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我都會來這裡看一看,白雲緩緩流過蔚藍色的汪洋,慢慢洩出一縷柔和的暖陽,照得身子暖暖的。
我輕輕倒下身子,就這樣放平在草地上,柔嫩的小草還掛著一些清晨的朝露,些些點點的水滴沒有規律的打溼了我的汗衫,早晨的露水冰冰涼涼的,刺得我的皮膚有些微疼,待徹底放平以後,那一些不適感也隨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愜意,小草漏過指間的縫隙,在手背上撓癢,溼熱的背就好像在夏夜的星海上飄蕩,此刻,我覺得我和自然就像一個渾然的整體一般,從未有過的接近,繞過耳際的清風似乎都能聽到昆蟲的低語。
我小時候很喜歡昆蟲,其實我也不知道也不應該說是喜歡,但以我現在的眼光來看當初那個自己,我想我是喜歡的,我們當時是一個團體,你知道的,愛跳的孩子總是三五成群的小團隊,我們什麼都幹,只要是符合我們年齡的胡鬧,我們甚至還偷過東西,雖然那本應該是需要嚴厲靜止的,但我想我那時候哪懂得善惡,只是知道鐵能換錢,換來的錢可以買冰棍或者遊戲幣或是其它,好像一切的起源也是因為財而起。我總沒分過大頭,甚至還常被捉住,大人們叫我罰站,把我晾在一旁,然後不停的和身邊人說我的壞話,你別以為大人是不說別人壞話的,他們只是不和討論者談論討論者的壞話罷了!那時候我感覺我的臉紅紅的,渾身都不自在,腳心都是疼的,不知道是因為站得太久,雙腳無力還是其它,等過了幾個小時,他們也覺得實在無果以後,便又放我回去了。
不過這好像和我要說的事扯遠了,那時候,除了錢能讓我們心動之外,最能讓我們激動的無非就是昆蟲了,螳螂、蝗蟲什麼的,要是你能抓來一隻屎殼郎,那你絕對是我們大家一起羨慕的對象,我們當時對屎尿其實並不抱有太大的偏見,尤其是蜣螂那黑褐色堅硬的背部,甚至能在陽光下,發出類似於鏡片的光澤,那就更讓我們對其趨之若鶩了,等我們好不容易抓到一隻奇形怪狀的蟲子,這才發現它正在一直嗡嗡叫著,發出一種奇怪的味道,而且這味道頗為怪異,遠不是我們幼小的身軀承受得了的,費了好大勁才抓到的東西,就又這麼不情不願的放走了,還在我們手上留下了很久都無法消散的怪味,甚至晚上吃飯時,都忍不住一陣反胃,後來我才知道那玩意好像叫打屁蟲,好像人如其名,不,應該說昆如其名。
後來,我在網上看見了這麼一句話“當年以為抓到了一隻蟬,便以為抓到了整個夏天。”其實我抓過很多蟬,他們嗡嗡嗯嗯的聲響極大,會吵得你整晚都睡不著叫,我用繩子綁住他們的腿,應該說是我媽媽幫我綁的,其實我都不太明白,她為什麼會同意,把一隻夏蟬放在家裡,但她還是默許了,就讓那隻夏蟬在欄杆的角落裡安家了,它第一天叫得是前所未有的歡愉,甚至讓我整晚都沒睡好,我忍不住一次次的去想到解線把它放了,但我還是忍住了,然後第二天它的聲音低沉了許多,但所幸還是鏗鏘有力,待到第三天時,它的聲音更低了,好像還有些哀怨了,它不在掙扎著想要飛出那個窗臺,我有些好奇的解開了那根細繩,想叫它飛,飛得遠些,再次在天空鳴唱翱翔,可它已經飛不動了,它的身體已經老朽了,翅翼已經帶不動這具龐大的軀體了,我有些好奇的問我的母親,她只是告訴我,這一切並不是因為我抓住了它的原因,它很快還是會停止鳴叫的,只是我加速了這個過程罷了,這一切並不怪我,死亡只是它必經的旅程而已,只是或早或晚,那一刻,我好像對死亡多了一種概念,或者是一種更深更無法言明的敬畏。
後來我也終於瞭解到了蟬為什麼能夠如此肆意的鳴叫,蟬需要經歷約有五次蛻皮。蟄伏几年才能從泥地裡出生,並在盛夏的幾日裡歌頌自己一整個人生,而這區區幾日的時光裡,卻被我圈養在了窗臺的欄杆上,就像一隻供主人玩樂的夜鶯一般,現在想來,其實我某一刻我的童真確好像是惡意本身一般。
原來抓住蟬並不能抓住一整個夏天,夏天還是溜走了,隨著我的愧意慢慢滑進了秋季。
秋天本來是豐收的季節。按理說農忙總是讓人抽不開身的,但我住在城鎮中,好像並不比夏天覺得多了些許差別,只是短袖換成了長袖,風好像更涼快了一些,日頭在六點就落下了,白晝短了點,黑夜多了些,在秋天我們是不怎麼捉蟲的,因為秋天很少能看見有蟲在外面跑,秋天我們喜歡爬山,我總會跟在幾個年齡比我大一些的男孩子身後,和他們一起爬山,我的母親很抗拒這個,曾不止一次的因為這個打我,我那時想得簡單,也許是因為爬山總讓我染上一身黃泥,不得不洗澡換衣吧。
後來,我看得更深遠了些,對於不善言辭的母親而言,也許教訓對她們來說,才能是讓孩子最聽勸的良藥,但我好像很皮,總是沒有悟到其中很多真意,他的孩子突然偷跑出去,等待總是讓她不安的,尤其是當夜漸漸深了以後,有時你還調皮的躲在大一些的孩子後面,讓她故意無法找到,她就像發了瘋一樣激動,原來她在乎的不是那件被弄得滿是黃泥的衣裳,而是我這塊從她身體裡掉出來的肉,雖然這塊肉已經長得有些大了,但他在她心裡卻永遠是個孩子,尤其是還在孩童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