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趁著夜色在窗外呼嘯而過,對我和美子而言,這又是一個難眠的夜晚。
那位神秘金先生暗示,我們的通話可能會被監聽,所以關於金秀珠母親的事情,我們只能等跟他見面的時候再問了。
很多疑問在我們的腦海中穿插遊走,彷彿一個個不滅的幽靈潛伏著。身邊的人似乎都開始變得不再可信,危險似乎就隱藏在轉角的陰影裡。
翌日,在等到老人的許可之後,我們得到了一些關於金秀珠的資料,金秀珠在3歲的時候,被當年的金社長帶進了金家,自從她踏入這個家門的那一刻,她的命運其實就已經註定了,因為她的生母金社長一直沒有對外說過,所以金家人都認為這個孩子只是金社長年輕風流時的一次邂逅的意外結果,她不但被金家的其它孩子排斥,更被金社長的妻子視為眼中釘,因為她的出現,對她而言代表著一種背叛!
一直忙於事業的金社長的也並沒有過多的關注過她,可以說在這個家族裡,她一直都倍感陌生,除了那個神秘的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以及金秀山偶爾會關照她一下,別的人似乎連跟她說話都不願意。
金社長如果不在家,金秀珠是從不肯跟大家在一起用餐的,不是她孤傲,而是難以忍受那些排擠的眼神和嘲諷的語氣。
在這個家裡,她本想當空氣一樣的存在,但是事情卻不以個人的意願為轉移,生在這樣一個家族裡,一出生就不用為物質而發愁,但是隨著而來的也就失去了很多普通孩子的那種簡單快樂。
對於他們而言,很多別人家的孩子望塵莫及的東西,對於他們都是唾手可得的平常之物。
幸與不幸,萬事兩面! 隨著金秀珠逐漸成年,家裡的排擠和嘲諷,逐漸演化成了明爭暗鬥以及一些不懷好意的打壓。就連曾經經常照顧她的秀山哥哥,也跟她漸行漸遠。
長大後的她,更是害怕每次跟金社長的單獨相處,雖然幾乎每個人都在誇讚金社長,但是對於她而言,在他的身上,她感受不到一絲作為父親的溫暖,他的嚴苛,他的冷漠,都讓她覺得,她是一個多餘的產物。
所以無論是公開還是私下裡金秀珠的言論裡都透露出了她對這個家的不滿,更不用說會去支持金社長此前的主張和意志。
從我們已知的有關金秀珠的資料看來是不能找到跟她母親相關的線索了,於是我們便將線索重新聚集在死去的金社長的身上,雖然我們知道對於金社長的資料,金家人肯定不會全部透露,甚至有些還會故意隱瞞,即使如此,關於金社長的資料還是浩如煙海,這個沒有捷徑,我和美子只有一份份的去梳理。
好在終於在一份份的資料和時間線裡,我們發現了一絲不尋常。
那是在21年前,當時的金社長已經接管家族事業快10年了,按理說無論是心態還是理智都已經很成熟了,但是卻在那個時間段裡,金社長以壓力過大,需要散心為由,竟然跑到東南亞一待就是小半年。這對於一個大家族的話事人來說著實有些不尋常。
而且在同班的飛機上,我們還發現了一個人的名字,跟金社長大學時期的一個女同學名字一樣。
這不由不讓人有理由懷疑,不可能只是巧合。
於是我和美子在跟金家的這位老人打過招呼之後,就秘密前往東南亞了,順著金社長曾經走過的路,一路追查而來。
由於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了,雖然我們通過一些特殊的渠道以及安玉那裡得到了金社長當年的一份詳細路程表,但是面對這個飛速變化的世界,很多蹤跡早已難尋。
我們如同大海撈針一般找尋了三天,還是毫無頭緒,看起來金社長的行程就像是漫無目的的遊走一樣,並沒有規律,也沒有計劃,真的就像是來散心了一樣。 勞
累了幾天,我和美子夜晚坐在酒店的陽臺處望著遠處的燈光怔怔出神。
“也不知道這個金社長,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是啊,也不知道當年金秀珠的母親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跟金社長結識的!”
“像金社長這一類人,一句話,一個舉動,就能改變一個普通人的命運,所以……你說還能是為了什麼?”
“為了錢嗎!”
“但看起來又不像,如果真是為了錢,如今金社長已經是了,金秀珠也成年了,她早該出來認這個女兒了。”
“那是因為……愛情,你覺得他們這種人,還有真正的愛情嗎?”
“有……也……沒有吧!”
這似是而非的回答,讓陽臺上的兩人短暫的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就像是各自有了答案一樣,美子才再次開口道:“也許在金社長的心裡,曾經有過一段美好而又難忘的愛情吧,不過後來它凋零了。”
看著美子的側顏,美的彷彿那麼的不真實,如夢如幻一般,她額頭的長髮隨著晚風飛舞,我一時竟有些痴痴的呆,連日的忙碌也被一掃而空。
隨後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的說道:“年齡越大,考慮的就越多,愛情就越不純粹!知道的越多,就會越沉重!”
美子聽到後,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有些猶豫,又像是在思慮著什麼,緩緩的開口道:“你說,我們要找的這個人是不是金社長年輕時候就認識的人?”
“很有可能!”
“那我們可以查查,跟他乘一趟飛機而來的那個女同學!”
“嗯” 金社長的行程蹤跡很有可能經過了掩蓋或者隱瞞,但是他當年的這位大學女同學卻不一定。
順著新的思路,我們很快就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金社長的這位大學女同學,不但跟她是坐的同一班飛機,而且兩個人的行程裡竟然有一半都是重疊的。
繼續深挖下去,我們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女同學竟然在泰國整整生活了2年之久,而且她居住的地方,遠遠不是當年她的收入所能負擔得起的。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我們查到了她當年在泰國的一傢俬人高級診所的就診信息,雖然這種服務於高端客戶的私人診所都有著嚴格的保密制度,但是通過A.E.C.S.T的渠道,我們還是拿到了我們想要的檔案資料。
裡面清晰的記錄著,金社長的這位女同學在來到泰國一年之後,生下了一名女嬰,雖然當時登記的時候,這名女嬰父親的一欄是空著的,但是我想這應該可以證明很多東西了。
在查到這些之後,我們秘密的回到了首爾,很快就找到了金社長當年的那位女同學,此時的雖然已經年近50,但是不得不說,保養的很好,雖然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是看起來滿滿時尚達人的風采。
從我們得到的消息來看,如今的她經常更換男友,而且最新交的男友更是一位年僅25的男模。
本來按照原定的軌跡,她的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但是自從當年那場選擇過後,她的人生就已經不一樣了,她從此過上了她曾經夢寐以求的生活,住上了原本這一輩子都不敢去奢求的高檔豪宅,再也不用跟其他人一樣,拼命的工作,拼命的內卷!
她的性格很好,溫和而又優雅,但對於她和金社長當年的事情,卻矢口否認,說那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直到我們拿出那份出生證明和檔案材料,她才低頭不語,但是隨即就是大片的沉默,雖然她還是不承認,但是她的眼神裡已經出現了閃躲和一絲微妙的變化!
良久,她先是拿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有些慌亂的神情逐漸重新變得安定下來,才緩緩的開口道:“你們不要再查一下去了,就此打住,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什麼也不知道!”
我和美子並沒有想到得到的回答是這麼一句,便追問道:“為什麼?”
“為了你們的安全!知道的越多,越危險!請……謹記!”說完,這位依舊留有風韻的婦人便起身而去!
我望著她離去的身影,下意識裡也突然覺得我和美子的處境彷彿處於了某種危險之中。 在回去的路上,我匆忙將這些事情同步給了安玉,同時也將我的一個想法發了過去,希望……也許在關鍵時刻它能有用!
我們回去之後,先去找金家的老人簡單的彙報了一下,但是根據現在這些情況,我們並不能判斷出這一切的幕後是不是金秀珠在操縱,畢竟以她的年紀來說,策劃如此周密的計劃,有些不現實。
當我們提到找到了金秀珠的親生母親之後,這位老人的眼裡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但是要求我們把相關的資料和信息交給他一份,並且讓管家拿來了一份保密協議,並且隨後將二百萬打入了我們的賬戶裡,當然我還需要繼續調查下去,關於金秀珠的事情要有一個結果,金社長的死因也要有個定論才能拿到後面的三百萬。
不過接下來的調查,徹底的陷入了僵局,在韓國國內金秀珠親生母親和金秀珠早就被切割的毫無關係,而且一點線索都查不出來,而且關於金秀珠的資料裡,雖然她性格偏冷,並且沒有什麼朋友,從小到大多數都是一個人在獨來獨往,但是無論我們怎麼挖,她的背景都很乾淨,沒有任何的黑料,就彷彿她獨立於這個世界一個人生活了很久!
隨著調查得來的資料越多,我們越發發現這個事情跟金秀珠應該是毫無關係,要說金社長的突然死亡,以及金家長子金秀浩意外死於新冠,按照陰謀論還可以勉強的牽連到金秀珠,但是金家長女金秀善被爆出來的鉅額財務漏洞,這個真的很難跟金秀珠扯上關係,因為金秀善的婚姻當年是金社長一手包辦的,而且金秀善主持酒旅業務的時候,金秀珠當年還不到10歲。
一個10歲的孩子,即使早慧,有城府也不可能在那個時候就有能力給金秀善埋下鉅額的財務漏洞。
對於金家的次子金秀山,金秀珠也沒有理由加害於他,因為他是金家唯一一個拿她當自己親妹妹對待的親人!
隨後我們又查到金秀珠並沒有任何的出國記錄,她僅有的幾個朋友,也都是家室普通的人,而且他們也沒有任何出國記錄,所以金秀浩的死跟金秀珠也沒有關係。
通過安玉那面交換來的信息:金秀浩很可能死於組織內部的鬥爭。金家跟A.E.C.S.T北美區內部某些派系的關係一直都是糾纏不清的,金秀浩這次應該是被牽連進去了。
基於此我們很快就將金秀珠的事情下了一個基本的結論,她不是這次金家動盪的幕後黑手。
當老人坐在輪椅上看著我們遞交的這份報告之後,眼神終於變得安穩了下來,彷彿心裡的某塊石頭終於落地了,喃喃自語一般的說道:“不是她就好……不是她就好!”
也許在老人的心裡早就已經有了答案,畢竟金秀珠也是他的親孫女,找我們做調查,或許只是另一個層面上的心安。
關於金社長死亡的事情,我和美子心裡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跟老人坦白道:“關於金社長的死因,我們目前還沒有出結論,這個事情也許超出了我們現在的能力範疇,也或者……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有一個定論!”
老人溫和的望了我們一眼,也許是有些驚異於我和美子的誠實,因為我這樣的話,實際上就代表了這個調查我們沒有完成,後面的三百萬,他就可以不用付給我們了。
歲月的風霜洗禮,讓老人對於人性的洞察早就心若明火,但此時此刻對於我們的真誠坦然,還是有些吃驚的,他微微點了點頭,望向窗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隨後拿起手機敲了幾下。
我和美子並不知道老人具體給管家發了什麼,但是最終我和美子都平安的走出了那個房子,在送我們回去的路上管家叮囑道:“後續的尾款,我們老爺批准了!”
我和美子聽到這個話之後,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興奮,對於當初的那個對話我們還是心有餘悸!也許當時老人的手指輕輕一動,另外的一個結果就是我和美子就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上!
回到房間之後,我和美子的心終於算是徹底的平靜了下來,就在我們整理行李準備回國的時候,管家突然去而復返,難道又出了什麼新的變故?
管家看到我們在收拾行李,並沒有客套直接說明了來意:“金秀珠今晚想跟我和美子一起吃個飯!地點就在首爾的LAYEON,中文名叫羅宴!”
管家走後,我和美子互相對視了一眼,這一刻我們都猜不出來這個新任的金家話事人找我們到底欲意何為!是為了金社長的死因?還是單純的為了感謝我們,畢竟我們出具的那份報告讓金家的這位老人最終放心的將家族的權柄交到了她的手上!
下午5點,管家派車將我們送到了首爾中區東湖路新羅酒店的23層。
這是一家融合現代感的傳統韓餐,窗外就是首爾的南山,景觀很好,店內的裝修也很素雅,這家羅宴不僅僅是米其林三星餐廳,還是聖培露亞洲50佳餐廳之一。
我們到這裡的時候,金秀珠並沒有到,我們被服務員引導進了金秀珠預定的房間內,當然事後我們得知,其實這裡就是金家常年的包房之一。
房間很清雅樸素,但是餐具都是韓國特色的銅碗和白色瓷器為主,雖然韓國最近幾十年一直在極力去掩蓋自己曾經深受中國文化影響的痕跡,但是這樣反而事得其反,在國際上鬧出很多笑話。
我們等了大約10分鐘左右,金秀珠緩步走了進來,她的表情依舊是冷若冰霜,看不出來心裡在具體想什麼。
但是她此時的氣場卻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了自信與剋制!
她坐在我和美子的對面,彷彿輕輕一瞥的看了我們一眼,雖然只一眼,但是卻另我和美子下意識的打了一寒顫,我們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直視的力量一樣,慌忙的避開眼神的接觸。
這種壓迫感似曾相識,就像是……在俄羅斯深山裡面的那個地宮一樣,又或者說她身上此時的氣場有些像國內我曾經見過的那個黑髮青年。
那是一場帶著千萬年積攢的威嚴和不可抗拒,彷彿只要看一眼,就會令心靈震顫的無形力量。
看到我和美子的反應,金秀珠急忙用手指死死的抓住桌子的一角,她的臂膀在微微的抖動,似乎她在極力的剋制某種不受控制的力量或者情緒。
隨著她的手臂恢復平靜,我和美子感受到的那種無法反抗的壓迫感逐漸減弱,直到消失。
她再次看了我們一眼,一邊拿起桌子上的白瓷杯,一邊說道:“聖熙,在哪裡?”
金秀珠嘴裡的聖熙,就是我們在泰國查到的她親生母親。
只是她是如何得知的呢?
還不待我們回答,金秀珠再次開口道:“我覺得你們最好告訴我,聖熙在哪裡?否則你們今天很難走出這個房間了?”話語平淡且冷靜,但是這裡面卻彷彿含著不可抗拒的殺機。
“呵呵……如果你真的找了李聖熙,我想此時我們就不是坐在這裡和你講話了?”我強忍著心裡的冷顫反問道。
“看來是我小看你了!”
“你說吧!什麼條件?”
“我只要我和美子能平安回去!”
金秀珠短暫的沉默了一會,突然眼神犀利的死死盯著我,彷彿要看穿我,或者活吞下我一樣!良久才帶著一絲無奈說道:“我需要和她通個電話,確定她是安全的!”
“好的,沒問題!”我一邊回應著金秀珠,一邊撥通了安玉的電話,電話接通後,我簡單的說了一下,隨後將手機交給對面的金秀珠。
美子則一頭霧水的看著我和金秀珠,看得出來雖然她驚訝於今天金秀珠氣場的變化,但讓她吃驚的顯然是我說的這番話,因為她知道,她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根本不知道我何時把金秀珠的母親秘密的送到了中國!
人生總是充滿了很多意外和唐突的變故,就像現在,就像此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