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狗！公司狗！”
“靠！別睡了公司狗！電話都接了還不起床？你到底還要不要乾了？”
一大早，莉莉絲炸雷一樣的聲音就順著網絡鑽進了我的耳朵裡。
“你說。”我不想搭理她。
“哈維爾他們說信不過你，混公司的，尤其還是混荒坂的在我們這邊名聲都不太好，他們不相信你說辭職就辭職，所以想驗一驗你。”莉莉絲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穿好衣服，站在了鏡子前。
雖然昨晚上了藥，可臉上的淤青還是沒有完全消掉，眼圈也黢黑，看上去有三分頹廢。
不得不說這小丫頭下手挺狠，力氣比成年男性都要大得多，要不是看她瘦胳膊瘦腿的，我都懷疑她是不是裝了大猩猩手臂。
“驗我？”我戴上了並不適合我的墨鏡，剛好能擋住眼角的淤青。
“對！你不是黑客嗎？瑪麗娜說要你公佈自己的網絡IP什麼的，我也不懂，反正她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和荒坂斷了關係，以及你以前是幹什麼的，值不值得信任。”莉莉絲說的結結巴巴。
一說到網絡什麼的她就傻眼了。
“我拒絕。”我回答的斬釘截鐵。
“我靠！公司狗你有沒有搞錯？要和我合作的可是你！我好心拉你入隊，你連最基礎的信任都不給？不想幹拉倒！連瑪麗娜那種大好人都不待見你，你絕對有問題！不跟你合作了！”莉莉絲勃然大怒，一氣之下就想掛電話。
“她當然不待見我。”我給自己倒了杯咖啡，“作為一名黑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水平，很明顯她是害怕我……”
“你特麼能不能別吹牛了？”莉莉絲打斷了我的話，“你到底來不來？來的話我們就見上一面，然後把你的網絡IP告訴瑪麗娜，你要是沒問題，我們就是一個隊伍了！”
“不可能，大不了我們兩個……”
“靠！滾吧！”
莉莉絲沒有多費口舌，砰一聲掛斷了我的電話，聊天界面因此中斷。
我有些無奈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默默離開了公寓房間。
……
二
“為什麼不讓我進！我也是傭兵！我是來談生意的好不好？我隊友都進去了憑什麼單單攔著我？你們是不是看不起人？”
剛下樓梯，我就聽到了莉莉絲的大嗓門。
來生酒吧的門口，幾個安保傭兵擋在了她的面前，哈維爾他們已經在裡面了，瑪麗娜站在門口不停地向他們解釋著什麼，但他們依然寸步不讓。
“未成年禁止入內。”其中一名安保傭兵雙手抱胸，語氣冷漠。
他足有兩米多高，莉莉絲在他面前完完全全就是個小朋友。
“還有這種規定？”瑪麗娜說。
“一直都有，只是平時沒有未成年跑過來，今天一下子來了倆。”安保傭兵撇了眼酒吧內的某個座椅上，那裡確實坐著一個看起來跟莉莉絲差不多高的女孩子。
“那她是怎麼進去的？”莉莉絲問。
“反正不是我放進去的，你要是有能力進去，那我也可以不管你。”安保傭兵說。
“靠！你們這就是欺負人！”莉莉絲跳腳，但她生氣的樣子實在是很難嚇唬到別人。
“算了吧莉莉絲醬，反正在裡面也是喝酒，你不愛喝的。”瑪麗娜覺得和那些安保傭兵說不通，“我在外面陪你，讓哈維爾去談就好了，平時也都是他們談。”
她抱住暴怒的莉莉絲，拍著她的腦袋安慰。
但莉莉絲明顯不認賬，喝不喝酒是她的喜好，讓不讓她進去就是另一碼事了。
於是她真的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用自己的方式進入這家酒吧。
瑪麗娜不斷拉著莉莉絲，下一秒她忽然愣住，表情瞬間警惕起來，猛然回頭。
我悄無聲息地站在她們身後。
莉莉絲也跟著回過頭。
“公司狗你不是不來了嗎？”莉莉絲看著我。
“我說過我不來了？”我也看著她。
“你都不願意告訴瑪麗娜你的網絡IP！一點誠意都沒有誰還和你合作？”莉莉絲說，“另外你戴的墨鏡醜死了！”
“……”
我沒有搭理她。
轉而看向那幾個安保傭兵。
“她是我朋友，放她進去吧。”
安保傭兵們一愣。
“你又是哪位啊你？她叫你公司狗，你倆還是朋友？提一嘴，我們這裡不歡迎公司狗。”
“前公司人士，現在已經轉行當傭兵了，來生不是英雄不問出處嗎？”我向前一步，“很介意我的出身？”
“不介意。”領頭的那位說道，“但你是新面孔，要麼跟團隊進來，要麼跟中間人進來，很明顯你兩者都不符合。”
“這麼小心翼翼？是怕我把這小破酒吧攪個天翻地覆還是怎麼的？”我嗤笑一聲。
“這是規矩。”他也往前一步，“你倆都進不來，一個未成年，一個公司狗，都給我乖乖站門外邊。”
“靠！”
莉莉絲忍不了，但瑪麗娜一直緊緊抱著她，讓她沒辦法飛起一腳。
“確定嗎？站在你面前的未成年將來可是夜之城的傳奇，整座城市都會知道她的名號，賣個面子結交一下，對你沒有壞處。”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這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一愣。
隨後那幾名安保傭兵都繃不住了，看著莉莉絲哈哈笑了起來。
“笑個屁啊笑！”莉莉絲有些臉紅，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行了行了，讓他們進來吧，今天進來的新面孔還少嗎？”
一直靠在牆邊看熱鬧的某位安保傭兵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聽到頭兒發話，那幾個安保傭兵這才紛紛讓開一條路。
“歡迎來到來生，傳奇小姐。”有人笑著鞠躬，“不過還請不要喝酒，這裡未成年人禁止飲酒。”
說完，他們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莉莉絲的小臉紅一陣白一陣，但礙於瑪麗娜的阻攔，最終也沒有發作。
“齋藤莉莉絲。”我忽然說。
所有人都微微一愣，尤其是莉莉絲。
在聽到我喊她全名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被電擊了一下似的，扭頭看我的眼神裡帶著不爽的意思，她貌似不喜歡別人叫她的全名。
“什麼？”有人沒聽清。
“她的名字，是齋藤莉莉絲。”我淡淡說道，“記住這個名字，不久的將來，這個名號會響徹整個夜之城。”
“對啊，你們都記好了！我莉莉絲的大名絕對會響徹整個夜之城！”莉莉絲哼哼，對著他們豎起了中指，隨後離開了甬道。
我不再和他們過多糾纏，也準備跟著莉莉絲離開。
“我叫埃默裡克，你叫什麼？”靠牆的那名安保傭兵忽然開口，“那位小姑娘的名字我們已經知道了，你的呢？”
“我又不需要響徹夜之城。”
我面無表情地拋下這句話，走遠了。
只留下面面相覷的安保們。
……
三
在離吧檯不遠的沙龍附近，莉莉絲和瑪麗娜正坐在那邊等人出來。哈維爾他們貌似進了包廂，談生意是最忌諱被人打擾的，一開始沒有進去，就只能在外面等著。
我站在她們旁邊的空位前，準備坐下。
“幹什麼！誰讓你坐這的？”莉莉絲抬腳擋住了我，“你是我們隊友嗎你就坐？想坐就把你的網絡IP給瑪麗娜！”
我看向瑪麗娜：“你確定要我的網絡IP？”
“只是想查查你平時都幹了些什麼，以及究竟有沒有離職，怎麼，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瑪麗娜看著我。
她對我的警惕就沒有消失過。
從開始到現在都是這樣。
和我保持距離的同時也監測著我的一舉一動。
“有。”我回答。
莉莉絲和瑪麗娜都是一愣。
我撥開莉莉絲的腳，坐在了沙發上。
“你們不也一樣？誰都有一兩個見不得人的秘密。”我看著她們說。
瑪麗娜眉頭微微皺起。
莉莉絲臉色微微泛紅。
在瑪麗娜的耳朵裡，這句話無疑是帶著威脅意義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強行揭人老底，也要小心自己的老底被公之於眾。
至於莉莉絲……
她或許真的有什麼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的秘密吧，看她這樣子，多半還是那種……
嗯，青春期嘛。
“簡單的調查還是必須的，哈維爾喜歡你的性格，不代表我們都喜歡。”瑪麗娜說，“隊友之間有點小秘密沒什麼，但也不能什麼都藏著掖著。”
“那我就直說了，我的網絡IP是動態的，不在荒坂也不在夜之城的任何一處地點，有時候在哪我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我給不了你，你也追查不到。”我看著她。
“笑話，你人都在夜之城呢，用的還能是歐洲的網絡不成？”瑪麗娜笑。
我雙手一攤：“那請自便，我給你權限接入我的網絡倉，但我得提醒你，死了可別怪我。”
“你在嚇唬我？”瑪麗娜盯著我。
“只是個忠告。”我面無表情，“要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可是會做噩夢的。”
她不再搭理我，整個人安靜了下來，義眼的數據流顯示她已經通過我本人的權限，在短暫的解析中慢慢定位我的網絡IP。
可下一秒，她的表情越來越恐懼，植入體散發著熱氣，整個人都處在了超頻的邊緣。
“靠！公司狗你幹什麼了！瑪麗娜！”
莉莉絲感覺到事情的不妙，拼命搖晃著瑪麗娜的肩膀，在她一陣接一陣的晃動中，瑪麗娜義眼裡的數據流完全消失，脫離了我的接入倉。
她渾身冒著冷汗，整個人顫抖個不停，眼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看起來就像是個被嚇哭的小姑娘一樣。
“瘋子！你個瘋子！”她對我破口大罵。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瑪麗娜你到底怎麼了？他是不是對你做什麼了？你告訴我，我來修理他！”
莉莉絲從來沒有見過瑪麗娜露出這樣的表情。
在她眼裡這位漂亮姐姐雖然玩世不恭了一點，可作為黑客一直都是隊伍裡最沉著冷靜的，此刻卻渾身顫抖，眼淚流個不停，就差哭出聲了。
“肯定是你這公司狗幹什麼了！”莉莉絲越想越氣，站起身就想要揍我。
“等等！”瑪麗娜連忙拉住莉莉絲，“他什麼都沒幹！”
瑪麗娜擦了擦眼淚，平復了一下心情後，一本正經的看向我：“謝謝你剛才切斷了我的連接，不然的話，我就……”
“跟你說會做噩夢的，還想找我的IP嗎？”
“不找了，也不可能有人會想不開去查你的網絡IP。”瑪麗娜搖頭，“我這邊沒問題了，等你見了哈維爾後，給他說一下就行。”
“瑪麗娜你告訴我，他到底把你怎麼了？”莉莉絲還是忍不住問。
“沒怎麼……他救了我。我連進了他的接入倉，但定位不到他的具體IP，所以就找了一下，然後我就看到……”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看向我，“沒有網絡監察找過你嗎？”
“我跟莉莉絲說過，在夜之城我就是最頂尖的黑客。”我默默看著她，“網絡監察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
“那我豈不是危險了？”瑪麗娜苦笑，她的臉色不太好看。
“那你就慶幸我們是隊友吧。”我輕聲說。
“所以你最開始不想給我查網絡IP，其實是為了保護我？要是我得知並且定位了你的IP範圍，毫無準備的去深潛查找你的個人信息的話……”想到這裡，瑪麗娜打了個冷顫。
“相信我，就算你做足了準備，也只是白白送命。”我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談話到這裡已經很明朗了，瑪麗娜對我的態度緩和了許多。
只有莉莉絲一臉懵。
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跟個二傻子一樣搖頭晃腦看著我們，但見到我們關係緩和，她也是高興的。
“我說，你們能不能安靜一點啊！吵死了！”
有人從沙發後面冒著個腦袋，聲音帶著不滿。
“從剛剛開始就嘰嘰喳喳個沒完！來生是你們家開的？”
順著聲音看過去，是剛剛安保傭兵們說的另外一個“未成年”。
可從外表來看比莉莉絲成熟多了，人家只是單純長得矮。
“哈？酒吧還不許說話了？隔壁在說，隔壁的隔壁也在說，整個酒吧都吵吵鬧鬧的，你怎麼專找我們的茬？”莉莉絲懟了回去。
她是個不吃虧的主。
“因為你們離我最近啊！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我心情本來就不好！”對方不甘示弱，和莉莉絲臉貼著臉。
兩個人都不高，像小孩子吵架。
“你心情不好關我們什麼事？剛剛那幾個看門的把你攔下來你是怎麼進來的？我也沒見到門口有人鼻青臉腫啊！”莉莉絲說。
“還敢提那幾個安保？一想到他們我就……”對方說著說著一怔，“你也被攔下來了？”
“對啊！”
兩個人互相打量著對方，隨後都沉默了一瞬。
“一幫沒眼力的傢伙！”
兩個人同時說。
隨後她倆又哈哈笑了起來。
剛剛緊張的氣氛此刻又消失的無隱無蹤。
“瑞貝卡，怎麼才能在這裡的酒單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坐在她身邊的大男孩忽然問道。
“這個嘛，你問曼恩啊，他肯定知道。”對方坐了回去，莉莉絲也坐了回來。
“想留下自己的酒單？”在他對面的男人立馬看向了酒保，“克萊爾！這裡有人想留下自己的酒單！告訴我的這位朋友，應該怎麼做！”
“得先死，而且要死的特別精彩！最好是中途就掛了！”酒保聞聲，立刻回答。
“聽到了嗎？”男人扭過頭，看向大男孩。
大男孩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笑：“那也不難嘛！我看酒單上還只有強尼銀手的名字，要不要把我的名字也加上？”
“我可以留著你的配方，說不定哪天就加上了。”酒保擦著酒杯說。
“配方……我平時只喝伏特加啊……”大男孩有些猶豫。
“不加點什麼？”
“平時都是加冰的，冰飲。”
“那就伏特加加冰吧，普通但也不錯。”酒保說。
可那個大男孩還是有些猶豫，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最終敲定了自己的選擇。
“再兌點可樂，小可可樂！”他大聲說。
“子彈杯裡伏特加加冰，兌小可可樂？”酒保微笑，“行，我記住了你的配方！告訴我你的名字。”
“大衛，大衛·馬丁內斯。”他說。
“敬我們的大衛！”有個義體手臂怪異的傢伙舉起了酒杯，他們都歡呼起來。
但那個名叫瑞貝卡的女孩卻愈發的鬱悶了。
“小可可樂……明明你自己都不愛喝的，喜歡喝可樂的也只有露西了吧。”
我聽見她小聲嘀咕。
可很快她的陰霾一掃而空，也跟著舉起了酒杯。
“還可以這樣？我也要留酒單！我也要留！”莉莉絲大聲喊。
我在她的呼喊聲中收回了視線，數據流也隨之斷開。
這幫人的底細基本上都被我探查清楚了。
一個裝著軍用級別斯安威斯坦的少年……
純粹在玩火。
不過我也沒資格說別人就是了，我玩的火比他要大得多。
“又來一個？好啊，報上你的配方。”酒保回應了莉莉絲。
只不過這一次更像是在逗悶子。
“我的配方……我的配方……”莉莉絲想了半天。
她對酒一無所知。
“想不出來就別想了。”我嘆氣，“沒聽見嗎？死了才能留名，你不是想當活著的傳奇嗎？”
“話是這麼說，但是……”
莉莉絲忽然靈光一閃，“公司狗你平時喝什麼酒？”
“我平時不喝酒。”
“一點都不喝？”
“……很久以前喝過米酒，一個朋友自己釀的，在那之後基本就沒喝過了，不過偶爾也會自己調一下，很少很少。”
“米酒？那就要米酒！”莉莉絲喊。
“這裡不是農家樂，哪來的米酒，實在不行就留個可樂當配方吧。”酒保說。
“靠！我又不是小朋友！”莉莉絲氣呼呼的坐了回來。
隨後她默默盯著自己桌子前的小可可樂發呆。
看上去越想越氣。
“不喝酒挺好的，這裡的酒我也不喜歡。”我輕聲說。
“就是啊莉莉絲，等以後我帶你喝！”瑪麗娜摟著莉莉絲的肩膀。
“……苦苦辣辣的，不好喝。”莉莉絲嘀咕。
我靠在沙發上，目光注視著不遠處的包間。
裡面已經有人走了出來。
看上去哈維爾和中間人已經談妥了。
第一筆單子……嗎？
我沉默，只是靜靜掃描著和哈維爾握手的中間人的信息。
那個裝了特殊外觀義眼的紅色西裝男士。
法拉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