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是一个全年都很炎热的国家。
这里分旱季和雨季,携带着相当多水汽的海风会在雨季来到这片土地,给这个丰饶的国度带来降水。这些丰富的降水滋养了地里的庄稼,也灌溉了须弥的雨林,于是这片绿油油的土地上有着七国里首屈一指的粮食产量和名列前茅的人口数目。
旅行者正躺在珐露珊的办公室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一页页翻着手里的书。
逃脱工作,这是旅行者变成纳西妲的贤者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情。而知论派某位百岁老人由于自己的脾气和学科冷门程度,搞得自己的办公室往往无人拜访,自然是旅行者绝佳的躲藏地点。
可是没有人拜访,自然也就没有……
「经费……」
珐露珊叹着气,把手里的一本研究笔记摊到桌面上。
「有好多点子,可是就是因为经费问题,才弄得根本就做不下去……」
「哦哦!加油!」
旅行者懒洋洋地回应两声,倒是差点把珐露珊的火勾了起来。
「喂喂喂,教令院的贤者大人,你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哦呀,珐露珊老师可千万不要生气。」
旅行者伸伸懒腰,从他自备的躺椅上坐了起来。
「我呢,自然是有心想要帮助你的哦?」
「你要怎么帮我?」
「帮你申请经费好了!」
旅行者点点头,把书签用大拇指安放在书页里,笑着朝珐露珊挑挑眉。
「你说真的假的……我可不要别人可怜我……」
「这怎么是可怜呢!」
靴跟敲了敲地面,旅行者把书籍放到桌上,转悠着到了珐露珊面前。
「贤者大人当然是有条件的了!」
珐露珊总怕旅行者说出些不能过审的话来,于是脸颊和耳朵尖一下子又变红了。可是少女的心思绝不是这样简单,她看着面前这个英俊又有些狡猾的青年,总觉得有些期待,像是被温暖的、泛着香味的纱巾勒紧了脖子那样,危险、致命,却有些欲罢不能。
「是……是什么条件……」
「我要一起同行——你脸怎么红了?哦——很期待吗?」
「住口啦……」
于是在淅淅沥沥的雨里,旅行者第一次做了和自己的名号相称的行动——申请了经费!
「『赤王陵专项研究基金』……唉,这个大部头,我可申不到……」
珐露珊摇晃着手里的文件袋,不断叹着气。
「怎么会呢,我可是报上了珐露珊老师的名号,才终于得到这个基金的。」
「真的吗?总之又是拿我寻开心……」
「哪有嘛!那总之今天就回去收拾一下吧,明天我们就出发,好吗?」
「听你的就是啦!」
于是!珐露珊老师的赤王陵探索研究课题组盛大开幕了!虽然只有可怜的两个人。珐露珊有想过,是不是应该再叫几个学生跟随着,这样可以避免像是「珐露珊老师不会和贤者大人公费约会吧」这样的流言,但是她偷偷窝在被窝里想这件事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像有点不错……
「这不是正中他的下怀了吗……」
夜晚的珐露珊老师这样想着,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一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旅行者就到了珐露珊的小屋。他甚至还雇了一辆马车,把一路上要用到的物品堆了个满。
「珐露珊老师——珐露珊老师!起床啦……」
旅行者轻声叫喊着,生怕叫醒了什么人。但是他转念一想,珐露珊明明是自己一个人住,自己到底是怕叫醒谁呢?
做贼心虚的小伙子擦了擦冒出的冷汗,又敲了敲窗户。
「来啦——你干嘛贼头贼脑的?」
「有点怕吵醒你。」
「笨蛋啊,你不就是来叫醒我的吗?总之先进来吧,吃过早饭再上路。要是不吃早饭啊……」
珐露珊絮絮叨叨地开了门,即便转过身去,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嘴皮子。旅行者嘴里念叨着打扰了,就在门前蹭了蹭靴子,走进屋内。
一进屋,就是相当好闻的花香味。旅行者没有想到,珐露珊的家里居然是这样的味道——它并不是什么廉价的香水味,香得有些刺鼻的那种;和凝光、夜兰她们的气味也不同,释放着暗暗的、沁人心脾的优雅。珐露珊的家里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味道,深深吸一口进去,会觉得香喷喷、身上都有了劲儿,但是并不过于活泛,反而是美好、可爱的。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旅行者一定会选择「公主」来形容。
「第一次进女孩子的房间,就一直吸个不停,太恶劣了吧?」
珐露珊皱着眉头,脸却有点红红的。她把自己烤好的椰炭饼放在餐桌上,手指不断敲打着餐盘。
「哎呀,这个……」
旅行者自觉理亏,就避开珐露珊责怪的视线,低头坐到餐桌前,大口吃了起来。
公鸡叫过第二遍,珐露珊和旅行者终于上路了。行程是这样的,二人坐马车到喀万驿后,就把货换到驴子们身上,再往沙漠进发。行至阿如村,这对旅人终于面对了一个非常经典的问题:
「老板,为什么只给我们一把钥匙。」
旅店的老板摊摊手,笑了笑。
「最后一间房了——来的人很多的,客人。」
到房间的路上,珐露珊和旅行者并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拿着那些最重要的行李。等他们拧开房门,终于看见了面前的景象:
一张相当不错的双人床,两把木椅子和茶具茶桌,除此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我再去要一床被子…」
「啊…嗯…」
「珐露珊老师,我就睡地面了。」
「嗯…」
旅行者逃跑了!
阿如村的水资源很珍贵,因此不像须弥城里那样,有着完备的公共浴室。在阿如村,各家各户如果需要热水来洗洗澡,就必须自己汲水、加热。在阿如村的旅店虽然不需要前面的步骤,但是既然要稍微清洗一下身体的话,就只能拿店家的热水到自己的房间里擦一擦了。
「那个…我穿好衣服你才能转过来哦?」
「当然啦!」
「在此之前!绝对不能转过来!」
「我知道了啦!」
旅行者盘腿坐在地上,身体靠着床边。他从店家那找来了两床被子,大概搭成了一个还不错的床铺。身后传来一阵阵水流声,滴滴答答地打在旅行者的心尖上。旅行者看着窗外的月亮,在沙漠里皎洁而干净的月,正温柔又妩媚地发着光。
一阵窸窸窣窣传来,旅行者听见了床铺「咯吱」地呻吟了一声。
「…你转过来吧。」
「怎么直接进到被窝里了?」
「你别管啦。」
珐露珊藏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来。她慵懒地躺着,歪着头,看着站起来的旅行者。
「做什么,你要看我洗澡吗?」
「闭嘴啦…」
珐露珊把头藏进被窝里,只露出了自己葱绿色的长发。旅行者用剩下的热水,开始擦拭自己的身体。
「喂。」
「嗯?」
「你用了哪条毛巾。」
「这里不是一条湿的,还有一条干一点的。」
「嗯…」
「怎么了?」
「没事…」
两个人并没有更多的对话。在旅行者擦拭完后,他就吹灭了油灯,缩进了自己地上的床铺里。沙漠的月好像跑得更高了,而这可恶的房间,居然没有足够厚的窗帘。旅行者静静看着窗外的月,心里总觉得热热的、痒痒的。
「喂…」
「干嘛啦…」
「地面…睡得好吗?」
「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不要。」
「那就乖乖睡觉啦。」
「…喂。」
「又做什么?」
「要不要到床上来。」
「…」
「那个…因为有两个枕头啦!还有多余的被子…所以…所以也没关系吧!而且,而且你还帮我申请经费,无论怎么样都应该是我睡在地下才对。这个床也够大…反正你不愿意的话,那就当我…」
「那打扰了。」
「诶?」
旅行者摸索着把被子和枕头拿了起来,放到珐露珊移动出的空位上。他把被子裹得严严的,不让自己脸庞以外的身体弹出被窝。他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不去想别的什么,也努力忽略着身边慢慢蔓延的香味。
「喂,你干嘛害羞?」
「…什么嘛。」
「不会吧?你真的害羞了?」
「…喂。」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爬到床上,现在居然害羞了!哈哈哈——」
「你邀请我的时候不也在害羞吗?」
「喂!就算那个时候有一点,但是现在看你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好好笑了!」
旅行者觉得自己的脸很烫。他赌气一样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居然有些笑意的珐露珊。她的脸也一样红扑扑的,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可爱极了。葱绿色的长发正散乱地躺在枕边,有一绺还搭上了旅行者的枕头。她的手在两人之间安放,正有些不安地相互揉捏着。旅行者终于敢直视珐露珊的眼睛,那有着一丝笑意、半分危险和满满娇气的眼睛。纤细、柔嫩的手臂引导着旅行者的视野,却因为厚厚的被褥而窥视不能。而那玉指却立刻上来捏住旅行者的鼻子,责备他热烈的视线。
「你还想看多久啊?」
「多久都可以。」
珐露珊没好气地嘟嘟嘴,一下子把旅行者的头推开。
「转过去啦!」
「唔…」
旅行者只得转过身去,安抚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可还没等他冷静下来,背上突然就有了一丝冰凉的触感。
还没转头,蜜酒一样的声音就传进了他的耳中。
「那,让你看个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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