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的酸臭味。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凯伊姆仍然吃了一惊。
路边洒了一地的呕吐物,和以此为食的野狗老鼠。
烧的香所发出的,盖过精液气味的强烈香味。
没想到,弗莱明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还是说,和那位“天使伊莲”有关呢?
……出不去。
明明和曾经在牢狱的房子一模一样,但门却锁住了。
窗户外面,是艾莉丝的身影。
依旧双目无神。
凯伊姆拉开窗子时,她的眼神动了动。
“艾莉丝。”
像往常那样叫着她,但是没有回音。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语不发。
“敌人在哪里?”
一语不发。
“为什么杵在这儿?”
一语不发。
凯伊姆一阵心痛。
他明白该怎么做。
回想起那一天。
杀死她的父母,然后被迫面对她的那一天。
回想起那份心情,以及当时的言语。
“喂,跟我走吧。”
微笑绽开,她轻轻点了点头。
门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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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漫步在牢狱的街道。
路边洒了一地的呕吐物,和以此为食的野狗老鼠。
烧的香所发出的,盖过精液气味的强烈香味。
但是,又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人。
无论是稍显体面的小商小贩,还是在阴沟里摸爬滚打的乞丐流氓,都不存在了。
艾莉丝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不由得地,凯伊姆停下脚步。
菲诺列塔。
酒杯碰撞的声音传出。
在地上发着酒疯的,是酒馆的常客。明明挂着看似沉稳的灰色胡须,但一喝酒就会变成那个样子。
而压着他的三人,是不蚀金锁的新人。
一开始对保护酒馆的任务不屑一顾,而后为梅尔特的魅力而倾倒的年轻人。
穿梭于吧台与后厨之间,梅尔特的身影若影若现。
他们,都死于那一次崩坏中。
抚摸着窗玻璃,凯伊姆移开目光。
“呐,不打碎吗?”
艾莉丝迷茫地说。
摇摇头,凯伊姆继续走着。
这是他的考验。
莉莉乌姆。
吉克一边和女人们调情,一边揪住扒手的衣领。
三人组也一如既往,鬼鬼祟祟地猫在角落聊天。
集市。
虽然无人,但货架上却满满当当。
一件熟悉的东西映入眼帘。
毫无迟疑,凯伊姆把颈饰握在手里。
刚想迈步走开,衣角却被拉住。
回过头,艾莉丝咬住嘴唇, 头发遮住鼓起的脸。
凯伊姆想了想,采下一束花,插在艾莉丝的头发上。
艾莉丝像孩子一样切着表情,兴奋地咧开嘴。
下层。
餐桌前,菲奥奈正在祷告。
她的左手,握在父亲的手心里。
她的右手,握在哥哥的手心里。
上层。
鲁基乌斯修长的身影,正单膝跪在一位老人身前。
轮椅中的老人注视着他,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王宫。
廷臣已然散去。
王座上,国王轻抚着怀中女儿的金发。
皇冠不知所向。取而代之的,是一枚不起眼的花环。
圣域。
花团锦簇,柯蕾特拨动着手中的琴弦。
拉菲莉亚与她并肩坐在一起,小声吟着久远的乐句。
盘腿坐下,凯伊姆静静听着。
他心知肚明。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在那不详之处,他将给出自己的回答。
雪白的高塔,依旧闪耀着圣洁的光辉。
“凯伊姆,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但你来了我很开心。在接下来的一年内,人们会满怀感激地登上这座真正的诺瓦斯·艾蒂尔。”
沉醉在纯洁的空气中,弗莱明舒展着四肢。
“为什么?”凯伊姆问。
“这是天神仁慈的刑罚。在这座扭曲的城市里,永生永世。”
“我看你,好像乐在其中嘛。”
“这是神的杰作。在没有边际的地方,人会发疯的。”
“比如说……你?”
“我们。”
他纠正道。
“凯伊姆,坠落的不止城市。那位圣子托住的,仅仅是砖瓦而已。”
“新世界。”
“超出人力所能及,将人们撕裂开来的大地。没错,是新世界,一个随着扩张而四分五裂、相互倾轧的新世界,一个标榜着平等,但格差要远超牢狱民和王族的新世界。”
“这是妄想。”
弗莱明哑然失笑。
“凯伊姆,你有没有见过诺瓦斯·艾蒂尔之前的大地?”
凯伊姆摇摇头。
“伊莲大人心知肚明,是什么让天神震怒,以至于侵蚀大地。忘却祈祷?但尽管在怒火中,天神仍然是一位慈父。”
接着,弗莱明以唱诗般的口吻诵着:
“如此,你便僭为天使。”
白塔之上,伊莲仿佛与柱子融为一体。嵌在粗壮的石柱中,她的身形闪烁着。
“但这一切,都只是伪物而已。已经倒塌的建筑,曾经逝去的人们……”
“说实话,你能够从房间里出来,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真是了不起。”
“我以为,你很幸福。”
“我很幸福。”
“怀着悔意的人,绝不能抵抗重新来过的诱惑。更别提,是与所爱之人的生离死别。从这个角度来说,你还真是个无情的家伙。”
凯伊姆笑了。
“确实。你可不能指望杀手能多有情有义。”
“我会反省。”
“还有,你说错了。”
在似曾相识的离别之地,凯伊姆驱动着自己锐利的五感。
略显稀薄而又清新的空气,影影绰绰的燕群,高亢的鹰唳,还有拂过指尖的微风。
“缇娅,绝没有死。”
绷紧肌肉,凯伊姆摆开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