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晨去城里办事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所以晚上在回家路上天气很凉爽。我就这么吹着晚风走着,优哉悠哉,毫无困意地感受这清新的空气。
正当我想着怎么向父亲汇报今日行程时,在我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男人奇怪的身影。
从他的背影看得出来他不是本地人,至少在我们的镇子上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高大,且穿着昂贵丝绸衣的人,那是只有在城里才偶尔能看见的贵族款式。但我说他奇怪并不指这一点,而是他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并不是他的腿支撑着他的身体,而是身体在拖着腿向前挪动。
大概是把自己的脚摆成青蛙状,然后机械性地向前迈动的感觉。
因为今晚天气异常之好的缘故,我才能这样在暗地里地借着月光对他进行观察,否则我提着的煤油灯会让他先察觉到我。
他是脚受伤了吗?还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才不得不这样走路?
我忍不住进行起各种各样的推断,有点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一只手揉搓着胸前挂着的十字架,一边从他身后向他靠近。
我并不是蠢笨到随意在深夜向男人搭话的笨女孩,但这地方离我的村子只剩下不到一里路,我身上也带着一把用于防身的小短刀,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我想我是能够保全自己的安全的。
当然促使我最终向这位男子搭话的原因还是我担心他,这种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确实是个善良的女孩。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应该是会暂时当一会他的拐杖,将他送到村子的小诊所里的。
“你好,先生。”我试探性地从他身后一米处向他叫唤到。
这位男子停下了脚步,接下去他的行动……说真的,是有点吓到我了。
就像是他拖着腿走路一般,他转身时并不是身子先动,而是头先向后扭来。就当我差点以为他要把自己的脖子扭断时,他的身体才像是生锈的弹簧一样跟着运作起来,最终转身面向了我。
他皮肤苍白,眼下还有着深深的眼袋,比起被他俊俏的五官所吸引,我更担心他会不会在下一秒昏倒在我面前。
“你好。”他朝我点了点头。
“你看起来状态并不怎么好,是碰上什么麻烦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到,“需要帮忙吗?”
“我状态不好?有吗?”男子似乎对自己的状态不自知,惊讶地向我反问道。
“刚才我看你走路的姿势像是伤到了腿,而且你的脸色确实很不好……”
“走路的姿势?或许我从达克城到这赶了一天的路是有点累了,但应该没到伤到腿的地步。”男子说着走了两步给我看,确实十分自然,完全没有我先前察觉到的怪异感,“我想我没有碰上什么麻烦。谢谢你的关心,小姐。”
“对不起,那应该是我看花眼了。”
“没关系。那么再见。”
他说着又转过头继续走路,他彬彬有礼的态度让我为自己的多疑而感到尴尬,但当我再度看向走远的他时,他的模样已经不再是奇怪,而是诡异了。
这一次他不仅一瘸一拐地走着,还向前驼着背,双手紧紧地夹着自己的身侧,同时脑袋向右肩撇去,让人感觉他似乎被一股不可见的外力紧紧地抓住,要被揉搓成一个肉球一般。接着他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像是唱跳的小丑一般在道路上前行,而脑袋则是不停地向左右摆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甩飞。
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声被我遏制在喉咙当中,原本凉爽的夜风此时显得格外的阴凉,但我浑身上下却又十分燥热,胸口闷得难受,耳内回荡着咚咚的心跳声。
癫痫?不,我有看见过癫痫病人的发病场景,她们大多数是像出故障的发条玩偶一样倒在地上抽动。而这个男人的表现要更为诡异,仿佛他的身体里由非人类的灵魂所操作着,而且是黑暗且邪恶的那种。
我不敢靠近他,想要一声不响地转身逃走,但他所处的道路又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而我也害怕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他的面前。
这时候我才想起了一个关键的讯息,那就是他说自己是从“达克城”出发的。
“喂!先生!”我大声地喊道,这次我只敢站在他身后五米的位置,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是在赌博。
听到我的呼喊声,男子混乱的动作进入了短暂的僵直,这种突兀的变化又一次让我收到了惊吓。而后他突然挺直了身体,转身看向了我。
“什么事?”他似乎对我又一次的招呼感到不满,口气有些急促。
但他的表现可比转身之前要好多了,虽然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但至少我知道自己是在和一个人类谈话,在怀中紧握着的短刀也微微放松了下来。
“你真的没什么问题吗?说实话,刚才您走路的姿势有点吓到我了。”
“吓到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他拧着眉头说道,“奇怪的是你才对吧?我可没时间在这里和你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那……那刚才你说你是从达克城来的是吗?”我大声问道,“而据我所知,达克城似乎发生了瘟疫,那是真的吗?”
“什么瘟疫?没有的事。”
我脑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在我最近的见闻当中,他口中的达克城确实爆发了一场原因不明的瘟疫。在国家军队的封锁下达克城早已沦为了一座死城,大部分市民们至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这个男人肯定是达克城的病人……不,他到底还是不是人都值得存疑,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
我揉搓着胸前的十字架想着,说不定正是因为他每次回头都要面对我胸前的这玩意才不能展示出他的真面目,被迫披上这层人类的伪装。而一旦我背对着他,他转眼间就会将我撕成碎片。
“可能是我记岔了……那能问一下你是要去哪吗?”
“我听说附近有个村子,打算在那里住上一晚。”
“那你可走错路了,你现在应该马上回头,之前应该是有个不起眼的岔道才对。”我向他认真地说道,“我是这里的本地人,你应该相信我。”
“真的吗……那你这又是要去哪?”
“我家在这前面不远开了家农场,但很遗憾,应该没有额外的房间让你借宿。”
“这样啊。”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身向着我走了过来,我急忙侧过身去给他让开了道,“我先前的口气是有点差,抱歉。”
“没关系,祝你顺利。”
男子走向了和我村子完全相反的方向,而我则是转身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死死攥在手里的十字架刺穿了我的手掌肉,滴滴答答的鲜血从我手中滴落到了地面,这股痛觉才让我从高度紧张中恢复了少许神智。
此时男子已经离我有了百来米的举例,他走路的姿态始终是正常的,几乎要让我以为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突然他又转过身来……应该说他是只转过身来,而头依然直视着前方,这种恐怖的景象终于让我惊叫出声来,随即我立刻用另一只手将自己的嘴堵了起来,耳边开始不断回荡起自己粗壮的呼吸声。
男子并没有因为拧断自己的脖子而死去,他的身体逐渐向前倒去,趴在了其上,而下巴则是抵在了自己的后颈上。不同于一开始混乱且缓慢的动作,他的四肢极快地运动起来,像是爬虫一般向前飞快地爬动,同时他的脑袋也开始快速地上下摇动。
“哈哈哈哈哈……嘎嘎……哈……噎……哈……”
他开始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是一种高声、哀歌似的尖叫。那是一种言语,或者是一种什么东西,努力要成为一种语言,但没有透露神志清晰的成份。
但我突然能够明白,那是一种笑声,一种代表着这个在地上爬动家伙喜悦的声音。
终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的地平线当中,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跌坐在了地上,冷汗彻底浸湿了我的衣裳。我想要站起来,但双腿却不听使唤,于是我便伸手扇了自己大腿两巴掌,再次借用痛觉找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虽然我地身体仍在恐惧种发颤,但我再也受不了了。我用手撑着地开始转身,当我稍微侧过身去,将视线从男子消失的方向挪开时,一种迅猛至极的寒意突然从我身后撞了上来。
“奇怪的是你才对吧?”
男子先前说的这句话又一次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让我尖叫着转过身去,双手撑着地快速地向后爬去,同时裙底的膀胱泛出了一股温暖的潮湿感。
在尿了裤子且瘫坐在地上的我面前却是空无一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脑中始终紧绷着的某样东西终于断开了还是什么,我的警惕感在这之后消失殆尽,本能也告诉我这场恐怖的经历已经彻底结束,只不过会在我余生的梦境当中反复出现罢了。
我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村子的方向跑去。
等我回到村子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但我欣慰地发现父母还为我留着一盏灯。
在我迫不及待地推开家门,想要向坐在餐桌前等候着我的父母讲述今晚离奇的经历时,迎接我的却是双亲惊恐的尖叫声。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如此恐慌,我转头确认身后并没有跟着那个诡异的男人后,视野却已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翻滚。
在我眼前的父亲正持着镰刀,上面还带着粘稠的血迹,气喘吁吁地看着我。
备注: 如果对本文章还算有点兴趣,这些无处安放的文字我会第一时间放在我的个人公众号FACE寒舍上,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