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包含部分劇透
前言
《原子之心》是由Mundfish工作室俄羅斯分部開發的一款第一人稱射擊遊戲。遊戲的背景設定為架空的世界，蘇聯通過謝切諾夫博士發明的“聚合物”，各方面的科技水平都得到了飛速發展。我們將在遊戲裡見到一個國力強大、欣欣向榮甚至富麗堂皇的蘇聯，這是在過去的遊戲中鮮有的體驗。
高堡奇人——但是蘇聯！
在菲利普迪克的科幻小說《高堡奇人》中，納粹獲得了二戰的勝利，並且科技發展到了日常出行坐火箭的程度。但在《原子之心》中則完全反了過來。戰爭的慘烈讓蘇德雙方都損失慘重，最後納粹德國試圖做殊死一搏——釋放出了名為“褐色瘟疫”的致命病毒，導致整個歐洲人口銳減。而在此時，謝切諾夫博士的“原子之心”項目製作的機器人發揮了巨大作用，不僅在戰場上幫助蘇軍推進了柏林，還在戰後充當勞動力，讓人類社會重新恢復生機。謝切諾夫也因此成了萬民景仰的大英雄。
1936年，謝切諾夫發明了聚合物，這種物質能作為基底發展出無數種功能不一的物質，比如驅動機器人的氫電池。到了遊戲開始的1955年，蘇聯已經成為了一個智能機器遍地走，空中城市滿天飛的烏托邦。通過新的神經聚合物，人們能自由地操控機器人，並且通過注射不同的神經聚合物就能瞬間獲取你想要的任何知識。只要再讓人民通過它聯結成一個網絡——“大集體”，共產主義社會的建成便指日可待。
而在下週就要正式開啟“大集體”網絡的當口，謝切諾夫的主基地——3826號設施裡的機器人卻突然暴走，殺死了設施內的幾乎所有人。為了查清那裡發生了什麼事，直接受命於謝切諾夫的主角——特種兵P-3前去調查，我們的故事也由此開始。
如俄羅斯套娃般的武器系統——結構簡單卻設計精巧
作為士兵，我們當然可以使用各式槍械，從經典的馬卡洛夫手槍和卡拉什尼科夫突擊步槍，到“魔幻”的能量武器應有盡有，面對敵人包圍時還能掏出火箭筒來給它們一個驚喜。
除了遠程武器，各式性能不一的近戰武器也能帶來不同的遊戲體驗——切肉刀雖然傷害低，但攻速和蓄力速度十分優秀；經常出現在宣傳圖裡主角手上的那把星芒鋸錘，傷害高但攻速慢，不過在加裝了特殊部件之後，蓄力攻擊會變成將鋸片甩出去切割敵人，並且鋸片還會自動索敵，在對付大群敵人甚至boss時都非常好用。一共五把近戰武器，除了性能各不相同外，每一把在改裝後都有自己的特殊攻擊動作。（除了赤狐斧）
近戰武器有刃、柄、特殊攻擊三個改裝方向，槍械則有槍托、槍管、彈匣和瞄準裝置四個。所有武器都共有“插件”的改裝，改裝後可以消耗能量罐來給武器“附魔”，對敵人造成電擊、霜凍或是火焰傷害。實彈槍械的改裝能讓玩家選擇該武器是用來對付機器人還是有機體；而能量槍械和近戰武器的改裝能讓玩家應付不同的局面——面對大範圍敵人的蓄力攻擊或是擊殺敵人恢復能量/血量等。總之，製作組考慮到了玩家將會面對的局面，並提供了合適的辦法，不會使玩家陷入打不過的窘境。
莫斯科騾子式的戰鬥體驗
我原本以為《原子之心》會像《德軍總部》那樣，要時刻關注自己的血量和彈藥量，戰鬥起來也要先找掩體並探頭探腦地打。但實際上手之後，除了在第一個設施“瓦維洛夫綜合體”裡資源相對有限，要經常靠近戰武器戰鬥，到了大地圖後戰鬥資源基本根本不會缺少。能量不僅會自動恢復，近戰攻擊也能吸取能量，能量武器—近戰—能量武器的循環就已經可以應付絕大多數情況了，更別說你的揹包還能裝下500+發的步槍彈和100+的霰彈。你可以用蘇式武器告訴這些不聽話的機器人什麼叫中國人的火力不足恐懼症。
除了右手的武器，主角左手的手套搭載了最先進的智能AI系統——查爾斯，這讓主角能通過聚合物來做到一些類似魔法的效果。除了常備的電震波，主角還可以從四個主動技能中選擇兩個來裝備——霜凍、遙感、護盾和聚合噴射。霜凍和護盾很好理解，聚合噴射可以噴射聚合物來減緩敵人速度，並且聚合物可以增強電擊、霜凍和火焰的效果，只施放霜凍無法凍結一些重型敵人，噴上聚合物之後就可以將它們也凍成冰雕。而遙感則類似於《星球大戰》裡的原力，可以將敵人吸到空中製造輸出機會，並且摔下來也會造成可觀的傷害。
是將敵人逐個冰凍，再用需要蓄力的武器一次解決，還是將它們舉到空中一起掃射？完全取決於玩家個人的想法。並且所有技能都只有冷卻時間一個限制，沒有什麼魔法值。不管是哪種方法，都如同以伏特加為基酒的莫斯科騾子的口味那樣——給人強烈的清爽刺激。
恰到好處的解謎與噴薄欲出的美感
武器的改裝部件不會在大街上隨處就撿到。走出瓦維洛夫綜合體後，我們便來到了遊戲的主體大地圖，可以無視主線在上面自由探索，而武器的部件就在大地圖上的試驗場中。
每一個試驗場都是科學家們進行不同實驗的地方，所以玩家需要利用場內不同特性的設施來讓自己到達目的地。謎題分為門鎖和場景兩種，各自的難度都處於不會讓玩家一眼看穿，但稍加思考就能通過的水平，不會讓玩家感到自己智商被侮辱，或者懷疑自己的智商。
得益於神經聚合物能保留人類意識的特性，只要聚合物還沒有消耗完，人在死後也是能和別人交流的。玩家可以通過這一點來和死人對話，或許可以在卡關時得到一些提示，或者體驗到別開生面的故事。
而最讓我感到滿意的，是這個遊戲給人的美感。已經被提及多次、身材曼妙的雙生舞伶暫且不提。遊戲中的建築都具有構成主義特有的簡練，加之巨大的紀念雕像，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神蹟”這個詞——但這一切確確實實是由人造出來的。
在音樂方面，普通的遭遇戰遊戲採用了風格較為現代、節奏明快的音樂；而在主線的很多場景裡則採用了古典樂或是歌劇，與《太空漫遊2001》裡使用《藍色多瑙河》作為背景樂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劇院那一章裡，甚至還能欣賞機器芭蕾舞者的舞姿，當然，前提是你能扛得住源源不斷的敵人。
同樣是在劇院，在一個地方，玩家可以向機器舞伶下指令，讓它們做出各種芭蕾動作。起初我以為這只是讓玩家感受一下芭蕾的優美與舞伶的身姿，但我猛然發現它們和周圍屍體的投影，在灑滿猩紅血液的白牆上構成了一幅完整的畫時，感到了一股詭異、荒涼但又悽美的情緒油然而生。
美中不足
放眼望去，《原子之心》似乎處處都是能被稱讚的優點，但放大到細處，還是有很多能改進的地方。第一點就是拾取物品的Bug，我在遊戲中碰到過一個錄音帶和部分物資卡在櫃子裡無法拾取的情況，但還沒出現過關鍵道具無法拾取導致卡關的情況（Steam差評裡有人遇過）；第二點是主角的碰撞體積很奇怪，走位時很容易被環境卡住，從而被敵人圍攏過來群毆致死；第三點是配音，我全程用的是中文配音，主要角色由於部分臺本的翻譯腔會時不時覺得有點生硬，這個可以接受，但路人以及大部分錄音帶裡的配音就明顯生硬很多，比如一份文件裡出現了“我X你先人闆闆”這樣明顯是西南官話裡的語句，配音演員卻還是用普通話念了出來；第四點也是我認為最重要的一點，劇情方面的問題，因為涉及劇透，我會放到下一節來談，不想被劇透的朋友可以跳過。
沒有人的世界
從表面上看，3826號設施裡的人幾乎被殺光，看不到人的影子，而《原子之心》透露出來的思想裡，也見不到人民的影子。
整個遊戲其實就是兩個天才——謝切諾夫和扎哈羅夫的博弈。謝切諾夫想要通過“大集體”來實現對全人類的掌控，讓人類社會變成像螞蟻或蜜蜂那樣的單一結構，以此來實現“共產主義”；而扎哈羅夫則更極端，想要捨棄人類的身體，變成另一個更純粹的物種來探索科學的極限。兩人本是朋友，扎哈羅夫對自己進行改造實驗失敗，謝切諾夫出於對他的不捨，就將他與聚合物結合，裝在了主角的手套裡，偽裝成了AI查理斯。
另一個天才科學家彼得羅夫發現了謝切諾夫的想法，於是啟動了機器人的戰鬥模式，意圖向全世界宣揚機器人並不安全這一點來阻止機器人在世界範圍內的散佈。而蘇聯的高層莫洛托夫則想借此事將謝切諾夫下獄，自己來收割勝利果實。
扎哈羅夫的計劃需要“大集體”，所以它控制主角殺了莫洛托夫，並一路引導我們將彼得羅夫逼死、並再次控制主角殺了知道真相的彼得羅夫的女友。最後我們只有兩個選項——丟掉扎哈羅夫，讓謝切諾夫的計劃順利進行，自己一個人隱遁；或是衝進切洛梅，殺死謝切諾夫，最後被扎哈羅夫竊取“大集體”——他想讓人類都變成和他一樣，不吃不喝並共享思維的新生物。
可以說兩個結局對人類而言都十分悲觀，都是多樣性被抹去，服從一個“皇帝”的結局。在西方話語薰陶幾十年的環境下，我們似乎下意識地認為集體和自由意志是對立的，而自由意志是人之所以為人的理由。所以我們不要聯合，不要集體，要自我優先，要做自由的人。
真是如此嗎？或許製作組應該多聽聽中國的聲音，如果他們能理解什麼叫“求同存異”“實事求是”“各美其美，美美與共”，就能知道集體和自由意志其實並不對立，就能跳脫出二元對立和精英主義的思維方式，以一種不同的視角來想象一個更有希望的共產主義蘇聯。
生活在如今這個時代，我能感覺到我們的人性正在逐漸地消解。互聯網讓情緒一直高漲，卻無法沉澱成情感。今天是AI繪畫取代人類藝術，明天是ChatGPT即將誕生人格，這些半真半假的消息讓我們焦慮地思考一個問題：人是什麼？或者說，我是什麼？
對於這個問題，我個人的回答是：人活著是需要意義的，而意義這個概念本身就由人創造，不能脫離人而存在。所以我們需要在有人的社會里，尋找或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意義。說簡單一些，可以用科幻作家劉慈欣的兩句話來概括：“沒有人的文明毫無意義”；以及“宇宙很大，生活更大”。祝願所有朋友都能找到屬於你們的意義！
結語
總的來說，《原子之心》值得它的定價239元，作為主體的戰鬥設計得有趣又爽快，更是不可多得地正面描繪了一個強大的共產主義國家可能有的圖景。限於流程，整個遊戲的主線劇情顯得有些單薄，但背景設定足夠豐富，還有很多可以發展的地方。作為玩家，我很期待Mundfish工作室的下一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