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 作者:本人
(注:本同人文為原遊戲“共生”結局的續寫內容,故事發生在“共生”結局1641年的9年後,即1650年。)
亂世之下,沒有一個人能潔身自好,幾乎所有人的手都沾染過鮮血……
松山也是如此。但不是作為大順軍與韃子打仗的時候,而是在那之前。
“那年頭,陝北鬧了旱災,陝州的饑民們一股腦的全往東邊跑,再加上反軍四起,牽連了幾十個州縣。那時候我還跟著一個馬幫走南闖北給人押貨。”
“記得是崇禎十年,有一次到了潼關邊境,被一夥響馬賊搶劫了。幫裡掌事的大哥死了,丟了貨物,沒法交差人心都散了,於是就散了。”
“我想回家,回揚州。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於是靠著在馬幫裡學到的一點刀法開始搶劫,我殺過很多人,靠著搜刮他們身上的錢糧,我才活著回了家。之後一直待到崇禎十六年,災情從北邊一直蔓延到長江地帶,因為實在過不下去,我又出去謀生”
“我在金陵附近給人當車伕,聽說了北邊有個闖王帶著反軍和朝廷打仗,還分錢糧。我一聽說,想都沒想就跟著去了。這年頭,能吃飽肚子比啥都重要。”
“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跟著闖王的起義軍一路北上,打到京師,後來韃子入關,我們開始一路往後撤,軍隊被打散了。我趁亂回了趟家安頓了妻兒,本來想著南下,可又想到當初進起義隊伍時那番豪言壯志,於是又往豫州去想去找隊伍,這時候我聽說闖王已經在湖廣戰死了,但是大順軍還在。”
“再然後…就這樣了。”
良揹著小包袱,做了一路的傾聽者,聽松山講著自己的經歷,不知不覺間自己也有些懷舊的意思,神情黯然了幾分,看著腳下前行隊伍踩出的腳印出了神。
“看來,松山兄弟還真是命途坎坷…”
“良兄,我們這些普通百姓,不就這樣。哪像你這樣的四處跑的俠客義士,什麼都不惦記。”
良輕輕搖了搖頭,不知是對誰說道:“哪有什麼不惦記…”
隊伍在山裡慢悠悠的行進著,之前是阿毛在前面帶路,如今阿毛也受了傷成了傷殘,帶隊的任務只能交給小虎子了。
到了酉時,不知怎的,雪突然下的急了起來,冷冽的寒風猶如刮骨刀一般刺痛著每一個人的皮膚,狂風的呼嘯聲蓋過了傷殘士兵痛苦的呻吟聲。
二柱子突然跑到隊伍後面對松山說道:“大哥,這雪太大了,趕不了路,找個地方讓兄弟們歇息吧。”
松山頂著寒風一直走到隊伍前面,小虎子此時因為寒冷已經蹲在地上縮成一團,見大哥來了,又趕緊站起來。
“小虎子,沒事吧。”
“沒事大哥,我這身子骨硬朗!”小虎子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但能明顯感覺到他雙腿打顫站不穩。
“你帶隊伍到林子裡先待著,我給咱找找休息的地,不能在這鬼天氣趕路。”
“好,弟兄們,進林子躲雪。”小虎子喊了一聲,隊伍緩緩進了一旁的樹林。
松山把頭巾卸下來當做面罩遮住了口鼻,良此時也把披風卸了下來裹在頭上只留了兩個眼睛在外面。
二人互相看了看,松山饒有興趣的問道:“哦,良兄這是也要和我一起去探路?”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良簡短的回答道。
松山沒有推辭,此時此刻確實需要人手,良這樣的高手是協助自己的不二選擇,他能主動幫忙更是讓松山感到喜出望外。
看著隊伍完全進了林子,松山和良這才放心繼續沿著剛才的路往下走。
“這鬼天氣,這幫韃子兵還能在外面巡邏,還挺皮實。”
“這幫韃子世世代代生活在關外。”良又想起了往事,補充道:“我以前跟著我爹走南闖北行商之時,曾有一次接過走私的活,把一批貨運往關外。當時的天氣只比現在更惡劣。我聽當地漢人說,這些韃子都在極北之地,寒冬臘雪遇到冷風和暴雪是常事,而且這種日子裡他們還能出去打獵,不得不說,這些韃子確實有些本事。”
松山這次長了見識,有些驚訝的看著一旁專心趕路的良,他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義士又更加敬佩了三分。
兩人走了一段距離,一直是平緩的下山路,沒有遇到什麼村寨。
就在他們即將準備返回之際,良突然看到遠處山腳下有一片火光。松山也注意到了,於是看了看良,二人似乎有了某種默契,都開始慢慢往山下挪動。
有了目標,腳步不知不覺也快了起來,兩人很快來到山腳下,大吃一驚。
這火光不是什麼人在安營紮寨,而是大火。
狂風肆虐的夜幕下,村莊裡每個房屋都燃燒著熊熊烈火,火焰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其中一個房子轟然倒塌,一塊磚瓦摔落在松山腳前。
松山的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於是立刻向村子裡奔去。良沒有猶豫,也跟隨著他的腳步進了村子。
他們後悔了。
村子裡的景象可以用慘絕人寰來形容。
滿村人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各種殘肢斷臂散落一片,有的頭顱被丟在磨盤上。土地被染成了血液凝固後的黑色,大火吞噬著房屋,棚子和村裡的大樹,沒有一處是未經火焰灼燒的。
活著的氣息已經沒有了,只有死了的氣息。
松山和良不約而同想起了揚州的慘劇,那時的揚州城各處都和眼前被火燒的村子一樣,到處都是死屍,到處都是災難。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管是當初的揚州還是如今的村莊,能幹出這種事的只有一類人
“狗孃養的女真韃子!”
松山額頭的青筋暴起,怒目圓睜,憤怒的吼道。這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展現出這種樣子,他和軍隊裡的弟兄們在一起時總是說說笑笑,打仗時也多是以兄長的姿態為他們衝鋒陷陣。
他感覺自己有些失態,便趕緊讓自己冷靜下來。
“抱歉,良兄,我只是…”
“我能理解。”
良沒有多語,簡單的表示了一下,便走到松山身旁,默默的說道:“去看看有沒有人還活著吧。”
松山點點頭,兩人跨著沉重的步伐走在村子裡,因為大火的緣故,覆蓋在地上的雪融化了不少,原本乾癟的土地有些許泥濘。
村子不是很大,兩人很快便走到了盡頭,此時火勢也減小了一些,裸露出燒黑的木頭。
兩人在村莊裡轉了轉,除了燒焦的屍體和燒燬的房屋外,沒有剩下什麼了。
松山正要打算離開,卻突然不小心踩到一個手。
“啊!”
突如其來的慘叫聲讓松山立即警覺起來,拔出腰間的刀,看向聲音的來源。這才發現,是一個臉上沾滿血的小姑娘。
松山想把她抱起來,這才發現是一根房梁壓住了她的腿,便叫來了良,一人用力,一人施救,這才把小姑娘拖出了廢墟。松山把她放到一個石磨上,問道:
“孩子,怎麼樣?身體哪還疼嗎?”
小姑娘大概八九歲左右。她搖搖頭,但是看著眼前的松山,顯然有些陌生,她環顧四周,試圖尋找自己已故的親人。
“俺爹俺娘呢?”
松山低下頭不知如何回答。一旁的良卻應答道:“他們不會回來了。”
“騙人!俺爹俺娘最疼俺了,不會留下俺一個人!”女孩說著說著似乎要哭出來。
“那你就自己去找,這兒,哪兒,這些燒黑的東西,哪個是他們,你自己去找!”良說完,從女孩的眼前退開,讓出視野。
女孩這才看見,眼前的殘垣斷壁,遍地屍骨。曾經那個溫馨的小村莊此時不知在何處。
女孩看著看著,大哭起來。被松山連忙捂住了嘴,提醒道:“小祖宗,現在可不是你哭的時間,放火的韃子兵還沒走遠,要是咱們三個被發現,都活不了!”
女孩抽泣著,懂事的點點頭,但還是有些害怕的依偎在松山身邊。
“怎麼辦?”
“怎麼辦?帶上她走唄?我看你隊伍裡那麼多傷殘,多一個孩子也沒事吧。”
“良兄,你這是在挖苦我吧!”松山發出一聲冷笑,然後看了看靠在你胸前的女孩,問道:“喂,孩子,跟我們走吧,你一個人在這也活不下去,還容易被韃子兵抓走,是不?”
女孩又點點頭,同意了松山的邀請。
良看了看那女孩,長相還算俊俏,身材瘦弱,倒是讓他想起了曾經的一位故人,於是望著她出了神。
“良兄?走吧,愣著幹什麼。”
“哦,沒什麼。”
松山試著讓那女孩下地,因為之前雙腿被壓在房梁底下,不知道有沒有落下殘疾。但好在當初那跟房梁或許被其他東西勉強撐住,讓這孩子的腿沒有斷掉。女孩還是可以正常走路。
一路上,松山不斷的在和女孩對話,從她口中得知,女孩的名字叫彩燕,父母是村子裡的普通農戶。大概半個時辰前,一夥韃子兵來村子裡。先是搶糧食和牲口,之後又把青壯年全部拉走,最後放火燒了整個村子。
聽完女孩的話,松山滿肚子火氣不知如何釋放,只覺得把那幫女真韃子千刀萬剮都不夠!
“就應該把他們下油鍋!讓咱漢人生吃他們的肉!血債血償!”松山咬牙切齒道。
“別,人肉可不好吃。”
松山突然感到一絲詫異,反問良說:“良兄,聽你這話,你不會……”
“崇禎十四年,闖王攻破洛陽城,殺了當時的皇叔福王,為了平民憤,也為了鼓動軍心,把福王扔到大鍋裡煮成‘福祿宴’。只不過,那味道實在難聞,沒一個人敢吃,最後連帶著鍋扔到城郊了。”
松山聽後感到一陣驚奇,他聽說過,卻有此事,不過從良口中講出卻是另一番意味。
“良兄,莫非你當時就在洛陽?”
良走在前頭,聽到這話,停頓了一兩秒,緩緩回過頭說道:“當時我是闖王身邊的近衛。”
松山驚奇的看著良,嗔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緩了好半天,才半信半疑的說:“這麼說,良兄和咱大順軍,不就是一夥的嘛!你看,你跟過闖王打洛陽,我也在闖王的手底下當大順的兵,多巧!一家人!”
松山剛高興到一半,突然又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又問道:“那…聽良兄這話,你後來,不在闖軍裡幹了?”
良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走在松山身邊的彩燕。女孩走路時一瘸一拐,留在雪地上的腳印也歪歪扭扭,連成一片,彷彿一條時間的長繩,把良的思緒拉倒遙遠的過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