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渴echo
從天堂之巔跌入地獄底層究竟要多長時間呢？
一個月？一年？十年？一輩子？或者你可能從未考慮過類似的問題，也堅信自己就算沒有吉人天相，也不至於會倒黴成這個樣子；
不過對國內獨立遊戲團隊NIJICO而言，這問題是如此的現實，且答案已經誇張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他們從天堂之巔跌入地獄底層，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光景。
2022年9月30日之前，他們是最璀璨的“國產之光”，最炙手可熱的遊戲團隊之一，以親民的價格、完美的營銷、不輟的更新、和……那個啥，大家喜聞樂見的遊戲內容與真·核心玩法不知蟬聯了多少屆非官方的“大眾玩家選擇獎”，被認為是這個時代當仁不讓的，最有良心的國遊團隊；
其最新力作——售價“高達”11塊錢，且常年6折出售的美少女三消遊戲《Mirror 2: Project X》也是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就在steam上完成了“好評如潮”的壯舉，就此成為了steam熱榜上的常客。
而在9月30日之後，他們是言而無信的小人，是狂妄自大的小丑，不僅敗光了自己的好名聲，還處心積慮地讓玩家不好受，就連後來的道歉聲明都是如此敷衍了事又傲慢無禮，一心想著怎麼把玩家引去自家尚未發售的新遊戲；
之前的三消神作《Mirror 2: Project X》自然也受到了波及，在一天之內狂收差評25000餘條，可能幾天之內就連“褒貶不一”的評價都保不住了。
如果你有關注遊戲圈子，對這其中的原因應該多少有些瞭解；但如果你並非Mirror系列的忠實擁躉，那你聽到的多半會是個杜十娘類型的人間悲劇：說有這麼個主打澀澀的遊戲團體想要“從良”，但其先前的核心受眾不願接受，一邊損其名聲，一邊非要討個說法，逼得NIJICO立刻道歉並同意為所有人無條件退款……還真是“妾不負郎君，郎君自負妾耳!”
故事還挺悽美的，但終究只是個故事罷了，你就先別急著與NIJICO共情，咱就把話撂這兒，NIJICO混成現在這副眾叛親離的樣子完全就是他們咎由自取，真的一點兒都不值得同情——往誇張了說，從事件發生到公告發布，再到如今的靜默裝死，他們哪怕作對了一件事也不至於被罵的這麼慘；而回到整個事件的源頭，其實你會發現最初的矛盾（在某種程度上）和玩家渴望瑟瑟之間根本就沒那麼大的關聯。
好吧，其實關係也不小，但這可不是簡單的“玩家想要瑟瑟”和“商家不願瑟瑟”之間的矛盾，而是關於承諾與信任的根本問題；而為了更好地解釋這一問題的重要意義，我們還真的需要簡單瞭解下NIJICO的發跡史。
首先，你可能還不大瞭解，NIJICO並不是這個團體的第一個身份和名字。在2013年剛剛成立的時候，這家自稱“愛相隨”的遊戲公司還在計劃專注於開發手遊，也算是全程參與了當年手遊圈子無比混亂的競爭，有過幾個不溫不火的正經作品……最後被趕去了國內相對競爭不那麼激烈的steam平臺，改名為SakuraGame開始了自己“擦邊球—黃油”的製作生涯。
這是說NIJICO本就是靠黃油起家，所以就沒資格“改過自新”，與曾經的自己割席斷義嗎？
當然不是了！
而且恰恰相反，遊戲圈子不就講個英雄不問出處嗎？強如CDPR都對自己早年賣盜版的經歷“供認不諱”，也因此能想玩家之所想，急玩家之所急，出品了不少玩家喜歡的遊戲，也辦了不少真正心向玩家的好事，以至於在某一段時間裡成了全世界玩家的知心愛驢。
而我之所以在此強調SakuraGame與黃油的緣分，是因為重溫那段歷史，我們會發現不少似曾相識的營銷手段而非遊戲風格：
2016年左右，SakuraGame剛剛入行就劍走偏鋒，高調宣佈購買了自家四款遊戲（三款擦邊球，一款正經電子小說）的玩家隨時都能以任何理由申請退款，在那個大家都還沒怎麼“見過世面”的時代可是狠狠地籠絡了一把人心。
不過差不過是一年之後，SakuraGame就開始了自己的哭窮表演，發佈聲明說有玩家毫無底線地惡意使用退款服務，而自己沒辦法收回被G胖拿走的三成收入，這裡外裡的差價已經讓公司不堪重負了，總之就是請大家高抬貴手，不要再大規模退款了。
值得玩味的是，“惡意用戶”固然可恨，但SakuraGame之所以被G胖肆無忌憚地白嫖，其根本原因在於他們提供的退款綠色通道繞開了steam的退款程序。由於年代久遠，我們如今已經很難確認這純粹是為了方便玩家，還是說有什麼其他目的，但很明顯，此公告之後普通玩家受此影響的概率就變得微乎其微了——不光是因為這公告有理有據，言辭懇誠，確實打動人心，還因為SakuraGame永久性地將自家遊戲降價至11元（並願意給老玩家退回差價），讓退款的行為變得特別不近人情，又得不償失。
在這之後，SakuraGame又以類似的公關成功走出了抄襲的風波，11元就由此成了他們遊戲的標準定價；又因為他們逢年過節總會給遊戲打個六折，所以漸漸地，SakuraGame也有了個類似“波蘭蠢驢”的可愛綽號——六元社。
但是，代價是什麼呢？
雖說不是這一切，但你想想看嘛，這售價就擺在這兒了，它究竟是怎麼做到收回成本，甚至小賺一筆呢？沒錯，就是遊戲為輔，盤外招為主，大量出品“意義不明”的擦邊球遊戲，以數量和價格優勢卷死競爭對手，輔以適當的營銷，寬鬆的退款條件，和時不時打出的感情牌來贏得玩家好感，期待某款遊戲可以大賣特賣，遊戲質量本身那真叫一個良莠不齊；
不過當時除了同行指責SakuraGame不講武德外，普通玩家對這種營銷策略其實也沒啥意見——畢竟6塊錢嘛，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還能買到啥黃油精品不成？反正有點兒意思也就賺到了，實在不行還能退款嘛不是？
類似的策略持續到了2018年的夏天。那時候SakuraGame突然發現自己旗下這款叫《Mirror》的遊戲的表現是特別亮眼，其三消玩法加擦邊球美少女養成的奇妙組合不僅狠狠戳中了steam玩家的爽點，以96%的好評率傲視群雄，還在交口稱讚中成了圈子裡的黃油聖經，後來甚至大有要出圈的意思了……
這當然要好好利用下了！於是SakuraGame當機立斷，搞了個分身Paradise Project與《Mirror》綁定，專門負責與這款遊戲相關的營銷工作——其最出色的手筆就是2020年為武漢加油的“CDkey大放送”活動，從此以後Paradise Project不再只是圈子裡的良心企業了，也成了一名另類的“民族企業”。
幾個月後，Paradise Project趁熱打鐵宣佈《Mirror》續作，也是如今身陷風暴的主角《Mirror 2: Project X》開始眾籌，並放出了長達1分44秒的精彩視頻告訴我們這部續作將會是一款質量上乘的3D遊戲，其具體玩法……反正在視頻裡你是看不到的，你只會看到兩位第二性徵比較誇張的二次元女性，無意中擺出了各種讓人想暫停細看的動作，似乎在暗示這款遊戲某些內容會比較勁爆。
沒啥好說的，Shut up and take my money！
但這次眾籌是註定要失敗的。原因很簡單，Paradise Project的眾籌目標高達50萬美金，幾乎是不可能被實現的；而正如前文所述，《Mirror 2: Project X》彼時展現的內容其實非常有限，總會有不少“賢者時間”的老哥意識到不太對勁，趕緊捂住錢包轉而觀望；加之眾籌獎勵不合理，眾籌渠道太有限……總之都是些非常業餘的錯誤，難怪當時會有人懷疑這根本不是眾籌，而是又一次精心設計的營銷。
好在可能也正因如此，只籌到總金額1/4多一些的《Mirror 2: Project X》並沒有胎死腹中，於2022年1月正式登陸了steam——最初體量差不多隻有計劃的十分之一，但價格也由計劃的72元降至11塊，而且Paradise Project承諾會不斷為遊戲免費添加新的章節和新的內容，就為讓玩家玩兒得舒心。
Paradise Project沒有食言。在最初的魅魔篇之後，他們以不錯的頻率更新了貓娘菈妮，殭屍娘彩雲，龍娘琳，實習生麗塔的故事和一個換裝度假模擬器；而玩家在大呼良心的同時，也願意相信Paradise Project這是在吊著自己的胃口，之後的某天一定會為大家奉上最重要的瑟瑟內容……直到9月30日這天，又改名為NIJICO的Paradise Project發佈聲明稱：不好意思讓大家誤會了呢，人家才不要做什麼瑟瑟的東西，人家要做的是《巫師3》這樣的正經遊戲呢~
優秀的16+遊戲
這時候你應該明白了吧？這根本不是LSP與黃油廠之間的衝突，而是老玩家們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她瘦弱可憐，她襤褸衣衫，她總是自己已經快吃不起飯了，希望你能夠伸出援手，助其渡過難關；而作為回報，她也愈發熟練地枕上你的肩膀，蹭著你的褲腳，在你面前無意中搔首弄姿，引得你無數次面紅耳赤——直到最後，她才誇張地睜大了雙眼，認真聲明：我可當你是正人君子啊，你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
這樣看來，有老哥把這事兒上升到“國產遊戲信任危機”的程度倒也不是危言聳聽，這聲吶喊不過是被渣男渣女傷到後的“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更讓人失望的是兩人又不是沒有和平分手的可能，只要一個“無意中”流出的補丁就能讓玩家心領神會，回去悄悄解鎖實際上已經有了的18+內容了，那時候誰還有閒心和廠商較勁還費那功夫去搞差評？
時至今日仍有人相信這（上古卷軸5MOD加強版）才是最自由的黃油
而讓人不解的是，這時候NIJICO居然還認為自己可以用退款來補償玩家被傷害的感情，且依然不走steam的正常流程，而是在退款鏈接裡搞了些小手段：差不多是在公告發出的當天，就有貼吧老哥大聲疾呼這鏈接又要支付寶信息又要輸入steam賬號密碼的，以後會不會出啥問題？很快又有貼吧老哥很“惡毒”地猜測這可能又是NIJICO打的小算盤——沒錯，你是可以自由退款，但代價就是你的賬號安全。
不得不承認，還挺高明的，肯定又有相當數量的玩家看到這宛如詐騙的架勢，尋思著為了6塊錢多少有些不值，那自然也就不會出現大規模退款的現象了；可問題在於你NIJICO的好名聲還值幾個6塊錢？看看這鋪天蓋地的差評吧，哭哭窮就萬事大吉的時代早就過去了，如果你沒有過硬的遊戲質量，又從一開始就打算拿玩家逗樂子，那就應該做好被失望至極的玩家活活噴死的準備。
是的，哪怕全場只賣6塊錢也救不了你。
-END-
關注“碎碎念工坊”，傳播遊戲文化，讓遊戲不止是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