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吾是誰,“批評”是什麼,第一章已寫,不再贅述。書接上文,話說唐僧師徒一路向西,看見一處道觀(真是大冤種,又名無巧不成書),喚做“黃花觀”,便想與觀中道士一會。道人士出面相迎,雙方客客氣氣,道士喚童子好生招待。不巧這忙裡忙外的動靜正驚動了後院的七個蜘蛛精。原來這七姐妹與這道士是師兄妹,她們當下暗叫來道士,向他哭冤訴原委。道士聽畢惱恨起來,要下毒毒死師徒四人。
黃花觀
他向每個茶盅中都放了三顆紅棗,棗內各塞毒藥,請唐僧師徒喝下。自己茶盅裡卻是兩顆黑棗,顏色與紅棗不同。師徒自然無防備,悟空卻瞧出端倪,馬上說:我和你的茶杯交換一下。真是老江湖了。三藏批評他不懂事,孫悟空無奈,看他們喝下。三人飲畢,馬上臉上變色,滿眼流淚,口中吐沫,暈倒在地。
悟空大怒,碎盅便罵。道士簡述原委,二人打在一起,七個蜘蛛精也前來吐出漫天蛛網,助陣師兄。悟空見雙拳難敵十六手,打個筋斗逃走,搖來土地一問,方知這七位是蜘蛛精。他有了點子,返回再戰,變出七十個小行者,人手一根雙角叉棒,將蛛絲攪斷(像用叉子攪意大利麵),還把蜘蛛精盡數拖出。悟空對分身說:別打死她們,先讓他們還我師傅。可見悟空和分身之間可能並沒有無線意識傳輸,還需要語音輸入操控。
道士此時跑出來,見此情形,厚顏無恥地說:“妹妹,我要吃唐僧哩,救不得你了。” 可見他向來便自私冷血,怪不得遊戲里舍得拿師妹紫蛛做陷阱,引誘天命人過來,又從其體內取出根器,棄其性命不顧。遊戲裡八戒也說“要怪就怪你師兄,是他把唐僧肉看得比你們姐妹的命要緊”,出處便在此。
悟空大怒,揮棒狠狠打死七個蜘蛛精。遊戲裡,豬八戒說是孫悟空讓他去打死蜘蛛精,(“當年猴子留我下來滅口,是誰最後沒捨得對你下手”)但實際上在原著中豬八戒已被毒暈,七隻蜘蛛精都是孫悟空打死的。若八戒指的是在這之前,火燒盤絲洞,卻又談不上“沒捨得對你下手”,而是放了所有蜘蛛精一命。想必此處均為遊戲的改編——七個蜘蛛精若是全死完,八戒和紫蛛的愛情故事也就沒有後續了。
道士大怒,又與悟空戰在一起,五十回合後,見戰他不過,脫了衣裳,兩肋下竟有一千隻眼,迸放金光,直把大聖困在金光陣中。大聖見向上攻脫不了身,點子來了:但見他變作只穿山甲,向下挖地,往外鑽了二十餘里,方得脫身。正巧撞上黎山老姆,經其指點,前往千里之外的紫雲山,尋降怪的高人。
黃花觀到紫雲山既有千里之遙,若遊戲遵從原作設定,則說明執念不光會穿越時間,還能穿越極遠的空間。遊戲裡,繡花金針也是在紫雲山尋得,與原著相符。但百眼魔君會帶弟子去紫雲山“飛昇”(吃蟲卵變異),這卻讓我想不通:明明山中就有降克他之物,他哪來的膽子到此地誆人?這好比騙子在警局擺攤,老鼠在貓舍偷糧,實乃膽大包天,自取滅亡。
說回原著,悟空到了紫雲山,見到毗藍婆菩薩,把來龍去脈一說,請菩薩助他降妖救難。問到菩薩有什麼兵器,菩薩掏出繡花針,說這針是在她兒子眼睛裡煉成的。毗藍婆的兒子就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本相是六七尺大公雞的卯日星官。遊戲裡,卯日星官被百眼魔君用蟲卵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晦月魔君,被天命人殺死才得以解脫。而其母毗藍婆的蹤跡,則並沒有明示。
毗藍婆隨悟空到了黃花觀,一針便破了金光。(枉我當時連金針都不知道去哪拿,就頭鐵去磨死了百眼魔君。)按下雲頭,發現那怪已經閉了眼,舉步維艱。悟空要打,毗藍扯住,送予三粒解毒丸,救了唐僧師徒三人,又伸手一指,讓妖怪現了本相:原是隻大蜈蚣。悟空猜到:“雞能降蜈蚣,卯日星君是大公雞,估計他媽也是隻大母雞,所以才收服得這麼輕鬆。”
《西遊記》原著中並沒有明確指出毗藍婆的本相是什麼,母雞隻是孫悟空的推測。在《妙法蓮華經》的《陀羅尼品第二十六》中,毗藍婆是十羅剎女之一:“爾時有羅剎女等,一名藍婆,二名毗藍婆……”百眼魔君的形象也一直是個人形態道士,只有最後才被毗藍婆化成一隻七尺長短的大蜈蚣精。遊戲裡,則把這二者結合起來,讓百眼魔君的形象變成了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巨大蜈蚣的怪物。
李本總批和澹漪子都提到一個角度:百目魔君開始是肋下有千眼,臉上當然也有一雙眼睛。可最後的結果卻是不光千眼瞎了,臉上的眼也瞎了。可謂是使盡聰明,最後卻變成了一個大傻子。
第七十三回名字已有明示,七個蜘蛛精即是七情:“盤絲洞七情迷本”。澹漪子在此進一步解析:絲者,思也。因為思慮而產生情感,因為一情而產生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蜘蛛精們對唐僧是喜,對八戒是惡,對悟空是怒。這七種情感都出於心,而都能害心。心猿(也即孫悟空,如同八戒對木母,這是書中一個很常見的明喻)曾經祛除了六賊(書中第十四回攔路搶劫而被悟空打死的六個盜賊,分別名叫眼看喜、耳聽怒、鼻嗅愛、舌嘗思、意見欲、身本憂,正是遊戲中“六根”的出處。悟空祛除六賊,正暗喻他戒掉六慾),今天難道能容忍這七個妖怪(也即七情)嗎?所以將其除去,這不是喜好殺戮,而是因為她們會迷惑本心,要修本心來戰勝她們。
至於遊戲裡,“思”則著重落在“思念”的意義上,根器“舌嘗思”,也是秉持這一主題,既代表紫蛛對八戒的思念,也象徵四姐對輪迴循環中的天命人的相思之情。至於這思念之情網,八戒能戒否?實不能戒,然而他必須裝作無事人,偷偷溜走,好不至於牽連女兒罷了。這是八戒的困境。四姐對天命人之愛,玩家能斬斷否?天理即人慾,僧佛且去戒吧,我們俗人何必要戒?
最後再細碎念點原著之外、遊戲之內的劇情。首先,可以明確的是,遊戲中把我們引到通往紫雲山的壁畫前的黑手道人,同前幾章的白衣秀士、黃袍道人、翠笠武士一樣,是楊戩派來測試和幫助天命人的梅山六怪之一。而鶴仙人有說,天命人莽撞闖禍,攪了天上的買賣,這涉及到天庭在盤絲洞進行煉妖、煉丹的工業化流程養殖場暗線,網上有很多相關解讀,在此不再贅述,請感興趣的同學自行搜索。靡道人的身世亦很有趣,在此也不展開細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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