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被拍醒的满穗有些搞不清状况,条件反射般抓住了那只在自己脸上作恶的大手,几乎要一口咬上去。
发现是良后,这才悻悻地松了手。
“良爷……”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抬手揉着惺忪的睡眼,洗澡后没擦干就直接躺下,这让她的头发有些蓬松,看起来恰似一只炸毛的小猫咪。
“这么早叫我起来干嘛……”
真泡澡泡糊涂了吧。
良有些想笑,但又觉得不太好,于是乎忍着。
“你看看外面是什么天色再说。”
“怎么了……?”
满穗有些疑惑,但她似乎终于是摆脱了刚睡醒时的迷迷糊糊,开始回过味来了。
自己刚才似乎是在澡堂来着……现在怎么……
“叫你们别泡那么久,”良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晕倒在澡堂里,一直睡到现在。”
他站起身子,抬手指了指桌上紧紧封住的食盒。
“给你留了些饭菜,趁还热着赶紧吃吧。”
说着,良拿起自己的外衣和包袱,准备离开。
“良爷,你要去哪?”
满穗有些不解。
“当然是洗澡。”
“我看你现在没什么大碍,看来是用不着我陪着了,一会吃完后就去隔壁房间找她们吧。”
良已站到了门口,向她指了指其他三个女孩房间的方向,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
澡堂。
天色已晚,此时的澡堂空无一人,原先一直在近旁侍立的小二也不见踪影,不知是去哪儿躲懒了。
良轻叹口气,看来是只能靠自己了。
他卷起袖子,开始生火烧水。
木柴延伸出来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漆黑的锅底,带动着锅内的开水咕嘟咕嘟翻腾,吐出一团团微缩的云朵。
不多时,澡堂内一片朦胧。
好热。
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反正这里除了他也没别人,他索性脱光了上衣,只留下身一条亵裤。
“笃笃笃……”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谁?”
良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等来对方的回答。
门吱呀一声,直接被推开了。
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
“嘿嘿……良爷晚上好呀!”
“让我来帮良爷的忙吧!”
说着,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满穗二话不说便走进了澡堂,颇为自来熟地端起了刚刚烧好的一锅热水,小心翼翼地倒进了浴池里。
“喂……”
良看了看自己半裸的身子,再看了看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丝毫不见外的满穗,终于是有些绷不住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叫你去隔壁房间里休息么?”
良的语气带上了些不自然——他不太习惯在衣衫不整的时候见人。
“嗯……”穗头上的发辫随着动作一跳一跳,她一边忙着把热水倒进浴池和木桶,一边和良解释着:“我刚睡醒,一时间还不想睡。”
“但她们已经都睡着了嘛,一个人好无聊……”
“我又想如果良爷要洗澡,也许需要我帮着良爷添柴,烧水,换水,洗衣服什么的……”
“就跑过来啦。”
她笑盈盈地看着良。
“……”
“不需要。”
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一头乱发。
“我自己来就好。”
“呜……”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方才还笑嘻嘻的脸立马萎靡下来。
“良爷帮我们做了那么多事,我就想帮帮良爷嘛……”
她吸了吸鼻子,大有一言不合就掉小珍珠的架势。
“好好好,那我谢谢你帮忙……”
良有些慌了神,连忙摆着手说道。
“嘿嘿……”
满穗破涕为笑,变脸变得比川剧戏子还快。
她卖力地鼓着风,灶台下的火焰跳跃得越发欢快,热水一锅接着一锅倒入浴池和水桶。
……
约莫三刻钟,水池和木桶便差不多都满了。
尽管良抢了她几次水桶,不让她搬得太多,满穗仍然累的够呛,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着,眼神迷离。
“哈啊……哈啊……良爷,我好累……”
“你要不赶紧回去歇会吧……”
良看着大汗淋漓的满穗,心里已经开始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再晕过去一次。
那他可就彻底洗不了澡了。
“不要。”
她摇了摇头,随后说出的话让良瞪大了眼睛。
“身上好多汗,就这样回去会被她们嫌弃的。”
“不如……让我和良爷一起洗吧?”
满穗抬手指了指边上已然装满水的木桶,坏笑道:
“良爷你看,桶里刚好有热水诶~”
怪不得。
他方才还有些奇怪,为什么明明水池已经填满了,她还坚持要多烧几锅。
现在倒是明白了。
“喂,你……”
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满穗便已经背对着他,双手放在客栈那件宽衫的腰带上,灵巧地解开了腰带的结。
腰带解开,她的衣衫也向两边敞开。
接着,只听得“哗”一声,衣服从她窄小的肩膀滑落下来,渐渐向下,再整个掉落到地上,露出她光溜溜的身子。
良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看这么一个小崽子的身体,但在满穗的衣服完全落下来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别开了目光。
但在眼角的余光里,他还是注意到了她瘦小的身躯。
满穗的皮肤算不上特别白皙,而是带着些健康的小麦色,就像她的名字那样。
许是方才帮着他干了不少活,她身上汗津津的,在澡堂昏暗的光照下,透过云雾般的水汽反射着淡淡的柔光。
她实在是太瘦太瘦了,良情不自禁地想。
和自己方才抱着她的感觉差不太多,她的全身上下都没什么肉,从背后可以清晰地看出脊骨和肩胛骨的线条,一般而言看不太出的肋骨和胯骨也是隐约可见。
这小崽子浑身上下唯一看起来有肉的地方,估计就只有屁股吧。
良正想着,却发现她正轻巧地爬进木桶里,迅速将整个身子隐藏在水面下。
整个木桶顿时水漫金山,被排开的水像瀑布一样顺着桶壁流下。
“哗啦——”
满穗拢了拢头发,将一头青丝都挽在耳后,随后转过身来,小脑袋撑在手臂里,伏在桶沿上笑眯眯地看着良。
“良↑爷↓……欸?良爷刚才没在看我呀~”
“还以为良爷会往这边看呢——”
她似乎有些惊讶,不知是不是良的错觉,她的语气中隐隐约约带着点失落的感觉。
“你那板上钉钉有什么好看的……”
“况且,方才你的衣服都是我帮着换的,该看的早就看过了。”
满穗思考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良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她面色登时涨红,虽说澡堂里云蒸雾绕,但良依旧能看清楚她红透的耳根和面颊。
熟透的沙果。
良无端地想着。
“你这小崽子,刚才还自作主张闯进我一个男人的澡堂,这会子居然也想起害羞的事来了?”
“再说,你一个女娃,却硬要和我这么个男人一起洗澡,身子都被看光了,看你以后怎么嫁人!”
良得势不饶人,继续笑着说道。
此刻他心里不免有些暗爽:从下午到现在自己都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这下终于是找到机会回敬回敬了。
满穗愈发显得窘迫起来。
“好了好了。”
良突然想起来眼前的她虽说总给人一种十分成熟的感觉,但看起来似乎还只是一个幼学之年的小丫头,自己这么编排她似乎不大好。
“我也要脱了,你,给我转过去。”
方才还羞得几乎要把脸埋进水里的满穗立刻便精神了起来。
“嘿嘿~良爷是不想我看你的身体吗?”
“对,不想,给我转过去。”
“良爷都说看过我的了,那也让我看回来吧。”
“而且反正我也被看光了,那以后干脆嫁给良爷,现在看看未来夫君的身子有什么不打紧?”
她又露出了那种笑盈盈,像猫咪一样的表情。
“我才不愿娶你这样的……”
良摇了摇头,索性不去管她,只是背过身去,麻利地脱下了先前仅剩的亵裤,盘膝坐在了水池里。
浴池有些浅了,就算他已经盘腿坐下,水位也只是将将浸没他的腰部,整个上半身仍然露在外边。
“良爷的身子好壮呀……”
满穗说着,一边把头探起,试图从高些的地方把他的身子看得更清楚些。
“讨打!你小小年纪,哪里学得这么不知耻!”
被这么盯着,饶是良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他沉下脸低喝道。
“噫~明明是良爷不知耻,一开始还说要和我们四个一起洗澡呢……”
“话说回来,良爷是很喜欢女童陪着一起洗澡吗?”
满穗正待继续输出,却看到良那已经快要黑到极限的脸色。
“好了好了!”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转过身去:“我不说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不一会儿,满穗偷偷转过头去观察良的反应,见他只是低着头,用木瓢往自己身上浇水搓洗,并没有进一步追究的意思,便又放心大胆地把身子转了回来,依旧伏在桶沿上。
她伸出手指,往良身上不住点着。
“一,二,三,四,五,六……”
“你在数甚么?”
良有些疑惑。
“一条大的……好多条小的……”
满穗嘴里念念有词。
“我在数良爷身上的疤。良爷身上疤好多……”
良的神情略有些不自然,手也轻轻抚上了自己身上某几条疤痕的位置。
这些大多是在军中征战时差点要了他性命的重伤,这些年来押镖受的伤相较而言,还是要轻得多了。
当然,还有几处新伤,其中就有拜她所赐的那条。
虽说是皮肉伤,且基本都已经凝血结痂,但良依旧打算小心些,尽量少沾水。
“有些是我早年去边塞参军留下的伤痕,也有些是近几年押镖,盗匪留下的。”
良决定还是不和这小丫头说闯军的事。
毕竟造反无论怎么说都是掉脑袋的活计,她知道了并无半分好处。
“还有,”良指着自己左胸处的一条血痕说道:“这不是你干的好事么?”
“呜……”
“良爷对不起嘛……”
满穗垂眼低眸,语气软糯,作出副可怜相。
良并没打算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便索性沉默不语。
……
“……良爷杀过很多人吗?”
良有些惊讶。
她突然间问这个做什么……
良略微顿了顿,还是开口道:
“当然。”
“大概多少个?”
“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
“敌人也好,盗匪也罢,我若是不杀他们,此刻我恐怕也不能像这样和你说话。”
满穗微微低下头,似在思索。
“怎么,你怕了?”
“才没有。”
“呵……”
良扭过头去,继续用木瓢往自己身上舀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说起来,良爷为什么会害怕武松呀?”
“嗯?”
“为什么这么说?”
良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因为……前几天晚上演影子戏的时候,良爷看到武松打老虎的时候,就怕得不敢看了……”
“不……”
良的眸光暗淡了一瞬。
“不是那个原因。”
他顿了顿,还是选择向满穗讲述了当年在京城中发生的一切。
……
“白幕上的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强,最后把一切都吞噬了。”
“最后我醒来,只发现手里握着父亲的断手,周围一片残骸,空气里充斥着烤肉的焦臭味。”
“大概就是这样。”
良垂眸静坐,一时间连搓洗身子都忘记了。
“我本以为自己过了这么久,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没想到……”
他想故作轻松地笑一笑,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无比沉重,再搭配上他脸上那些伤疤,扯出的笑脸估计比哭还难看吧。
“良爷对不起……”
满穗低着头,小声说道。
良装作没有听到,而是从浴池里站起身子,从一旁拿起了早就备好的衣裳,一件自己披上,另一件递给满穗。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明天早上,我会再问问你们的打算。”
“是跟着我去陕州,还是在这里就离开自谋生路,看你们自己了。”
他转过身去,等满穗也穿好衣服从木桶里出来后,便和她一起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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