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個……實在是不好意思。”門口的李女士滿臉抱歉，“在你吃飯的時候打擾你。”
“哪有哪有，吃早飯而已。”我端著碗吸溜著粥，“你吃了嗎？愛麗絲煮的還挺多的。”
“還沒有，不過我路上會買麵包的。就不必麻煩了。”李女士說。
“早上喝粥養胃。”愛麗絲在旁邊強調。
作為一名烹飪專家，愛麗絲給我準備的食物都有著她自己的科學依據。
“對，是有這麼個說法。”我點頭同意，“她的食譜營養健康，你要是不急的話就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吃點吧？”
“其實我這麼一大早來找你是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李女士頓了頓，“我家囡囡還在上幼兒園，小孩子放學早，我平時又在公司裡，所以每次她都會在幼兒園待很久，所以我想，能不能麻煩一下愛麗絲……當然，我會付錢的！”
“你是想讓愛麗絲接囡囡放學？”我瞥了一眼愛麗絲，“我倒是沒有什麼意見，不過這件事得看愛麗絲願不願意……”
“可她不是你的……？”
“女朋友。所以，要看她自己的想法。”
我微笑著把手搭在愛麗絲的肩膀上。
可是力度太大，不小心灑出了點粥出來，好巧不巧落在了她的胸口上。我連忙抽出衛生紙，想幫愛麗絲擦乾淨，手指按壓，只覺得一陣柔軟。
愛麗絲愣愣看著我，我也愣愣看著她。
“倒也不必這樣證明。”李女士笑著說。
我連忙抽回手，繼續喝粥。
“當然可以，不過我們不會收取您的費用，還請告訴我囡囡的放學時間，我會提前準備。”愛麗絲點頭同意。
“真的嗎？萬分感謝！你只需要把她接回來就好了，這孩子自己會在家看電視的，她很乖不難帶。”李女士欣喜。
“乖孩子我帶過，比較有經驗。”愛麗絲說著，看向了我。
我吸溜著粥，目光緩緩從她胸口處那一塊黏糊的地方移開，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
二
“真的謝謝，還勞煩你送我。”
車上，李女士不停道謝。
“我剛好也上班，順路而已，早上擠地鐵很辛苦的。”我開著車，控制著速度。
短暫的沉默，李女士緩緩開口：“你和愛麗絲的感情真好。”
“額……嗯！”我點點頭，“我們都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了。”
“二十年？”李女士驚訝，“那豈不是跟家人一樣了？”
“嗯，已經離不開她了。”我微笑。
二十年了，關係能不好嗎？我已經過了那個最躁動的年紀了，該有什麼矛盾那也都成了往日雲煙。不過仔細想想，我真的和愛麗絲鬧過什麼矛盾嘛？無非就是我的一些胡思亂想罷了。愛麗絲可能壓根就不會在意。
她一直都是這樣一個很包容的人。
“二十年前你還是小孩子呢。”李女士笑，“你是最近才和愛麗絲在一起的吧？”
“嗯，不過你怎麼知道的？也許在一起好幾年也說不定。”我也笑了笑。
“早上幫她擦衣服的時候，我看到你都不好意思了，臉都紅了。”李女士撐著臉，“老夫老妻之間連這種小動作還會臉紅？”
“也說不準……”
我不認可，臉紅怎麼了？她可是愛麗絲欸。
“而且大白天的在客廳就……這樣乾柴烈火，一猜就知道在一起沒多久。”
“那是誤會！”我連忙解釋。
李女士只是笑，似乎也不在乎當時她看到的到底是大掃除現場，還是大戰後的戰場了。
“你主動跟她表白的嗎？”李女士問。
“嗯，在摩天輪上，我就那麼告白了。”我點點頭。
“摩天輪？這麼浪漫？你很有安排嘛！”李女士似乎很心動。
“也沒有……我在最後關頭緊張了，說的話一塌糊塗，最後還是愛麗絲主動抱住了我，說她也喜歡我……”
我想起了那天的夕陽，有些恍惚。
耳邊似乎還殘留著愛麗絲的輕柔聲音。
“你很愛她對嗎？”李女士說。
“當然了，不過她一直都把我當小孩子看，儘管我都到了結婚生子的年齡，她也改正不過來。”我微微嘆氣。
“對你有保護欲咯。愛麗絲不是保姆機器人嘛？她肯定能分得清成年人和小孩子啊，能一直把你當孩子看，並不是你在他心裡長不大。”
李女士說，“她只是想保護你，真心愛一個人很難不想著去珍惜對方，自然而然就會想要去保護他，有的人會默默站在身後，有的人則會勇敢擋在前方。”
“其實愛麗絲也鼓足勇氣了吧？不然她也不會在最後時刻回應你的愛，在那種時候抱住你……”李女士笑了起來，“看來愛麗絲是那種既會默默站在你身後，也會在關鍵時刻站在你身前的類型呢。”
我一怔，愣住了。
想起了愛麗絲嬌小的身影。
自從我高中後她就不會再過問我的隱私，一直都是問我願不願意主動和她說，她會給我合理的建議，一直這麼默默地維持著我們兩個人的家……
甚至還會在那一刻主動擁抱我。
“所以，你也要保護愛麗絲呀，她那麼喜歡你，可不要讓她難過。”李女士默默地說。
“當然。”我目光飄遠，“我會保護她的。”
哪怕到時候全世界都反對我。
……
三
“我可以多花錢嗎？”
聊天框內，愛麗絲默默發來一條信息。
正在摸魚的我一愣，表情玩味起來。
她居然會問我能不能花錢？
小時候財政大權一直都在愛麗絲的手裡，怎麼花，花多少都是由她說了算，也多虧了她，我才能在一窮二白到只能領救濟金的情況下長這麼大高個。
一直到我成年後她才把家裡的財產全部交給我來保管。如今工作多年，她每次用錢買菜的時候都會從我銀行卡里划走，壓根不會主動來問。
“當然可以，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我立刻回覆。
沒過一會兒，愛麗絲髮來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小囡囡正牽著愛麗絲的手，她挎著書包，手裡拿著棉花糖，貼著愛麗絲的裙邊笑的很開心。果然愛麗絲哄孩子很有一套。
“囡囡一直盯著路邊的棉花糖，偶爾吃一次沒有影響，就想著買了。”
“我小時候你都不給我買。”
“每個月都有帶你買各種零食，從來沒少過。”
“記這麼清楚？”
“我的記憶模塊存儲著二十年來每一天每一秒發生的事情，只要你想，我隨時都可以調出來。”
“……”
“我帶她回家了，我沒有她媽媽的聯繫方式，你可以幫我轉告下，我還要帶她玩一會兒。”
說完，愛麗絲就沒有再發消息了。
我無奈笑了笑。
其實，我也沒有人家媽媽的聯繫方式啊……
“又在傻笑了……”旁邊的鶴子瞄著我，“你最近很不對勁啊，明明前段時間看上去情緒低落，身心俱憊的樣子，怎麼這兩天又開始笑這麼開心了？”
我以前看上去很低落嗎？我從來都沒有表現出情緒不佳的樣子，老德，大志，素素都沒有發現，也就愛麗絲能看出來，但她是根據我的各項身體數據推測出來的，真不知道鶴子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是不是……”鶴子微微皺眉，眼神也變的意味深長起來。
“我是不是怎麼了？”我問。
“算了，看起來不像。”鶴子搖搖頭。
“有話直說唄。”我敲著鼠標看她。
“我只是感覺你好像談戀愛了，但仔細想想你的朋友圈哪來什麼人讓你得吃？素素都有男朋友，你總不能和大志搞一塊去了吧？”鶴子時不時看我兩眼，“除非是……”
“愛麗絲？”我把她沒說完的補上了。
鶴子只是看著我，沒有說話。
“你這什麼眼神？怎麼搞得我配不上愛麗絲似的？我好歹也是多金多藝的優質男好不好？”我也看著她。
“懶得管你。”鶴子輕哼一聲，趴在桌子上，繼續看她的電視劇。
四
回到家的時候，愛麗絲正帶著囡囡在客廳拼拼圖。
那都是我好多年前的玩具了，愛麗絲說這種益智遊戲有利於我的大腦發育，訓練我的邏輯思維，我早以為被丟掉了，沒想到還被愛麗絲留著。
“啊，哥哥回來了！”囡囡看到我打招呼。
我有些驚訝，這孩子之前一直喊我叔叔來著……我二十六歲被叫的跟四十六歲似的。不過沒辦法，誰叫人家比我小二十多歲呢。
現在叫我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媽媽讓她改口的。
“歡迎回家！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愛麗絲站起來歡迎我，“囡囡的媽媽今晚可能要比較晚回家，我買了兩人份的食材，可以讓囡囡留下這裡吃嗎？”
“當然可以。”我立馬同意。
“為什麼是兩人份？姐姐不吃嗎？”囡囡奇怪的問。
“姐姐吃飽啦，再吃會漲肚子的。”愛麗絲摸著囡囡的頭，“囡囡也要多吃點哦，這樣等你長大後就會比姐姐高啦。”
說著，她給我倒了杯熱水。
自己則進了廚房系圍裙。
我也跟了過去：“不是說做飯的時候我也幫忙嗎？”
“你切的菜醜死了，今天有囡囡，下次吧。”愛麗絲輕推著我。
“……”
真有那麼醜？不是說不影響食慾的嗎？
“姐姐和哥哥的關係真好，我媽媽說你們是男朋友和女朋友。”囡囡看著我們說。
“你知道男女朋友什麼意思嘛？”我笑著問。
“知道，你和姐姐會生小寶寶的對不對？”囡囡問。
嘴裡的水差點沒被我噴出來。
“這個……”我連忙看愛麗絲。
愛麗絲正瘋狂切菜，手刀飛舞，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但能看到她側臉的紅暈。
這說明循環系統開始發力了。
“等你們有小寶寶了，可以讓她和囡囡做好朋友嗎？”囡囡的表情天真無邪。
“當然會。”我鎮定自若回答，“到時候囡囡就是姐姐了。”
“那姐姐會生個弟弟還是妹妹呀？囡囡想帶他一起玩。”
我沉默，看向愛麗絲，戳了戳她的腰。
“問你呢，要弟弟還是要妹妹？”
愛麗絲手起刀落，胡蘿蔔被切成了完美的蘿蔔絲。
儘管她臉上面無表情，可情感模塊發力而導致飄忽不定的眼神，以及循環系統發力而在她臉上留下的紅暈，都說明了此刻她的CPU正在高速運轉。
有人要超頻了。
“我沒有相關功能……”
話音未落，她看了看天真爛漫的囡囡，又看了看微笑著的我。
“可以都要嗎？”愛麗絲說。
“耶！那囡囡弟弟妹妹都有咯！”小姑娘舉手歡呼。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愛麗絲，她也靜靜看著我。
“可以。”
下一刻，愛麗絲的臉幾乎紅透了。
哈，循環系統的錢花的不虧嘛。
這樣想著。
我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狂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