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朔明暗之際,幾聲斥吒響起,那細微的咯吱咯吱作響的老鼠,正啃食著瓦罐中的糧面,這嘈雜不堪的沙沙是利爪抓撓器壁的聲音,那人趁著月光探出了頭。
“該死的碩鼠!”
啪嗒!清脆的拍打驚醒了屋內勞乏的母親。
“燧兒,你在做什麼?”老母親側坐在床榻之間,歪著頭,看向被月光照亮的人影。
那人拉出一長條黑色的長尾,隨後是一隻碩大的老鼠,他笑著答道“老鼠”
老母親的臉色有些憂愁,這圓瞪的眼珠和口角的鮮血,大抵是證明它死了,可死這一隻老鼠又有何用呢,那成千上萬的小東西趁著夜色不知道啃食了多少家糧米,毀倒了多少家屋頃,那肥碩的肚皮和油愣的額頭簡直令人心煩。
“唉”望著屋外皎潔的月光,他的母親嘆息說:“那過往的大羿可知人間會被碩鼠所擾,若留一兩顆那發著光的日,又豈有它們作威的時候”
燧人氏撓著頭,在這冷清的時節,他看著母親那灰白的背影,整個身體忽然顫抖起來,在那聲哀嘆之中,他像是掉進了深窟,那是多少人的悲涼困苦,滿腔的熱血又忽而然的沸騰起來。
“據說這日升日落是帝的道令,我去求他,母親,只要他看見了這人間的困苦,我想他一定有方法解決”
老母親將目光放回燧人氏的身上。
“咳咳…”
沙啞的咳嗽讓這個老人的臉色慘白了些許,但她兩眼中仍藏著某種光芒:“自然,我也只得說帝君或是不知曉,可即便如此,你該如何尋得他呢?”
“天宮!”燧人氏指著遠處的月亮,激昂站起身來:“那大羿的妻子便是吃了不老丹飛向的月宮,說不得我也能尋得一顆不老丹,去到帝的天宮,若是…”
“咳咳…”
“母親!”燧人氏跑到床邊,輕輕的拍打著她的後背。
“不老丹不也和帝一樣,哪能是此間能尋找的東西…”
“城外有個戲子,頗得大王的賞識,據說他就吃了一顆不老丹,只是大王覺得天宮沒有人間快樂,於是不許他們向上飛去,只要我殺了他,刨開他的心肝,再掘挖他的肺腑,總能找到那顆不老丹”
“那大王呢?若大王得知此事,豈能留你活路?”
燧人氏聽後哈哈大笑:“若我將人間之事稟告帝君,大王又豈有活路?他不過也只是一隻肥頭大耳的碩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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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郭郊外,茅草旱廁之中,一個紅白臉龐,體態嬌弱的男人被攙扶著走出其間,在他身旁的是一位滿面黑相,鬢毛橫生粗人,他滿臉紅光的摸了摸嬌弱男人的後股。
“大人,我家大王想讓您去城裡的學府玩上幾天呢”
“O.K.”
“哈哈哈,我家大王還說要送您一套居室呢”
“O.K.”
“還是大王心善,想和您國和睦交好”
“O.K.”
“那您你不能再大王面前提一嘴我的事?”
“HHH”那漆黑的手伸進了男人的衣物之間,他不懷好意的笑了兩聲。
正當時,草間躍出了一人,那杵著若冰雪的寒鋒劃過了粗人的脖頸,那人怒目而發,身上的毛髮像是被點燃的火星般,那緊握劍鋒的手掌嘎吱作響,此時,就連那天上的日都不及他的眉目。
那熾熱的血像是滾燙的岩漿從粗人的脖頸處噴湧而出,落在了燧人氏的身上,他高舉著劍鋒振臂一呼。
“家父在時,便說,這世上最偉大最永久,而且最普遍的藝術也就是男人扮女人,可你卻不是在扮,打心底你就覺得自己是個女人,而且就應該服侍男人,還是在服侍這洋國的黑鬼!該殺!”
那戲子慌亂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金闕:“這是大王賞賜給我的令符,這乃是他們先進自由的思想,叫做LGBT,其是爾等下里巴人所知的?”
“不尊道,該殺!不敬祖,該殺!我非要還這座城一個太平盛世,所以你必須死!”
電閃閃,如奔雷駿馬;聲浩浩,如驚世之雷。
這方劍鋒劃破了戲子的肚皮,而燧人氏則探入其中尋覓起那顆不老之丹。
吒白,他揹負劍羽,奔向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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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宮間,雲霧繚繞,燧人氏驚奇的看著周圍的景觀,一個拿著柱杖的老者來到他的身旁:“你姓甚名誰,哪裡人是也?”
“白話文已在人間普及多年,這天宮之中難道還在用古文言文?”
“何為白話文?”
燧人氏懶得和這種老頭計較,他此時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馬尋得帝,將人間之事與其告知,而後再回到母親身旁,於是他學著老人的腔調詢問:“帝君何在?”
“不可!”
老人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伸出手去阻止他的言語:“帝君之父受三千年修行,受三千年度化,受三千年劫難,受三千年洗禮,方得傳其身位,此等小兒若無要事,豈能尋得帝君?”
“說的什麼鳥語?!你要是不告知,就趕緊讓開,地下的人可沒有你這種閒情雅緻”
“地下?”
老人再次攔住了燧人氏,他敲了敲木杖,低頭輕聲詢問道:“汝之言,真否?”
“騙你幹嘛?你別攔我,我要去尋得帝君”
“哈哈哈,小兒勿惱,下官這就帶你去尋得帝君!”
老人的話音剛落,一陣雲霧吹過,他們便出現在一間大殿之中。
階上帝君正打著哈欠,他翻過身來,高聲說道:“唉唉!無聊!”
老人賠笑著臉龐小跑上去,站在帝君身旁,低聲說著什麼,沒幾句便讓其樂著坐直了身子,看向階下的燧人氏。
“你有何事來此尋我啊?”
燧人氏恭敬的拱了拱手,而後高聲說道:“帝君可聞得地下之難?碩鼠、狡狐、猛虎,那是殺都殺不完,宰都宰不淨,若帝君心懷不忍,可否再造一輪明日,使其高懸於天際,補另一日之缺時,還人間一片郎朗!”
“可從前不是有個叫大羿的傢伙,也是為了人間,方才射殺了九個太陽,朕現在可還記得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啊,那最紅火,最大的太陽,就叫‘日本’,還有那個叫‘英吉利’的小太陽,不都是羿射殺的嗎?現在又跑來此處哭訴,說少了一日,你這不是尋朕開心嗎?”
“帝君!”
燧人氏跪下身去:“您可知大羿為何射殺他們?那是因為他們焚燒良田、炙烤肌膚、搶奪人們生存的土地,這種畜生為何要留?我所說的與當年那大羿所做的其乃同一件事,皆是除害,既同為除害,又豈能因為事件本身的做法而頗詞呢?”
“哈哈哈,既然你想為人間再造一日,那好,我這就叫屋外的日進來,只要你用他的火點燃自己,你不就成了新的日了嗎?”說道此處,他高呼一聲:“日來!”
一個火紅的人走了進來,他悲憫的看向燧人氏,而後轉頭俯首,畢恭畢敬的說道:“帝君萬歲!”
“這小子想代替你”
“下官在屋外聽見了其與帝君之言”
帝君冷笑一聲:“那就如他所願吧”
燧人氏平靜的張開懷抱,等待烈火的降臨,就在靠近他的前一刻,那日低語起來:“你可真是糊塗,帝君這是為了焚燒你,以此作樂,來報大羿之仇,你所想的造日之術名為鑽木取火,乃是天宮不傳之術,豈會因為你這一兩句人間辛苦而告知的?”
“鑽木取火?!我明白了!”
燧人氏的身體驟然焚燒起來,但他臉上仍然掛著笑容。
冷切切,如九尺之寒;快驟驟,如霹靂玄色。
他用劍刨開自己的肚皮,取出吞下的不老丹,然後丟之帝君面前。
“鑽木取火!我明白了!”
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向下墜落,在天際,如同一顆滑落的流星,照耀著夜間的暗淡,家中,燧人氏的母親朝著天邊看去,那一聲聲響徹雲霄的吶喊從流星中傳出:“鑽木取火!鑽木取火!鑽木取火!!!”
贈詩一首:
路泥道且艱,欲行驚雷現。
雨落泥散盡,天下皆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