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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老柴這個怪人...由於最近這段時間的相處,讓我倆對他有了更多的瞭解。他平日裡話不算太多,倒並不是因為他不愛說話,更多的,可能是因為他真的覺得沒有必要再多說些沒用的廢話了吧。
他平常也總是很關心我倆,只是關心的方式也異於常人...我們經常在一起吃飯,每次都是我搶著做飯,不過他最終都會陪著我一起做...長這麼大以來,他還是第一個陪我一起做飯的人...至於小沫,他打小就不愛做飯,但我曾經有幸吃過一次他做的菜,至少比我的手藝要好,他不做倒不是因為他懶,可能他也是真的不喜歡吧。
我們仨應該也算是成為朋友了吧,我不太好確定,因為我以前從來都沒有朋友,所以不知道朋友的定義到底是什麼...可至少,我和老柴算是朋友。
其實,小沫一直也希望像老柴一樣可以坦然地關心別人,但對比老柴,他卻總是顯得極其變扭。唉,他和我一樣,每次到了關鍵時候都會勇氣不足。我們害怕自己的行為對別人來說是多餘的,因為只要是為別人做事,便有可能會出錯。我們不瞭解別人的喜好,所以不知道別人是否會喜歡,總不好讓別人為我們的所作所為而承擔後果吧。倒不如不做更好,因為除了不作為這一種錯誤便絕不會再犯更多的錯了,少做一些就會少一分犯錯的機會。
幸好,我們現在認識了老柴。說來奇怪,他每次總是可以明白我們的想法。從小到大,從來沒人用他的這種方式關心過我,他算是現在對我最好的人了。可惜...我不知道該如何回報他,思來想去也不知怎樣是好,因為他大概從來不寄希望於別人回報給他些什麼,可這正是從前最讓我困擾的...
算算日子,快要到我的生日了。我一向最討厭過生日了,討厭被別人關注,更煩別人說些虛偽的話祝福我。何況,對於過生日這個概念,我一直十分模糊。自從中學那次假生日之後,我好像再也沒過過生日了。
以往,也只有小時候,奶奶和姥姥陪我一起過過生日,不過當時也只是帶著我去動物園逛一逛。至於...我的父親和母親...呵呵,我想他們是最不把這當回事的人了...不,他們一定還記得我的生日是哪天,因為就在我出生的第二天...那恐怕是他們那段日子以來最幸福的一天吧,那一天,也就是他們離婚的那天,當時一定急得不得了吧。才生下我一天呢,結果第二天也不顧自己的身體情況,便著急忙慌地跑去辦離婚...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他們對待我的態度以及所作所為,難道不比這件事更過分嗎...如果早些告訴我,或許我反而會好過些,至少不用為了這虛假的希望而荒廢十多年的光陰,我又何必表演上十幾年呢...說不定,我會成為老柴或者阿杰那樣的人,對生活不抱任何希望,但依然可以稍微熱愛一下下生活...我暫時還做不到,這不是件簡單的事。
老柴今天晚飯時,居然問到了我的生日...他也不知道從哪知道了呢...這讓我難為情極了,沒錯,過生日就是這麼讓我覺得變扭。不就是一個許久以前,關於無關緊要的我的一個破日子嘛,就如泥牛入海,有什麼值得說的,任何人的都一樣...
我不希望任何人再為此費心,真的很麻煩。不過,與其說我不想別人為我做些什麼事,倒不如說,我不希望為別人做事,因為我希望公平,如果別人為我做了什麼,我就一定要還回去。而當我自己為別人做了什麼時,我也會記在心裡,等到時機合適時,再讓對方以一種無意識的方式歸還。我真是可悲,居然把感情當成生意。
我原本只是想和老柴隨便說說,讓他不再關心這件事,可我似乎又說多了。他吃飯時喜歡看電視,當時正在看新聞,他的表情還是平時那般。
他談到我生日時,我只是告訴他,我不想再過生日了,永遠也不想。他嗯了一聲,這回答倒是符合他的個性,隨後電視開始播放廣告,他便把電視關了,開始專心和我說話。
他說:“我也從來不過生日,任何帶有紀念性質的節假日我都不過。過去發生過的事情是不值得紀念的,因為已經成為了歷史,過去的任何一天都是最最獨一無二的,永遠不可能復刻出一模一樣的一天。何況時間也是人為地參照某種規律劃分的,更不可能具有紀念的意義。”或許是我自作多情,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隱約覺得是在向我傳達某種統一的觀點...隨後,我居然脫口而出問了他一個愚蠢至極的問題,我居然問他為什麼會這麼想,唉,這種不動腦子的話幾乎是不受大腦控制的...他的回答更是讓人費解。
他說:“因為是你先問的。”這話也讓我完全抓不著頭腦,好在他說話的語氣還是那般柔和,讓人覺得舒服極了。每次,不論我和他說什麼腦殘問題,他都會耐心地聽我說完。這次也是,我後來說了那麼久,他還是耐心地傾聽,直到我不再說話,他才又把電視開開。
小沫可比我倆忙多了,他上班以來,除了回家去看阿姨會休息幾天,其他日子幾乎全部都在上班,基本上一天都沒閒著,他還真是敬業呢。不過,他一向如此。
也因為這樣,每次我休息時,他都不在家。今天又是星期六,是我最不喜歡的一天。我不希望總是一個人在家裡呆坐著,以往就沒有什麼興趣愛好,一個人更會閒得發慌。小沫要上班,老柴也不在家。
我和他認識後的第一個星期六,本想約他一起出去玩,可老柴當時不在家。老柴似乎每個星期六都有些私事要去做,一整個白天都不在家,聽小沫說,他大概早上六點便要出門,之後便不再回來,大約要到傍晚五六點才回家。所以每到週六我最期待的便是等老柴回來一起吃晚飯。
至於小沫,他回來的更晚。我也問過小沫,問他知不知道老柴去了哪,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只是說不知道。不過我猜他一定知道,至於為什麼不告訴我...
從前,我小的時候,只要是休息日,我就一定不會待在家裡。其實平時家裡就很少有別人,更何況週末呢。一般情況下,週六我會去奶奶那,週日則去姥姥家,直到...她們都去世。那之後,我哪也不能去了,只能一個人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對了,小沫他們也會偶爾叫我去他們家裡玩,阿姨和姐姐也都對我很好,他們甚至還帶我逛過街送過我衣服呢...其實,阿姨和姐姐應該挺喜歡我的吧...可我畢竟不是他們一家人啊。
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自言自語了一整天,時間又被我浪費掉了。這時,我聽見了隔壁開門的聲音。每當聽見這聲響時,我便知道老柴回來了。每次我都會先等上一會再去找他,否則他一定會覺得我是刻意等他回來的。於是,我又在屋裡呆坐了半個多小時,覺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我就走出屋,敲了敲他家的門。
果然,門又沒關。自從我和老柴認識以後,他家的門在他睡覺前幾乎都不會關,刻意留一個縫,他也知道,我喜歡找他玩。
屋裡一盞燈都沒開,只有陽臺的燈亮著,我走過去,沒想到他竟然在...抽菸?我記得他和我說過,他一直以來最討厭的就是抽菸,而且抽的還是萬寶路,我以前可是聽人說過的...唉,現如今連香菸都有鄙視鏈了......我走到他身邊,問他為什麼會抽菸。
他對我說:“這是阿杰送給我的,一共就一包,我知道她的用意。我也不好把包裝盒裡的煙直接扔掉,畢竟這是別人送我的。那之後我只好每個月抽一根,現在恰好到了最後一根。”他抽菸也僅僅是簡單地吸進嘴裡再迅速吐出,沒有入肺的話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害吧...
說完,他便把菸頭掐,滅直接丟進垃圾桶。可是香菸盒卻沒扔,真奇怪,難道他是捨不得嗎?應該也不是,可還能為什麼呢?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讓我先去沙發坐會兒。他回屋拿出一個罐子遞給了我,我不明白他要幹什麼,便問他裡面是什麼,他說那是他剝好的幹桂圓,吃了對身體挺不錯的......他......他怎麼會......怎麼會知道的...難道他連這都能注意到?
他見我有些不好意思,便解釋道:“我昨天問了小沫,是他告訴我的。阿杰以前和我說過的。而且我自己也喜歡吃,每次都買很多,你不用客氣,管夠,但如果實在不喜歡就算了。”真的是,小沫這傢伙怎麼連這種事都說,他怎麼變得這麼大嘴巴了...
我現在一時倒真不知該說些什麼,心緒有些複雜,這確實讓我有些難為情...可是,好像從來沒人這麼關心過我...何況看老柴現在這樣子,也不覺得他內心有什麼波瀾,就像是一件隨手做了的日常事件一般。確實,對他也許這些都不算什麼,可以前從來沒人這樣對待過我...
我的目光漸漸呆滯,腦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拍了拍我的頭說道:“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我餓了。”他似乎明白我和小沫心裡在想些什麼,每次都先一步行動,一直都是他先發現再採取行動掩飾我內心的尷尬,這倒是讓我不用表演了。
他不會弄虛作假,就像現在,他又露出了充滿信心和勇氣的笑容。不過,我依然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態度,認識的這段時間以來,他的生活當真只能用枯燥來形容,就像...我們大多數人一樣,究竟是什麼讓他產生對於生活的熱忱呢?
唉,和他能成為好朋友還真是舒服啊,一點心裡負擔都沒有,即使我真的什麼都不為他做,我也不會像曾經那般有一種負罪感,如果換作以往認識的別人這麼對我,我早便被嚇得手足無措了,是啊,只有他才不會。
吃完晚飯後,我提議一起到附近走走,儘管已經在這附近住了個把月了,但我還是對周邊不熟悉。我向來不喜歡在熱鬧的市區閒逛,但有人陪著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因為吃飯時是他請客,所以我便提議給他買些東西,這樣不就算扯平了嘛。我本想著,買些水果零食之類的,他卻說不喜歡吃。他倒是不和我客氣,問我能不能買一些手辦、模型一類的東西...
啊?這麼大人了,還喜歡這個?他喜歡玩具?我帶著疑惑和他一起去了附近的書店,他說那裡就有賣。還真是,書店居然也有這麼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我陪著他轉了好幾圈,可最終他什麼也沒買,我問他原因,他回答道:“可惜,我上次看上的可能被別人買走了。不過,比起買,我更喜歡看。”我又問他為什麼會喜歡玩具,他說就是因為喜歡,我又反問道:“我當然知道你喜歡,可你都這麼大了,大人也喜歡玩具嗎?”
他答道:“這跟是大人還是小人有什麼關係嗎?”我真是的,怎麼又問他這種問題。或許是他曾經和我說過的那些話的緣故,我們認識第一天他就說過,如果有什麼想和他說的話就讓我儘管說,甚至把思考過程說出來也無妨。時間一久,我對他說的話倒是顯得越來越蠢了,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這麼白痴的問題,換作從前,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口的。
我們又在書店逛了一會兒,我倆對於書再熟悉不過了。這裡來了不少的孩子,當然,更多的是家長。可現實讓我覺得悲哀,他們大多只是在買一些教輔資料,這些家長買書多半也只是為了應付學校,都是照著學校的要求來買書。
說白了,這裡真正愛看書的,到底有幾個?可能也就那為數不多的幾個孩子了吧,他們大多沒有家長陪同,也許他們是愛看書的,正坐在地上呢,一排又一排整整齊齊。
是啊,我們學校裡的自習室其實也有些人看書,想起此情此景,我便問他:“為什麼他們一定要跑到這種人多的地方學習呢?自己一個人呆在屋子裡安安靜靜地看書難道就不行嗎?難道真的是因為氛圍嗎?我以前可從來沒有察覺到這之間的區別。”
他這次倒是認真了,說道:“大學時,我想過以後要不要繼續上學。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因為想去學更多東西。經過一番考察,卻發現大多數人去讀研究生都不是這個原因。他們更多考慮的是今後的前途、工作,或者是為了暫時的逃避,甚至有為了做出研究成果或貢獻而學習的。這都非常好,不過他們想的這些,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們幾乎沒有一個是單純只為了學習的,沒有人是為了學習而學習的。
在這樣的環境,是不可能好好學習的,所以我最後放棄了。反倒是上班以後,我自己自學了許多。在你來之前的一年時間裡,我的圖書館裡只有我一個人。儘管,之前還有過一位同事,可我幾乎沒看見過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在學習,所以,對於你所說的這種情況,我也僅僅是知道存在這種現象,除此以外,再也無法給你確切的解答了。我其實也很難理解,明明是自己想學習,到底和別人有什麼關係?”哈,他也有想不明白的事。不過,他這麼說,我反倒高興了許多。
我們又逛了會,便不再多逗留。出門後,他突然問我是不是不喜歡玩具。他說話總是這麼莫名其妙,是不是反射弧比正常人要長呀。
我告訴他,我小時候也很喜歡玩具,只是因為母親那時一直不讓我買,所以我家幾乎沒有玩具。
說起這個,小沫就幸福多了,阿姨總是會給他買許多玩具,他家裡有好幾箱呢,他也總是願意帶我一起玩。所以,即便母親不讓我買,我也沒有再過多抱怨了。
唯有一次買玩具的經歷,讓我印象深刻。那時候,我差不多小學三年級。週六的時候,奶奶帶著我一起去買東西,恰好路過一家小店。我不知是怎麼了,看上了店裡的一個玩具,現在我甚至都不記得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了。總之,當時就是想買。奶奶也看出來了,於是她就過去和老闆娘開始砍價。在我印象裡,比奶奶還摳門的,就只有姥姥了...
老闆娘當時死活不願意,她便拉著我的手假意離開,結果剛走幾步,那人居然就同意了。那時我別提多佩服奶奶了,不像我,到現在也不會砍價,都是一口價成交,一句多餘的話也不願多說...
可是,剛付錢還沒走多遠,奶奶便和我說道:“回家後藏好了。”是啊,要是被我母親看見了,那可毀了。所以我當時直接就蒙了,之前居然完全沒想到過這點。我趕緊拉著奶奶跑回去,得趕緊退掉,但人家老闆娘不願意了,她說我們是還價買的,所以絕對不退。
那是我第一次當著別人的面哭,又哭又鬧了半天,心裡還一直埋怨奶奶,為什麼不早點提醒我。果然,最後依然沒有退成。回家後我連包裝都沒拆,便直接藏到了床底。恰好那時趕上母親不回來的日子,那天之後,足足過了一年,母親才回家。我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可最後還是被母親從床底下找到,又是打又是罵,玩具最後也不知道被她扔哪兒去了,從那之後,我真的就再也不敢買了。
老柴在旁邊,一直耐心地聽著我扯這些陳年往事。呀,我差點都忘了正事了,於是趕緊問他有沒有什麼別的想買的。他想了會兒,便拉著我去了超市。
搞了半天他居然看上了一盒巧克力,也只能買給他了...這再次出乎我的意料。我怎麼覺得他喜歡的全都是小孩子喜歡的東西呢...但他隨後的一言一行,再次讓我大吃一驚。他問我愛不愛吃巧克力,我回道還行,他便把盒子裡所有的巧克力全都倒出來裝進袋子裡。
我問他這是在幹嘛,他說:“我只是喜歡這個盒子,並不喜歡巧克力,你拿去吃正好不浪費。”啊???居然,還真的有人會為了一個破包裝盒而買一堆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嗎?...
是啊,我這才想起,他家裡有那麼多稀奇古怪大小各異的包裝盒,原來是這樣...第一次去他家的時候,我在他的鋼琴邊還發現了好幾瓶紙折的星星呢,當時問他是不是他自己折的,他說:“是的,你們屋子裡的那個用星星串成的簾子也是我折的。”
沒錯,他說的就是小沫臥室裡的簾子,用風箏線把一顆顆星星串了起來。我當時還以為那是從哪買的了,因為我從來沒見過那麼漂亮的簾子,可惜後來在網上找了許久也找不到。鬧了半天,那麼可愛的簾子竟是老柴親手編的,還真是心靈手巧。
我之前問過他:“這麼多,一定折了很久吧?”他說:“不記得了,這是我的習慣,大約是從幼兒園開始的。每天折一顆,那些沒用到的,我就放到瓶子裡。”每天一顆...我的天啊...這人也太有意思了,我之前還以為是一次性做出來的呢,這種事看似簡單...可實際上,又有幾個人能有他這種浪漫的心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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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說怎麼辦吧,老夥計,小喬這段時間真是變了好多,至少,她現在愛說話了...你說得對,我也比原來話多了。對啊,都是因為那個柴樨楓。
每天,小喬都有許多話和他聊,和我就不行,盡說些沒用的話。唉,其實我也有許多話想說,你知道的不是嘛...可我也就只能和你說說而已。你難道不覺得大部分東西,一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嗎?
幹嘛非要說出來,說得那麼明白,真是愚蠢膚淺的行為。也只有那個老柴,他可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我哪敢和他比啊?小喬和他的關係倒是越來越好了,是啊,你說的是事實,小喬確實比以前開朗多了,也愛笑了,我也覺得挺好,可我就是有些不痛快。
她總是希望我多和老柴一起玩...這個老柴其實或許可能大概沒有那麼討厭...吧。但,他的那些奇怪的想法我就是無法接受,哪有他這種人啊...唉,算了吧,我還是對他友好些吧,我不希望小喬為難。
哎呀,你這主意不錯,正好我也想看看書學習學習,就找他幫我拿幾本吧,應該沒問題吧。這樣一來,不僅可以多看些書,還可以多一些機會和他聊聊。你可別瞎想,我怎麼可能是想和他交朋友...哎呀,我也不指望和他能建立多麼深厚的友誼,但至少,彼此得相互熟悉吧,也是鄰居啊。
再說了,我有種預感,搞不好這輩子我們仨都得一直住在這了。你也知道,我最近是真的想看些書了,但我又不能找小喬幫我...這樣的話...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她會很為難的。反正,反正老柴就是最合適的。
他今天正好又沒鎖門,我順勢悄悄走進去。他看見我便和我聊了幾句。我把我想看書的事告訴他,他欣然接受,並問我想看些什麼書。
我居然沒考慮過這件事...你也是的,為什麼不提醒下我。我只好含糊說道:“就是,先來些基礎的好了...最好是文學類的,具體什麼書隨便你好了,你怎麼方便怎麼來。”他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第二天,他果然帶了幾本書給我。可是,這些書...他居然給我的是中學生的教材。我靠,你說他是不是成心耍我。我確實說的是基礎,可這有什麼好看的,難道中學的時候還沒看夠嗎?
第三天,他告訴我這些書著實有些好看...我也不想向他抱怨,這事倒確實是我沒說清楚。畢竟我有求於他,即使我不想看,也至少得放家裡放幾天再讓他幫我換。
沒想到啊...我這是怎麼了。出於無聊,我認真看了會兒中學教材,卻發現真的如他說的那樣,挺好看的唉。
你還別說,中學的許多課文真的是很值得閱讀並且深入思考。可為什麼以前上學時沒發現呢?他們這的教材儘管和我們那的有些許不同,但課文基本上還都是一個類型的...
你說的對,我想我明白了。因為以前總是把上學當成是一項任務,學習課文自然而然就成了一項非完成不可的工作了。這些都是有目的的,功利性矇蔽了自己的雙眼,不能真正審視這其中的精華。這麼多優秀的課文,在那時看來,僅僅只是工具甚至是負累,以至於對它們的評價有失公允,它們不應該被那樣狀態下的我隨意評價。
現在,我作為一個純粹的局外人,它們於我不再具有任何利益可言,而僅僅是最簡單最單純的文學作品。正是這種身份,反而讓我可以發現其中的智慧。你也這麼覺得吧,許多原本被不屑一顧的事物只有摒棄一切功利性,才能發現它的本來面目。是啊,難怪老柴那麼喜歡玩遊戲,那些原本在我看來是最沒有意義的事...他總是可以說出每款遊戲中所蘊含著的深刻道理,一定就是因為遊戲是沒有用的東西,只有沒有用的東西才能讓人以最自然的本真之心來探索。你說,他給我這些書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吧。你說我想多了?也許吧,但我一貫如此。
這些書我已經研究得差不多了。這天晚上,我便把書還給了他,向他道了謝,並且告訴他,我希望他可以再幫我找幾本書。可是,你猜他問了我什麼...他問我:“小喬今天是不是生病了,這一整天都沒什麼精神。”...你笑什麼,我...我當然知道,我就告訴他:“沒...沒什麼事...每個月總有這麼幾天...她從小身體就不好...”他...居然還知道關心...這種事...唉,你說的對啊。
我啊,還真是很少關心小喬的身體,她打小就總是愛生病,也就是這幾年身體才好了些。再說...我關心她這些...似乎也有些不合適吧。也就是像他這種皮厚的...唉,就不覺得尷尬嗎?還是說,他原本就是一個喜歡關心別人的人。我想你也許是對的,是啊,否則他怎麼會把房子裝修成這樣呢。但是,又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我看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難道一點都不關心你女兒嗎?她那麼小,你又不在她身邊,不怕她以後和...小喬一樣嗎?她需要你。”
他似是有些困惑地答道:“怎麼又是這個問題。我不太明白你們的意思。她過得怎麼樣,不該我來判斷。我也無法代替她來判斷她是否過得幸福。何況,如果她想回來和我一起生活,當然沒有問題,因為從來也沒人攔著她這麼做。”
他的這些話明明就是有問題的,可是,難道是因為我最近太累了,怎麼變得這麼笨...根本無法反駁他。你也覺得我多管閒事?好吧,也許這真的是我的問題。
我啊,自己所缺少的東西,卻反而總希望別人可以擁有。真的不想再看到這種殘缺了。可是,每當別人真的圓滿時,我又總會難過...殘缺時的難過與此不同,因為多了一絲痛快。可這些人和我不一樣啊,他們大多數無論當時怎麼悲傷,後來總是會很快地忘記,下一秒就如秋風過耳。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他們會這麼快就忘記...可能是他們自己的心選擇遺忘,因為這種事只要是個清醒的人,便一定不會忘記,所以,我不喜歡那些人,他們當然更加不喜歡我...
唉,僅僅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就看見小喬和老柴逛街回來...她帶回來一袋巧克力還有一個罐子。她說那是老柴給她剝好的桂圓...他還真是...果然啊,這以後的每個月老柴都會給她...換作是我一定不敢這麼做。
你早就知道我是這樣的對嗎?唉,別說老柴了,就是和小喬相比,我都是個軟弱的人,只會臨淵羨魚。對,你以前就說對了,一點也沒錯,小喬根本就不軟弱,她比我不知道勇敢多少,就她那樣的環境,還能人模狗樣地活到現在。你瞧,她現在還樂呵呵的呢,這可不是大多數人能做得到的,他倆都比我強多了。
看著小喬歡歡喜喜地回屋,我便去了隔壁拜訪老柴,一會晚上還得幫老王上班呢。趁著現在沒事,正好聊聊。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就是突然想去和他聊聊,沒有什麼原因。
他家門鎖上了,我猶豫了會兒,還是用他給的鑰匙開了門。他家裡烏漆嘛黑的,什麼燈都沒開,我還以為沒人呢。直到聽見他喊了我一聲:“我在陽臺看宇宙。”
我走過去,就看見他靠在椅子上,仰著頭望著天。我也學著他那樣看了會,可是什麼也看不到。我告訴他,我除了一團黑什麼也看不到,他卻說是在看星星。
你說他是不是見鬼了,這天比黑煤球都黑。我反正只看到一團黑,夜空中一點光亮都沒有。他卻說:“黑體輻射又不是隻有可見光,今天要看的恰好不在可見光波段,就是宇宙本身。”我答道:“不就是人眼看不見的意思嗎?那還有什麼看頭,沒有任何意義。”他接著說:“因為看不見我才要做。宇宙孩啼時代的顫慄,無論人們能不能看見,都不會影響其存在。即使是因為觀測而產生的細微影響也無妨,他們會及時選擇他們此時需要的狀態。”...你問我?那我問誰,鬼知道他在講什麼...我不喜歡這些問題,但也只能陪著他一起發呆了。
他還真就一直坐著一動不動,一句話不說了...不過,沒想到,雖然僅僅只是在他家的小陽臺坐著呆望著天,什麼也不幹,但心裡卻格外舒坦,好久沒這麼放鬆過了,夜闌人靜,就這樣看著黑不溜秋、一成不變的夜空...
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向我,懶洋洋地說道:“有一天,一個小牧童帶著羊群去吃草。在草地上,他看見了正要去砍柴的樵夫。樵夫便找到他,兩人就一起坐在草地上聊天。一天轉眼間就過去了,夕陽下,他們揮手作別。小牧童已經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可樵夫卻什麼都還沒幹。”嗯?他這是什麼意思啊?...我靠,你個老混蛋,怎麼不早點提醒我!都十一點半了!!!
我趕緊爬起來,看都沒看他便趕緊溜了。我上班可是從來沒有耽誤過啊。我慌忙出走,他的大笑聲我現在彷彿都還能聽見。你們真是沆瀣一氣...好吧,也許這就是像你說的那樣,其實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罷了...
我和他還真有不少地方很像。就從最簡單的事來說好了,我們即使是在家裡,著裝也很工整,就像在外面一樣。除了換雙脫鞋,其他都和在外面時沒有任何區別,衣服總是穿得整齊。我原本以為,只有我和小喬是這樣的,沒想到他也是。說起小喬那可就真是...
她以前幾乎從來不化妝,可自從上班以後,每天都化,雖然化得很淡,但即使是週末一天不出門都要化妝...不過,如果我是女孩,那我估計也多半會這麼做,你問我為什麼?我,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可能就是因為這是我們的生活態度吧,這樣才得體。老柴?我不知道...
λ 1.065 mm:
我去了趟郵局,給阿杰寄了封信。這附近沒有郵箱,反倒是郵局就在馬路對面,方便極了。我給阿杰介紹了我新認識的兩位朋友——小沫和小喬,我還告訴她這兩位都是我所喜歡的人,只要看他們一眼便明白他們和我是同一類人,和阿杰也一樣。我想,只要阿杰回來,一定會和我一樣喜歡他們,因為我喜歡的阿杰必定會喜歡,我討厭的阿杰一定也不會喜歡,反之亦然。
從之前在簡歷上的資料來看,今天應該是小喬的生日。從她的描述中,可以知道,她以前多半也沒過過生日,她說得也不清楚。至少,她說她今天不想過,這不就得了。
我和阿杰也一樣,在我的記憶裡,我倆以前也從來沒過過生日,都覺得,這麻煩極了,怎麼能浪費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緬懷歷史。說到底,這也僅僅是地球繞著太陽轉了一圈而已,可圓既沒有頭也沒有尾,所以一圈還是兩圈亦或是一百圈又有什麼區別。
小喬告訴我她不過生日的原因與我們有些許不同。
當我告訴她今天是她生日時,她告訴我今天不過生日,她的出生對於她的父母來說,既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卻又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矛盾的。她說她願意告訴我這其中的原因,她還說那聽上去一定像是場鬧劇。我一向喜歡她給我說故事,於是便耐心聽了下去。
她的父親和母親原本並沒有太多交集,只是見過幾次,連朋友都不能算,或者說彼此並沒有什麼好感。可是,總會有一些意外。
幸好我不抽菸喝酒,奶奶從小就告訴過我這點。小喬的母親原本可以讓她不存在的,可是小喬的奶奶和姥姥都不同意。小喬說她的父母都很孝順,不想違背家裡的意思。
不過,無論小喬所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我都完全無法聽出她父母到底是哪裡孝順。換句話說,我倒是可以明白她的父母一定不希望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被別人當成是不孝順的典型。小喬隨後又補充說不僅如此,兩家老人還以家產作為威脅。
她幹嘛不早說,這樣不就明白了,誰會和錢過不去,換作是我,我興許也會同意,不然會損失許多錢。何況,僅僅是結個婚而已,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但這同樣毫無意義。我對著她點點頭,告訴她我完全可以理解這種行為。她頓了頓,隨後也點了點頭,繼續向我敘述後面的事。
後來,她父母之間矛盾越來越大,他們兩人確實完全合不來,連最基本的溝通都無法進行。直到她的出生,對二人來說這才算是解脫。僅僅到了第二天便跑去辦離婚,只不過當時沒有告訴任何人。
這兩個人的行為我也覺得不合時宜,再怎麼說,也不要這麼著急。我告訴小喬這種行為並不合理,因為剛生完孩子身體還沒恢復,至少也得坐完月子,把身體養好再去離婚,那樣才比較合適。
聽見我這種說辭,她突然笑了兩聲,接著又繼續說了下去。她出生以後,這貌合神離的二人便一直作秀,為了討好各自的母親粉墨登場開始表演,兩個人輪換著在家住。很顯然,小喬對他們而言一直都是最多餘的。但我認為。如果缺少了小喬這樣一位工具人,那麼他們兩個人都得露餡,所以至少對此,他們還應該感謝下小喬。
小喬說,她小時候一直以為父母關係不好都是自己的緣故,就是因為自己表現得不好,才導致這種事情的發生,所以一直很聽話而且拼了命地好好學習。我告訴她,這顯然不可能是她的錯,但她會這麼想卻又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她繼續說下去。
對於父母的這種關係,她是直到中學才徹底證實的,之前也僅僅是懷疑罷了。她是在兩次偶然的機會中發現的。一次,母親正帶著和別人的孩子一起逛街,兩人長得也像,所以她一眼便能看出來,那是親生的,何況母親對孩子還那麼親暱,至少她母親從來沒這麼對過她。不巧的是,後來她居然還撞見了父親也拉著一個孩子,正送他上學,一看那長相,不用說,又是親生的。
我告訴她這種事是可以想象到的,很符合常理,再說,平白無故多個弟弟妹妹也不算壞事。
她說她早就懷疑過父母,在很小的時候便有了這種想法。她上小學以後,父母即使回家,也很少能在家呆夠一整天,最多也就是在家吃個晚飯或者是午飯。最長的一次,她的母親差不多有兩年沒回家。我又問她,她現在已經多久沒見過父母。她說有五年,而且即使現在再見面,父母可能也完全認不出她。
我告訴她我也這麼認為,因為我的爸爸媽媽一定也認不出我。後來,也就是到了她高中的一個夏天,她的奶奶和姥姥竟然相繼離世。她說,當時世界上僅有的真正關心她的人也不在了。奶奶把最大的那套房子直接留給了她,其他的給了她父親。姥姥去世稍晚十幾天,便沒有給她房子,但是把所有的錢全都留給了她,數額非常可觀。
難怪,她從來不擔心錢不夠花,連買東西也不事先詢問下價格。這麼說,她還真算是個小富婆。真是比我有錢多了,他們那的房價比我們這貴得可不只一星半點,要是賣了,還真是筆鉅款。不過,她卻說那是她奶奶留下的,所以只會租出去,永遠也不賣。
在那之後,他的父母便和她攤牌了。我倒是覺得說不說並沒有什麼區別,她自己既然能發現,那她的父母也一定能猜出來自己女兒的心裡想法。她當時不願意和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生活,因為選擇誰都是一樣的,只是名義而已,還是得自己一個人生活。最終,在她成年以前,她的舅舅成了她的監護人,但她說她再也不想欠舅舅家的人情,何況舅舅自己也有孩子,所以最後依然是一個人。
說到這,她突然告訴我說完了。這些事其實非常簡單,一點都不復雜,也很好理解。不過這可倒是讓我有些弄不懂,我問她不是要和我說為什麼不想過生日嗎?為什麼跑題了這麼久還是沒說明白?她向我道了歉,說很謝謝我耐心聽她說完這麼一大堆破事,隨後說了些我想知道的原因。
這些原因也很好理解,在某種意義上,我不想過生日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她還說她以前總是不情願提起這種事,但今天卻感到十分坦然。這話倒是真的,畢竟她一直笑嘻嘻地。她接著又說起另一個原因,因為那一次之後便再也不想過生日甚至做飯。
那時她才剛上高中,她機緣巧合掙了一筆小錢,雖然數量很少,卻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桶金。她本想著請父母一起下飯店吃一頓,但最後還是覺得只有自己做飯才能體現心意。儘管她自己也知道沒什麼用,但依然自欺欺人。
她花了足足好幾個星期研究菜譜,終於等到了她生日,因為她覺得生日這天比較有意義。那天早上,她五點便醒了,雖然還很困,但一直強撐著,就怕自己睡著。
她一直聽著門,就等著母親起床。終於,聽到了門外有動靜聲,知道母親應該要去上班了,她連鞋都來不及穿,便跑了出去。
當時,她母親已經在換鞋了,她趕緊問道:“你晚上別在外面吃了吧,回家吃——”可她母親卻說:“不用,你自己吃,不用管我。”冷冰冰地說完幾個字便出了門,自始至終連頭都沒回一次,更不可能看到小喬熱切的神情,甚至都不願意聽女兒把話說完。
小喬當時心就涼了半截,顫顫巍巍地滾回床上,被子一蒙,越想越難過,便偷偷哭了起來。後來不知不覺竟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是八點多了。便趕緊給父親又打了個電話,詢問道:“爸爸,晚上能不能回來吃飯啊?”父親只是不耐煩地應了一聲,她壓制住興奮的心情,答道:“那你別買菜了,我來弄。”她父親又是應了一聲便趕忙掛斷了電話。
她原本準備了五道菜,但因為少了一個人,所以便減到了三道。她利索地換好衣服,跑到樓下超市買菜,回來以後弄了大半天,下午五點多才把菜做好。後來,她就在沙發上一直坐著等,直到八點,她父親也沒回來。
我問她為什麼當時不給爸爸打個電話,她說因為想給父親一個驚喜。那幾盤菜已經反覆熱了好幾遍,終於,在九點半的時候,她父親回來了。她聽見開門聲,便趕緊躲進臥室,反手把門鎖上,靠在門邊,耳朵貼在門上。可是原本以為的欣喜聲並沒有出現,她父親那時應該看見了桌上的菜,但卻不耐煩地抱怨道:“這死丫頭,又在家裡糟搞!”隨後走到臥室前,試著開門但沒開開,小喬那時正用手捂著嘴憋著氣,連呼吸聲都沒有發出。她父親也不管女兒有沒有睡著,只是用力地拍了兩下門,喊道:“睡著了?!我走了!”隨後出門離去。
小喬說之後她也記得不太清楚,總之她一時不知所措,就像蠟像一樣,又一次木訥地滾回床上,隨後她捲起被子直接連人帶被子滾到了床底,就在床底下睡了一夜。
小喬告訴我從那之後她便再也不敢過生日了,甚至連做飯也不敢再做了。
我見她揉了揉眼,好在神情平靜,便說道:“確實讓人難過,我不敢說完全感同身受,但是你那樣做是毫無意義的,並且對於自己也是不利的,因為你家裡已經沒人,所以不會有人關心你晚上會不會著涼。不過照你說的,我也應該謝謝你,因為你做的菜味道確實很不錯。”
說完後她又輕笑了幾聲,我再次告訴她我也不過生日,她伸出大拇指誇我是個好哥們,我不明白這又是什麼意思。其實,她所說的和我想象中也差不了多少。造成這一切的,必然不是單單某一件或者幾件事,而是經年累月地不斷傷害。不過沒關係,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因為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