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良穗：今月照古人
那一夜的滿穗心事重重，而我卻並未放心上，以為小崽子只是單純想爹爹了才突然擁抱我的。這天我正琢磨著是繼續看武術書，還是再跑一趟上回的工地，伍芷年敲門進來，提議帶我們去附近的十三行走一趟，給我們買點衣服，也讓我們多適應下現代生活。
“十三行？我去過，那裡好像是賣衣服的地方。”
“咦？良哥你去過？”
“對，上次幫你買禮物的時候去的，不過和我印象中的布行不一樣。”
“剛好去那裡給你們介紹介紹，穗妹妹個子也大了一點好像，原來那幾套臨時買衣服太少了。”
“走啦小崽子，我們帶你買衣服去。”我對剛上完廁所進房間的滿穗說。
“好耶！”滿穗一聽就舉起手，“能穿新衣服啦！我想看看綢緞是什麼樣的。”
“現在的布行應該不賣綢緞了吧？”我猜測。不過小崽子從沒逛過布行，更只逛過一次街，上次還是在洛陽城的時候才走馬觀花地玩過一次，來到現代後，我忙著各種事情，倒是沒怎麼帶她出來玩，買點東西。
正好，要是真有綢緞賣，我以後咬咬牙多掙點錢，給她買一匹就是。想來現代的綢緞也不會貴到哪裡去，小崽子穿上綢緞，怕是都樂得找不著北了。
“若是那布行出售綢緞，咱就給你做一套裙子。”
“真的嗎良爺？一言為定哦！”滿穗眨巴眼睛，不禁開始浮想聯翩。
十三行仍然是上次那樣人來人往，各色各樣的板車穿梭其間，可以看到板車上裝載著鼓鼓囊囊的尼龍袋，裡面塞了不少衣服。我由於上次來過一趟——雖然只是在入口鞋店看了一眼，因此還不算太驚訝，只是稍微伸長著脖子四下張望。滿穗卻是第一次來這種新式布行，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纏著伍芷年不斷問東問西。
“所以，現在的布行其實也和古代的布行差不多，只不過不像古代能給我們量體裁衣了。”
“其實部分佈行還是存在這一選擇的，像是一些高端西洋布行，客戶一般對衣服會有旺盛的貼身需求。”伍芷年拿西裝店舉例。
我路過一間又一間的服裝店，只覺得看花了眼，以前我只覺衣服只有不同的材質區別，麻布，綢緞，棉衣，僅有穿著的感覺不同。這各式各樣的，甚至有些在我看來千奇百怪的服飾，讓我目不暇接。
我們走進一家童裝店，滿穗看著那些精美的童裝，想伸手摸一摸，卻有點不敢，伍芷年直接上手一件件捏了下，試了下觸感。
“芷年哥，這些衣服能隨便摸嗎？看著和綢緞一樣，好貴的。”
“隨便摸。這些衣服看著高大上，其實只需要幾十一百塊就行，而且質量也不錯，穗妹妹哪個看上眼了，直接拿出來穿著試一試，那邊還有試衣間。”伍芷年朝那邊一指。
滿穗又摸了摸其中一件衣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個......芷年哥，我14歲了，已經是成人了，能不能帶我去看看稍微成熟點的女裝呀？嗯不是我不喜歡童裝，是我想......”
“小崽子你看，我看這件衣服挺漂亮的！”我興致沖沖地走過來，拉著滿穗的手就往一邊走。
“哎哎哎！良爺別這麼急！”滿穗被我拉著踉蹌幾步，我抓起那件衣服，雙手一撐，一件紅白相間的百褶裙抖落在她面前。
滿穗倒是覺得這件衣服挺好看的，只是自己一直以來都穿得比較樸素，一時間有點不適應。“良爺，這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覺有點太豔了。”
“不好看嗎？”我將衣服反過來，感覺沒什麼毛病。“要不你去試衣間試試？試一下吧，不好看換一件。”我將裙子遞給滿穗，“說不定你以前穿的衣服不是灰就是黑，所以看到大紅大綠的就想拒絕，但其實你穿這種衣服很好看呢？”
滿穗接過衣服走進更衣室，我和伍芷年在門口候著。
我用手肘推推一旁玩手機的伍芷年：“喂喂，你覺得小崽子適合穿什麼衣服？剛才給她看了套又紅又白的裙子，她覺得太豔了。”
“穗妹妹她......”伍芷年收起手機，盯著更衣室門上的鏡子，“穗妹妹長得確實挺漂亮，所以什麼豔麗的衣服她都可以駕馭，但是依我所見，她的氣質更適合淡雅一點的衣服。”
我倆正百無聊賴地盯著鏡子，伍芷年又問我：“良哥，你有沒有想過給自己也弄套漂亮點的衣服？”
“我？個大老爺們兒有什麼好打扮的，日常的衣服已經夠我用了，穿得舒服就行。”
“良哥，這俗話說得好，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你拾掇得好看些，以後出門辦事也有面子。”伍芷年又看了眼更衣室的門，故意壓低聲音：“再說了，你就不想讓自己變帥一點，贏得穗妹妹的芳心嗎？”見我一挺身又要反駁，伍芷年又把我摁低了一點：“好好好，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那以後你帶穗妹妹出門，自己蓬頭垢面套件舊襯衫，這觀感能好嗎？別人忍不住對滿穗指指點點，說這姑娘長得挺好看，只可惜鮮花插在牛糞上......那穗妹妹心裡多少會不舒服。”
也是，以後小崽子長大了，我還穿得邋里邋遢，那指不定有多少人瞧不起我，肯定有不少不自量力的登徒子跑去騷擾小崽子。而且......而且雖然我當著伍芷年的面不敢承認，但我確實想讓小崽子對我高看一眼，讓她覺得我不是個只會打打殺殺的武人。
“良爺，我好看嗎？”
突然聽到滿穗的聲音，讓我頓時拋開那些胡思亂想。隨著更衣室門一開，穿著百褶裙的滿穗向前走了兩步，她無師自通地轉了一圈，讓裙襬飛起來，就像一朵盛開的玫瑰花。我只是張著嘴，眼睛發直地盯著滿穗。這小崽子，平時穿著那套乞丐一樣的幾塊破布，看不出有幾分姿色，現在她穿著設計考究的百褶裙，居然如此攝人心魄！我沒有看伍芷年，但我呆了好一會兒伍芷年都沒出聲，肯定也陷入震驚之中。
“良爺，怎麼一直在直勾勾地盯著我呀，良爺口水都要留下來了。”滿穗提醒。
她剛才換上衣服，摸了摸裙子的面料，穿著倒是覺得挺舒服，只是不知道上身效果怎麼樣。滿穗想必肯定很彆扭，她一個農民的孩子，每天見得多的是土地，見得多的是莊稼，這種鮮豔華美的裙子，還是城裡的小姐們穿會合適些。可是良爺卻讓她試一試，硬是要趕鴨子上架。
呵，等出來後給良爺和芷年哥看一眼吧，如果他們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那她馬上就換掉。她打開門，看到一晃一晃的蓬鬆裙襬，突然想出個主意，於是原地轉了一圈，待站穩身子，就看著良爺像失了心神一樣，嘴都合不攏了，她走到哪裡，良爺的目光就跟到哪裡。芷年哥也是瞪大眼睛，出乎意料地看著。
“良爺......那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呀，你這麼盯著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滿穗雖是這麼問，但看到我這副魂不守舍的狀態，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她就像蹦躂的小鹿一樣，心裡不免有些竊喜，但又有點不自信。“不至於吧......這裙子有那麼好看嗎？”滿穗想。
“好看！很好看！這套衣服比你之前穿那個小乞丐一樣的衣服好看多了！”我回過神來，剛表揚了幾句，卻被旁邊的伍芷年頂了一下。“哪有這樣誇獎人的？”伍芷年壓低聲音斥責我，“良哥的意思是，你以前穿的衣服比較普通，所以看不出你原來的美貌；現在你穿這件裙子——哇，那叫一個漂亮，那叫一個傾國傾城。”
我連忙點點頭，對，還是伍芷年會說話。滿穗聽到我們的評價，有點不敢置信地四處走了走，來到鏡子前，端詳著自己。誠如他們所說，穿上這身裙子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鮮豔，反而將自己的氣質一下子改變了，從田家女倏變小郡主。
“嗯嗯，聽你們這麼說，確實有一點好看......”滿穗慢慢捂住自己的臉，這百褶裙好是好，就是穿著有點熱，熱得她臉有點紅。
“這件衣服先定下來吧！”伍芷年拍板，又叫來一旁的售貨員，“這種款式的百褶裙，有沒有其他顏色的？”服務員拿來一件類似水墨畫顏色的百褶裙，雖然這件裙子的顏色和滿穗之前穿的破裙差不多顏色，但興許是精心設計過的緣故，簡單的顏色反而有種高級感。
滿穗又將這件裙子換上，我倆研究了一會兒，覺得這件水墨色的裙子雖然不如剛才的裙子讓人眼前一亮，但勝在顏色低調，耐看，可以作為滿穗的日常服使用，那件紅色的裙子就留到有活動的時候再穿。
我們又在其他地方逛了一會兒，也給滿穗買了不少衣服。途中伍芷年時不時跟我們介紹現在的消費模式，市場結構，和古代有什麼不同，買的時候要注意什麼，商家背後可能會搞什麼小動作......等等等等。路過一家西裝店，滿穗拍了拍我：“良爺，咱們在這裡走半天了，買的都是我的衣服，你自己可還沒買呢，要不進去看看？”
滿穗還以為我會馬上矢口拒絕，但我想起伍芷年說的話，點了點頭。滿穗一把挽住我的手臂，興沖沖地往門口走，可到了門口，看到裡面金碧輝煌的內飾，又猶豫了一下，生怕這是什麼特別高端的布行，萬一裡面的衣服芷年哥買不起，那可就尷尬了。今天芷年哥已經給他們，或者說給她買了挺多衣服，花了不少錢，換做是滿穗以前的時候，她家一年到頭都不一定有閒錢裁布做衣裳。今天來布行街，已經比過年還要奢侈了。可是自己現在已經擁有不少衣服，良爺還是穿著伍芷年家裡老三樣，她心裡也過不去。
要不，去其他常見的布行看看？雖說可能不如這家布行那麼高端，但是總歸是精心設計的衣服。
滿穗又把放在把手上的手縮了回去，伍芷年從後面走上來：“怎麼了穗妹妹？怎麼不進去？”
“芷年哥，這布行裡的衣服看起來很貴吧，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轉轉，今天我們已經花了不少錢了。”
“沒關係沒關係，進去看看嘛，看對眼了就買嘛，難得你們能到現代生活。”伍芷年大大咧咧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