝作为无形者的无上意志对有形世界的干预,这可以算是真正的英雄行为。加上她此前展露出的温柔包容的形象,对不同于自己的事物施展类似的恩泽(尽管在她早期她是代表黄金树进行征伐之人),使得她看上去坚强而强大。相比之下,拉达冈更像一个青年,有着坚定的信念和强盛的力量,他的律法基要派立场让他更偏执。
我觉得这样一个女性形象是不同寻常的,而且她必然不出自老贼之手,而是出自马丁之手。在老贼过往的游戏里面,能参与核心剧情的女性都是以被动形式出现在事件中的,不会是事件的中心或者主导。就算是拥有最多主动权的《只狼》里面的药师也只在最后被迫出手。而这次玛丽卡主动砸碎法环引发事件,对老贼的游戏来说是非同寻常的,第一个主导核心事件的女性形象。
总之,对于玛丽卡这个人物,我个人认为塑造的非常成功,而且很是惊喜。

眼与癫

眼睛和癫火的关系在海坦的剧情里面有着重体现,关于详细内容可以参考JaVin的视频
游戏里面,要做癫火侍女的海坦剧情承接了摩恩城的送信剧情,而且这里可以看到剧情里面的恶意。首先叙述一下剧情梗概:
在前往摩恩城的路上会遇到一名盲眼女子,她会请求玩家给她父亲也就是城主送信,然后玩家送信以后城主表示不能离开,必须坚守神器安危。玩家杀死狮子混种以后城主和玩家一同离开摩恩城,随后发现路边的女子被杀死。忿怒的城主于是立下誓言要复仇。随后,在玩家战胜接肢以后,会遇到一个盲目女子,她会出现三次,请求吃葡萄,而这种葡萄是发黄的眼球,被癫火所焚烧。玩家会先从癫狂的幽灵身上找到葡萄,随后在被净化的废墟中找到隐藏地下室的葡萄,最后会遇到陷入狂暴的城主的攻击,杀死他会拿到最后的葡萄。吃完以后这个盲目女子会要求吃维克的眼球,然后玩家会杀死维克,这个最接近癫火之王的人,随后给她新的葡萄。然后这个女子就会离开。在前往雪山的路上玩家会遇到被癫火附身的太刀侠的尸体,它自称是借尸还魂。在进入癫火三指的地牢里面,会再次遇到盲目女子,这时她会给玩家癫火三指的神谕,随后在狂热里面烧死。
游戏里面出现了盲目和眼睛的比喻,还有眼睛和光的比喻。不同寻常的是,这里的比喻反而是宗教比喻的格式。 在古代,一些受到神启发的人会在头脑中见到一些如梦般的景象,这通常是神的启示,或者是见到他人不可见的神。这种人物被称作是先见者,也就是认识到真知之人,因为他们认识了神和神的意志。因此与先见者相对的就有一种比喻,那些见到/听见神的启示而否认的人则被称作是瞎眼的,因为他们的心看不见神的秘密,也不能领会。圣经中有这样的比喻,“你是瞎眼的,你当求我医治好你的眼病。”并不是说这些人都是盲人,而是说这些人看不见神的启示,他们听见了却不接受,不领会。这里可能就是对这种比喻的具象表达。那些可以看见恩惠的侍女是有眼的,不能看见的则是瞎眼的,因此希望再次获得光芒——光明又是和眼相关的比喻,光明也和真知有关。 因为光芒是要通过眼看见的,只有在光明下人才能认清事物,因此光明也就成为了神的一个象征。在葡萄的文本描述里面出现了,通过给盲眼女巫葡萄吃以重见光明的言辞,这里光明就有近乎于引导和真知的含义。但耐人寻味的是,火是会发出光的,因此这里的光明也就等同于看见癫火,认识癫火。
另外,我认为癫火、猩红腐败还有无上意志都是神,也就是无形者。癫火以火作为其载体传播,它还可以掠夺死者的身体,附身在上面,或是附身在仍然存活的事物上面。双指和三指都是无上意志类无形者的使者,意志会附身在它们上面进行宣言,而且癫火也不例外,它通过附身三指上进行它自身的活动,并且它的附身会令被附身者迷失,令其痛苦。从这个角度来说,癫火和黄金律法都是其背后的无形者的体现,而具体的三指和二指则是其寄存的神体。
猩红腐败也是同样的神,它长期以来就被虾人崇拜,虾人还想给猩红腐败找一个寄宿身体。按照游戏文本,猩红腐败被镇压了非常长的时间,上个神体腐败女神已经死透了,但这次依然试图透过玛莲妮亚降临。从这个角度来说,癫火,无上意志,猩红腐败,它们在交界地导致的活动都不过是无形者之间的争斗而已,只是其中黄金律法最强大,制服了后二者。神也是无法被杀死的,菈妮线的杀神策略只是杀死了无上意志的神体二指,通过这种方式将无形者的这个实体破坏掉,但本质上不能将其消灭,因为它也可以如癫火或猩红腐败一样通过自己的使者引导再度以其他形式降临。
从这点来看,老贼将神的原始形象描绘了出来,并且这里作为代言人的巫或者祭司也非常类似于原始蛮荒时代那些神的代言者。说文解字就说,巫,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最原始的时候人对于神的认识是无形的,并且它会透过降临的方式向人宣告,这就呼应了前面提及的先知的内容。无论古今中外,巫,祭司,先知,都在发挥其自身的职能。
而且我对癫火借盲眼女巫所说的话有很大的怀疑。盲眼女巫说,一切在原本都是一片混沌,没有分化,而无上意志让生命诞生,事物开始产生分化,而这就是罪恶的开始,因此它要将一切全部回归混沌之中。在癫火之王的结局里面,一切都在癫火之中,看似是回归为一了,但我却认为这是癫火的阴谋得逞了,它夺走了黄金律法塑造的世界,以自己的秩序开始吞噬世界。因为癫火所做的是把一切都纳入癫火的焚烧之中,而不是回归到原始的,存在可以分化的潜能的混沌之一中。因为在原始的一的基础上可以派生出生命,但癫火下的世界不存在生命。癫火本质上就是癫狂,它是绝对自我的最大化,一切都被其自我容纳,成为自我的投射,这虽然是成为了(癫火的)一,但绝不是回归了(混沌的)一。因此,癫火结局只是这个神取代黄金律法,创造了一个只属于自己并且只有自己的世界罢了。
但正因如此,癫火结局对我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因为越是可怖的事物,越有致命的吸引力。

祖灵

祖灵是整个老头环里面气质最独特的敌人了。祖灵在游戏中代表自然崇拜,它是祖先的灵魂,其名字就指出了这点。游戏中展现的祖灵崇拜充满了近代以来对原始社会的一切美好幻想,祖先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原始的游牧生活,古老的自然和祖先崇拜。这基本上就代表了现代尤其是日本那边对于凯尔特的幻想了,和自然友好共存的生活方式,失落的乐园。
使用大鹿角的设计部分来自于Cernunos,一个高卢人的神,头上长着大鹿角。它的名字来源于十八世纪巴黎圣母院地下发现的古罗马遗迹,是一根由罗马人立的神柱,四面刻上许多高卢人与罗马人的神,用以表示对高卢人的同化与尊敬。但这是这位神最后一次完整展示自己的名字,在此之外不是残缺的字符就是没有文字的稀少图案。而真正令这个默默无闻的神名声大振的是在十九世纪出土于丹麦的一口高卢人大锅,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神的描述被保留下来,这意味着它就是一张白纸,可以用任何方式涂画。
对鹿形象的崇敬受到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对传统文化的再诠释,另一部分是地理大发现以后带来的猎奇感。首先,鹿角本身就因为其代表力量的帅气造型而受到追捧,这种视觉上的直观反应并不稀奇。随后,是在欧洲新宗教运动中对传统宗教的再诠释,试图从地方传统中找到属于“欧洲原住民文化的,异教的,而非基督教的因素”。其中最被诠释的就是厄斯塔修的鹿,一个头顶十字架劝诫猎人停止狩猎的鹿。按照诠释,这个形象是基督教接纳了凯尔特人鹿崇拜而构造出来的符号——尽管这个传说其实是东叙利亚基督徒传入欧洲的。最后则是猎奇感,因为鹿角是猎人使用的装扮,猎人会装扮成鹿的样子诱骗鹿以方便狩猎,因而这种造型被诠释为对鹿的祖先崇拜的遗留,一种模仿的巫术。美洲原住民不会顶鹿角,苏族为首的和白人密切交流的族群是以乌鸦和狼为主要神话动物的,就算是以黑麋鹿其人著名的苏族拉科塔人对鹿也没有特别的热爱,但在现代诠释下他们对鹿的尊敬被单独点出,就好像有某种特殊性一样——然而拉科塔的祖先信仰与白牛有关。
或许正因为这些现代诠释,导致鹿成为自然和祖先的代表。但相比长角的祖灵鹿,布莱泽代表的狼人反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祖先崇拜在文化上的沉淀。

巨人

老贼的奇幻作品里面绝不可能没有巨人,而且巨人都是代表着古老和强大等特质的族群。老头环给了老贼机会,让他好好展现他热爱的巨人。
巨人整体上给我感觉是有一种和地下祖灵不同的原始气质。如果说祖灵是采集和狩猎为生的,力量较弱的原始游牧部落,那么巨人给我感觉就是原始社会,人类开始学会制造铜器的那个奴隶社会阶段,开始对神具有原始模糊的认识,以及巨大的畏惧与崇拜。巨人和原始火炉构成了一个非常强的象征,因为原始火炉拥有两个向度,一个是文明早期的,已经为人所认识,可以为人所使用的方向,另一个,则是因为其古老,因此它仍然处于不可控的,危险的,强大而蛮横的状态。巨人也同时拥有了这两个向度,一方面是原始的,还处于使用最原始的蛮力和未开凿的元素进行战斗的状态,另一方面,他们已经拥有了智能和文化,处于文明的胚芽状态。巨人手里握着的青铜器,以及火炉的造型就很具有代表性,工艺粗糙,但追求威力巨大,上面使用的花纹也是原始野蛮的艺术风格,是纯粹直观的结果。这时的巨人已经开始仰望太阳,崇拜火焰,从恶神火球的法术就可以看出来这个特性,因此我认为,就如同月亮与魔法学院有关,原始直观的太阳与巨人有关。
这个文明阶段和巨人放一起,以及和雪山放一起我感觉挺合适的,因为原始,艰苦,暴力,野蛮。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幻想和投射,从失落乐园出来,进入野蛮血腥的早期人类社会,此时后世称为文明的律法尚未构建,也不存在道德。因而蛮神才被后来的黄金树文明称作恶神,但也正是蛮神掌握了毁灭黄金树文明的原始火焰。
这点在湖区的小偷监牢体现的很明显。窃贼拥有恶神火焰这个技能,召唤一个小太阳,然后这个赤红的太阳可以爆炸,它是巨人火焰。这个符号搭配具有太多的含义,巨人在这里作为原始野蛮的自然力量的人格化,并掌握了最初的自然力量的秘密。这最大的秘密就是太阳,它赋予万物以生命,而太阳就是火焰。玛丽卡将巨人封锁起来,意味着囚禁了古代的神和自然力量,这一意向的神话色彩非常强烈,如同古老神话里面英雄战胜巨人,也就是战胜其象征的自然力量,从而令其为人所用的故事。

星月,命运与魔法

地下城是典型的克苏鲁叙述,古代文明覆灭于地底,拥有超越理解的知识,崇拜宇宙,而威胁正来自于他们崇拜的的外星。其实我觉得不光是地下城,包括克苏鲁的这方面叙述,本身都有着浓厚的东方主义的味道。被覆灭于地下的国度,近乎于阿拉伯民间传说,天方夜谭里面这种传说就非常常见,而且洛本人在小说里面也使用了不少来自天方夜谭的内容。
阿拉伯地区多这种传说的原因很有意思,是因为在两河地区的沙土下埋葬了许多古代文明的遗迹,得益于干燥的气候它们都保存的很好。当沙漠中的古代遗迹被发现,或者地下遗迹被发掘出来的时候,阿拉伯人一方面会惊叹于古代文明的壮观与强大,但同时又会为其震惊。如此强大且对世界有如此深入认识的文明是如何被掩埋在地下的?很难想象这样的文明会被谁人征服。因此,阿拉伯的诗人与英雄一方面会感叹世事难料,人的渺小和卑微,另一方面则会感叹神的无比大能和对今人的慈悲,因为能掩埋它们的只能是神的力量,正如圣经和古兰经,以及诸多中东宗教文本描述的古代文明毁灭神话所说的那样,如今虽庞大但远不如古代文明强盛的阿拉伯帝国仍然存留则是神对人的慈悲之举。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古代遗迹被鬼魂缠绕,因为它和神的诅咒相绑定,但它同时又通过自身的壮丽奇观揭示出这些罪人窥探奥秘的事实。
尽管对这些遗迹的形成原因没有定论,但却形成了这样的传说,它令这些古代遗迹充满诱惑,但又极端危险。当西方探险者在阿拉伯地区探索遗迹时,就曾收集到不止一种这样的传说,认为这些古代遗迹被某种超自然力量缠绕,贸然前往十分危险,或是这些力量只有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人抵达的时候才会离开。在阿拉伯诗人的想象里面,地下遗迹里面刻有邪魔的秘密,这些秘密就是城市被神毁灭的原因,而这些罪人此前因为罪恶囤积了宝藏或者奥秘,它们就埋藏在废墟下。天方夜谭里面动不动开地穴拿宝藏的故事就是这种思想的一种表达。
而在这种传说里面,星辰,神,毁灭,奥秘,总是联系在一起的。这并不是随意的组合。
历史上最古老的魔法发源于新月沃地。闪米特人,尤其是巴比伦人,对头顶的星空非常感兴趣,他们相信天上的星辰是众神的决议和指引,当作为神之展现的某星来到特定的方位,就表明该神对于某个事件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因为天与地之间存在映射,天上的决议会反映成地上的事件。四千年前的巴比伦泥板刻下的占星术法则,其内容已经和今日的所谓古典占星内容没有太大区别了。因为这个原因,所谓运势并不真实存在,它是众神的决议,也就是说,所谓的命运是由星象所展现的,这种思想构成了占星术的基本思想,即星辰对命运的牵引。
魔法的操作也和这有关,因为据我所知,较早的魔法操作中存在一个假设,就是星辰的光辉会带来影响,其光辉是神之力量的展现。因此许多形式原始的魔法,是要以某星所处方位为准,取与其特质相关的事物进行的。例如在罗马帝国晚期较为完善的魔法中,火星和铁相连,那么在一些需要火星特征的仪式的时候,就会在火星处于上行的状态下使用关系物,也就是铁器进行。这些内容主要集中在近东地区,就是弗里基亚,埃及,叙利亚等地,杨布利克斯在他的作品里面有很详细的讨论这些仪式的内涵。不过,现代奇幻里面的魔法,恐怕已经和这种类型的仪式没有什么关系了。
另一个和星辰与魔法有关的内容还是出现在中东地区,它就是秘密知识,或者说灵知,但我能想到最好的例子是诺斯替。这种思潮(?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准确)对罗马帝国晚期的近东地区文化造成了很大影响,它在波斯帝国内也广泛流行。在这种神话结构里面,星辰有着自己的秘密,人可以通过掌握这种来自星辰的秘密达到某种特殊目的。星辰在这里依然是神,但它不再是过去那种不可接近的神,而变成了可以被人借用力量的事物。当然,诺斯替神话更加夸张,在晚期诺斯替仪式文本,如《约之书Ieu》中,人可以通过掌握星辰的弱点击败它们,然后知晓它们的秘密,利用它们的力量。残存至今的曼达安人的典籍里面虽然没有这么夸张的内容,但也可以品尝到一点这种味道。而且毫无疑问,这些内容渗透进了崛起的阿拉伯帝国,并成为整个阿拉伯文化圈广泛存在的密学。
月和魔法的关系,应该也是起源于巴比伦,因为巴比伦人的月神是智慧的神,他掌管魔法和秘密,他是牧者,星辰是他的牧群。在一些巴比伦城邦的神谱中,月神是众神之王。月神的主城是乌尔,他的崇拜者将他视作是真正的至高神,并且可以确信的是,直到罗马帝国时期,在该地这种崇拜依然存在。他的崇拜者可能是阿拉伯人口中是萨比人,因为阿拉伯人称他们拥有对于星辰和天界的智慧。曼达安部分继承了巴比伦人对于月神的描述,并且将魔法归因于他。
最后则是陨石与恶兽的关系。在早期神话里面陨石肯定不会以恶兽的形式出现,因为必须要一个集中一切力量的神作为背景才能允许出现这种传说。这模型真正登场恐怕是在基督教早期,作为带来灾祸的流星现身于启示录。但另一个有趣且诡异的事实是,在蒙昧时期的阿拉伯文化里面,陨石是被崇拜的对象,是外神。传说,当哈里发阿里在荒漠废墟中观察那些被蒙昧者崇拜的陨石时,惊讶的在上面发现了难以想象的奥秘,但他随后出于未知原因,掩埋了这些陨石。因为这个原因,一些在阿拉伯人中流行的咒语被托名为阿里的杰作,并声称这是他在陨石上发现的。
回到老头环上面,我感觉在游戏里面,古代遗迹看上去都是罗马时期建筑的风格,无论是地下遗迹还是天空城,这和地表的幻想中世纪建筑非常不一样。我猜想这是因为老贼想要透过建筑来叙述一个在黄金树时代之前的强盛远古文明的故事。因为这个原因,这种建筑和仍然处于游牧原始部落状态的祖灵的风格非常不搭,说白了就是他们不配。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不是祖灵这些古早人类的产物,一定是外来文明的遗迹。而罗马风格又恰好和我刚才提到的许多事物出现的罗马帝国时期有关,因此这可能是一个有趣的巧合。

食粪者与死王子

这部游戏至少有六个结局,和菈妮结婚的群星时代,癫火燃尽的癫火时代,让死亡进入秩序的潜藏时代,完美黄金律法的律法时代,普通结局衰颓时代,以及最后的食粪者的诅咒时代。我看到很多评论是认为癫火时代是最克苏鲁的,因为是发疯了。
但我个人不认为是这样,我认为最符合所谓克苏鲁风格的是诅咒时代。
先分析一下,为什么食粪者是诅咒。
我看见好多人猜测,因为他的盔甲有太阳,所以他是太阳战士。从wiki提供的信息来看,食粪的盔甲是效仿的噩兆。而根据熔炉瘤的描述来看,噩兆是百相熔炉的结果。食粪者的温床诅咒,它的外观和噩兆一样,文字形容为,其令死者无法回归黄金树。
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黄金树律法是否不能容忍百相。我认为答案其实是肯定的,一个是因为黄金树早期是容忍许多事物的,另一点则是,玛丽卡之子出现了百相的特征。黄金树律法允许百相出现,拒斥百相是观念上的拒斥,而非黄金树法则的拒斥。法则不能容纳的是死亡,因为里面没有这条,因此死亡符文必须附加在上面。死者无法回归,是因为死者受到所谓的“诅咒”变成混沌,其实质是一种替代回归的生命形式,不再有“出生—死亡—在树根回归混沌—出生”的循环,而温床诅咒是令死者直接变成混沌而非回归树根的混沌,所以它不被黄金树收回。通过其受害者下体流血这个形象也可以辨认出,它是生命力的一种展现,因为那些噩兆畸形,正是生命力,或者说百相的展现。
因为这个原因,我认为,食粪者所代表的特性其实是黄金树本身所携带的,可以展现的特性,是真正的混沌,而非癫火所言的混沌——我认为后者其实是假混沌,因为原始混沌具有的一个特征就是事物存在可以转化的能力,也就是生命力,无上意志在混沌上创生了生命,百相就是它的表现形式,而杀死一切的癫火并非如此。
这意味着,将万物带到诅咒时代,是单纯通过黄金树法则内在系统就能实现的事情,而不需要外来的神进行推动。相比于以外界的力量施加一个影响,从内部诱发事物的本性要更加容易。因为这个原因,食粪者依靠自己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的能力就能催生大符文,也可以让他的受害者长出这种诅咒。因为混沌是潜在于万物本性中的,黄金树本身也植根于百相熔炉的混沌之中,它具有成为混沌苗床的潜质。
也因为这个原因,食粪者会说,你就是我,我就是食粪者,这其实就是混沌的表述。从这个角度来说,交界地的任何人都可以成为食粪者,成为自己最憎恶最讨厌最恐怖的形式,因为他们本身就来自于这种形式,这种形式才是他们的本质。在我看来,这是洛夫克拉夫特本人在《印斯矛斯的阴影》中所表达的那种感觉,即对于自己本质上是自己最憎恶恐怖的怪物这种对于混血的恐惧。相比之下,癫火只是恶魔附身,是试图将一切都吞噬的外来者毁灭一切的结局。
死王子的结局我没有参透,我感觉它像一个传统神话的结局。第一个死者是伟大的英雄,然后他成为了死亡世界的主宰,很有古典神话的味道。也因此,玩家实际上只是变成了他的意志的推动者,和其他半神比起来,黄金哥德温勉强算最后的胜利者,而菲雅才是最大的赢家。而死亡符文是作为一个附加内容出现在玛丽卡身上的,正好将大符文下方的弯弧补充完整。

“米莉森·阿尔托莉雅”,圆桌,以及恶灵骑士

我找不到更好的语言来形容了。女武神分身的剧情给我感觉就是阿尔托莉雅养成。义手剑士的传说提到一个少女的故事,然后少女使用的流水剑来自妖精。日式亚瑟王的风格,但因为是少女,所以是幼年阿尔托莉雅。
然后是圆桌大厅,里面放了一堆剑。又是另一个亚瑟王传说的变体。
然后是加载有时会出现的配图,一个人蹲在马上,它也是湖区和日阴城会出现的小怪。它给我感觉是,粗看一眼像民俗里面的恶灵骑士——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就是骑马的恶灵。但细看又感觉太日本了,不知道它该分类到什么范畴里面。这算是日本游戏艺术通病了,许多内容粗看一眼好像是那么回事,细看又觉得日本味太重。当时《FGO》里面的喀尔刻刚出的时候,有人拿图让我猜她是谁,我看她的衣服有点希腊雕塑的味道,但细看又觉得整体太日本了,尤其是底下穿的高跷鞋,这个特别不希腊,导致我一段时间陷入了对日本游戏美术的PTSD。
骑士洛雷塔的造型,尤其是头上顶着的头盔像是有光环,让我想起了去年的电影,《绿骑士》,里面亚瑟王的造型。整体的造型和艺术风格其实是现代凯尔特复兴以后的了,仿圣像画风格。我感觉可能日本人词典里面的凯尔特在这个角色身上就是浪漫中世纪的代名词。
我个人其实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亚瑟王要被归入凯尔特神话里面,因为骑士阶级是中世纪中期(如果把中世纪算成是西罗马灭亡到十二世纪这段时间的话,那骑士阶级基本上是接近中世纪末期才真正成型的了)的东西,尽管亚瑟王传说和凯尔特人有密切联系——也不是全部凯尔特人,但许多标志性元素是中世纪才被创作出来的,最典型的是基督的圣杯。如果要归类的话亚瑟王可以被归类为中世纪骑士文学的范畴,但我不会把它归类在凯尔特神话下面。它和少数流传下来的凯尔特神话,例如爱尔兰神话,有相当的差异。如果亚瑟王因为其和一些凯尔特神话因素的可能关联而可以被判做凯尔特神话的话,那么查理曼传奇也可以被判做日耳曼神话了,因为他是法兰克人,里面充满了不少日耳曼人和罗马人的神话因素,或判做基督教神话,因为他的故事里面有大量基督教因素。
总之,我感觉本作是日式凯尔特,其实习惯了就还好。

《艾尔登法环》的配乐

这一作没有什么让我印象深刻的音乐,可能是因为对北村友香风格脱敏了;也可能这一作的风格本身就是被压抑了的;也可能北村风格走到现在开始疲软了。《黑暗之魂3》主界面背景音乐让我印象非常深刻,除此之外不死队的音乐和整个故事背景特别搭配,还有一些音乐我暂时想不起来,但一听就上头。《血源诅咒》我有很多都喜欢,一说《血源》马上想起来的就是圣剑路德维希,除此之外还有猎人梦境也是,想到人偶就想起音乐,想到这音乐就会想起月光,大豪斯,晚风吹过墓碑边的铃兰,还有坐在台阶上的人偶。《只狼》的音乐我很喜欢柔剑,悲情决绝。
这一作从开场配乐开始,我就有点对音乐没印象,我在不是环期间回想环的音乐的时候,入脑的第一个曲子反而是《黑暗之魂3》的主界面音乐,乱入了。虽然这一作主界面音乐气势比以往更宏大,但却没有之前的音乐让我印象那么深刻。
这一作比较让我在意的是乐曲的串联,我目前只发现了这一处。梅琳娜在火炉边代替玩家自焚的时候出现的配乐,是主界面音乐一开始的旋律,随后她的旋律就被拉达冈的黄金律法主题音乐掩盖了,也就是大合唱那个地方。有趣的是,拉达冈死了以后,艾尔登之兽的配乐很有《群星》的味道,这也和剧情契合。借用我看见的一些评论是,这个音乐给人感觉是,“大家都来了”。敢情是黄金树星际大食堂了。
艾尔登之兽部分的配乐,为了表达那种神秘,静谧,空灵的感觉,有点新纪元音乐里面模仿原始人歌谣的那种人声感觉,我联想到的还有《攻壳机动队》的《傀儡谣》,因为这里面声乐部分出现的变调以及唱诵风格我感觉太日本了。不过这可能正契合老贼想要展现的,毕竟龙王都是基多拉了,多来点这种也无妨。
以上内容都是个人感受,很可能有不少联想对游戏内容进行了实质上的过度解读。还请轻喷。
最后我有个大胆的想法,玩家当了艾尔登之王,意味着成为神的伴侣,也就是玛丽卡的伴侣了。然后玛丽卡和拉达冈是一体的,这不等于玩家当面牛头人拉达冈?虽然玛丽卡碎了一地看来是没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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