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血第十九章阪泉困殺陣-3樓貓

這就是邪煞！
姬雪死死握住劍柄，豆大的汗珠滴落在血泊中，他瑰紫的瞳孔快速地收縮，而後緩緩復原，心臟狂跳不止，就是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也不奇怪，他甚至覺得血都是滾燙的，可腦海中是一片冰涼，後怕。

姬雪嚥了口唾沫，藉著火光，沿著劍鋒望向地下自己誅殺的邪煞，這個邪煞分明是人的模樣，但卻跟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它有著兩張嘴，一隻豎於面，看模樣是個面目尋常的男子，但張嘴的時候，整個腦袋像是豎切開的肉，裡面都是鋒利的牙齒和粘連的腥臭唾液，另一隻嘴巴在腹部，肚臍處環腰，一開張嘴巴就露出裡面不停蠕動的臟器肝腸，但它的腔體裡沾滿黃綠色的酸液，只是碰上一點，就足以融化尋常的刀劍。
方才它從身後襲來，姬雪甚至來不及回頭，一劍揮砍，平水點砂，攔腰斬斷了這猙獰的邪物，它甚至匍匐在地上裝死，但姬雪沒有給它機會，一腳踩在它的胸口，將青銅劍鋒送進了它的心臟裡。
環視四周，姬雪覺得自己已然置身煉獄之中。
窒息而壓抑的空氣中浮動著屍體潰爛的腥臭，縱然奮力舉起火把，也看不到多遠的地方，林林樹木顯出有些黑褐的色澤，分明是凝固的鮮血。
興許是有了腐屍的滋養，這裡的樹木長得格外妖異而茂盛，盤曲的枝幹錯亂叢生，行人不得不以刀劍開路，粗壯的樹幹合抱之，漆黑安靜，如同一隻只無言的眼睛，樹冠的枝葉也極為繁茂，密密麻麻地如同遮天的烏雲，從踏進去的那一刻起，姬雪就沒看到一絲陽光。
步履踩在滿是腐葉的地面，姬雪甚至不敢踏實，即使前方有兩位劍者開道。
來不及更多思考，姬雪抽出劍刃，凌空振劍，酸液與黑血便如水般潑灑到一旁的樹木上，如同給一個黑麵死屍畫上了笑臉，分外詭異。
“小子，幹得不錯。”
九川略微放鬆緊繃的身體，對著姬雪點了點頭，而後揚了揚下巴，示意姬雪跟上。
“出現血嘍，就說明此地距離血窟不遠了，二三子多加小心。”杜靈在隊伍最前方，茂密的枝椏遮擋，姬雪看不到她的兵器，不過她開道的速度著實不慢，姬雪耳畔不時迴盪起利器切開枝幹的聲音。
姬雪的心頭依然狂跳不已，努力讓自己不去想方才那隻血嘍的模樣，可越是這樣，姬雪對那隻血嘍就記得越清楚，甚至能記得那張臉裂開時沾黏的四道晶瑩唾液和滴落的花白腦漿。
按照朱墨教的平息法運轉氣血，姬雪才稍微平靜下來。
一行三人慢慢前行，沒有突然的狀況，杜靈同九川便不再說話。
只餘下簌簌木葉斬斷落下的聲音，姬雪回過頭，身後也是一片看不見黑暗，氣氛壓抑異常，姬雪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到了。”
杜靈以手中的兵器猛然投擲，周遭的枝椏被金戈切裂，九川與姬雪前行幾步，身周豁然開朗。
這竟然是一處小山崖，張牙舞爪的樹木稀疏了一些，但陰影籠罩了此地，所以一切看的並不分明，五六十丈處，有一處山洞。
山洞發出黑紅的光，傳來淡淡的血腥味，不時響起血肉撕裂的聲音，彷彿什麼東西在歆享血食。
姬雪遠遠地看了一眼，就聽切切搓搓的戰慄聲，原來是他自己，因為驚懼上下牙打顫。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姬雪才看到了杜靈的兵器。
可……那真的是兵器嗎？
杜靈手裡握著一隻銀色的簪子，那是她插在腰際的頭簪，殷紅的血液自腕口流出，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把長刀，銀簪與手掌就彷彿是刀柄，刀背呈現暗紅的顏色，刀身薄如蟬翼，只是長刀青藍的筋絡裡是流動的真炁，刀鋒長約六尺，幾近透明，揮動之間赫然閃爍著金戈的鋒芒。
青衣的女子握住戰刀，如同把自己的生死都寄宿在這血戾而絕豔的兇兵裡。
“小子你不到月劍可不要輕易嘗試，血術凝兵，縱觀月劍中能做到也不足兩成，這等兵戈同魂器相仿，乃是誅殺邪煞的利器，但初學時對於真炁的消耗太大，遠比不上魂器。”九川拎著雙斧，揹著什物，目視長刀，令耳輕微抖動。
“九川，放食餌，今日，我等便搗毀這處血窟。”
杜靈一甩手臂，在姬雪驚異的目光中，那柄披荊斬棘的血色長刀居然綿軟了下去，隨後在杜靈迴轉的手臂間盤旋成鞭筆，她目光沉凝，踏著富有韻律的步伐，在地上畫著什麼東西。

姬雪踮起腳尖去看，那一道道的銘文給人一種極其古老而神秘的感覺，恍惚之間，姬雪總覺得自己見過這些彷彿飛鳥走獸又彷彿是某種文字的圖案，又覺得最外圍那長短不一的橫條有玄妙的異樣感。
九川邁著小步，踏著謹慎又謹慎的步伐跟著杜靈，好似暗合某種天機，他恭恭敬敬地將背後的包裹打開，隨著一層又一層乾草剝落，那竟然是一顆人的心臟！
杜靈渾身氣息收凝，隨著鞭筆婉轉而優雅的筆鋒收尾，足有圓形的簡易巫陣刻畫完成，她看一眼姬雪，又望向血窟。
“姬雪，相傳這陣乃是黃帝在阪泉之戰中用來困殺神農氏武士的大巫之陣，不過當時的陣眼是手握軒轅劍的黃帝，今日它的陣眼則是一顆劍者的心，所以只是小巫困陣，使困入其中的血嘍不能逃脫，但我等仍需要及時誅殺血嘍，以血嘍的血氣維繫溫養阪泉困陣，待血氣盈滿，困陣便可轉為困殺陣，之後只需等待便是。”
“換而言之，你只管殺就是了。”
靈氣四溢的杜靈現在卻笑著對姬雪說出如此恐怖的話語，她硃紅的嘴唇像是塗抹了鮮血，手中的鞭筆也重新凝成血珀長刀，此刻她不是一名女子，而是執掌生殺的劍者。
姬雪艱難地呼吸，望著杜靈的眼眸重重地點頭。
九川小心地將心臟放在陣中，跪在地上，手落在地上，恭敬一拜，頭沾地三息後才抬起，這是大稽首之禮，藉由死去劍者的血魂誅殺邪煞，即使是劍者生前的願望，也是一種褻瀆，大稽首相對，理應如此。
精悍的漢子行禮後退出陣外，杜靈指尖匯聚真炁於一滴血上，而後她屈指一彈，通紅的鮮血落在心臟上，慢慢滲了進去。
姬雪一顆心也隨之提起來，杜靈的一滴血滴上去後，那心臟的氣息就變了，彷彿是……活人的心。
那顆已然死去的心臟倒映在姬雪眸子裡，忽然一陣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