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應該認識，‘緣御心’吧？”
洛紹爾的聲音不緊不慢，當他一字一頓地念出那個人的名字時，似乎也同時往吳夕的脖頸上套上了一圈絞索，讓他連心跳都停了兩拍。
拜抑鬱心法所賜，吳夕幾乎只用了一瞬間，整個人便重新冷靜了下來。但就是這麼短短一瞬，還是被洛紹爾看在了眼裡。男人似乎已經得到了想要答案，視線不再像先前那樣近乎兇狠地盯著吳夕，恢復了之前和桂圓談話時的柔和。
“看來您還是有所顧忌。放心好了，你和我今天在這裡談話的內容，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至少我不會向任何人提及。”
一邊安慰著仍一言不發的小女孩，男人伸手拿起另一份文件，遞到了吳夕面前。
“從給您化形的流暢度，我們就能斷定閣下的來歷並不簡單。再加上您甦醒後的表現，曾經的您肯定是有過化形成人的經歷的。至於您對外宣稱的失憶，是真是假，您心裡應該也有答案。”
吳夕微眯著眼，盯著桌上那份“龍組通行證”，和剛才他給桂圓那份一模一樣。
他心底已經有了對策，自己故意裝嫩的計劃顯然已經暴露了，但從男人話裡的意思來看，具體暴露了多少還猶未可知。至少他還不知道自己變成小狗前的身份。不然早該叫胡璃他們把自己抓起來了才對。
又或者……他和胡璃他們的合作關係，並沒有自己想象地那麼緊密？從他對自己的態度來看，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不論如何，此時的吳夕是不可能完全信任眼前這個男人的。現在最好的選擇是少說話，繼續保持神秘。
“不瞞您說，我們對您的瞭解其實就只有剛才那些。不論您最後願意告訴我多少事情，都可以帶上這個和桂圓一起去桃源。那裡應該能找到可以幫您的人。”見女孩低頭注視著通行證，仍舊面無表情地保持沉默，洛紹爾釋然地嘆了口氣，“如果您還是不願施捨一點信任給我，那就可以帶著通行證離開了。我已經安排了人全程護送您和桂圓去往桃源，最快今天下午就能抵達……”
“我有自己的苦衷，洛紹爾先生。”
吳夕是可以繼續一言不發的，但最終還是選擇了踏出那危險的第一步。至於原因？
他迫切想知道的東西，想尋得的答案，並不比眼前這個男人少。而要想得到這些，眼下無疑是一個好機會。只要不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遇到敏感問題及時迴避，他應該不用冒什麼風險。
這是男人一直以來誠懇的態度換來的，如果這一切都是刻意裝出來的話，那麼吳夕不得不承認，他表演的功夫很厲害。但與表演能力無關的是，經過剛才的仔細確認，吳夕可以斷定這份通行證不是偽造的，上面只有內部人員才知道的防偽標識都對應得上。這也是他最終選擇冒險的關鍵所在。
龍組選擇信任的人，他應該也可以信任。
“當然，我們都有苦衷。”
“我並不認識緣御心。”
這句話算撒謊嗎？吳夕自己也拿不太準，他確實不認識什麼緣御心，他只認識自己的師父袁鈺——一個愛喝酒，愛逗小孩，做得一手好菜，腦袋裡裝著無數妖獸故事的慈祥老人。而緣御心這個名字，他只在學習龍組歷史的時候遇到過——一個一手組建起龍組後，又急流勇退，選擇歸隱的傳奇靈脩者。是不久前的胡璃等人將二者關聯在了一起，對於吳夕而言，具體情況還有待確認。
所以，自己剛才“可能”撒了謊。也“可能”說的是實話。
“這樣嗎？”吳夕的答案顯然沒能讓男人滿意，失望的眼神從他眼中一閃而過。“好吧，我相信您。那這整件事就與您無關了……作為對您信任的回報，您也可以向我提問，我會在條件允許的範圍內如實回答，從您剛才的眼神裡，我能看出，您應該也有很多問題想問。”
吳夕思索了一小會兒，終於想到了自己該問什麼，以及該怎麼問：“關於緣御心，我知道他是龍組的締造者，這在咱們妖獸也算是常識了。可這傢伙不是已經歸隱好多年了嗎？你們是在找他嗎？為什麼要找他？”
跟緣御心撇清關係，這是避開風險的關鍵一環。至於後面的問題，不論洛紹爾告訴他多少，他日後都會想辦法弄清楚。
這次輪到洛紹爾沉默了，吳夕能看出來，他思考的也是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很快，男人就決定好了要給出的回答：“如果您真的對此事毫不知情的話，那麼我還是建議您不要對其抱有任何好奇，這背後牽扯的東西極其複雜。再確認一次，您真的想知道嗎？”
真的想知道，吳夕能看到答案近在咫尺，但也看到了在隔在他和答案之間的那根隱蔽的細線，這是洛紹爾在剛才的話裡為他鋪設的。要觸碰答案就必須將細線弄斷。細線斷後會發生什麼呢？對這件事表現出過分的好奇心會導致什麼後果呢？
不能冒這個險！稍加權衡後，吳夕還是按住自己強烈抗議的好奇心。
“嗯……那就聽你的，算了吧。”
“啊？”洛紹爾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女孩的回答顯然不在他意料之內。
這也讓吳夕更加堅信，自己剛才的選擇是正確的。他沒有被男人牽著鼻子走。
“那麼，您還有什麼問題想問嗎？”洛紹爾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失態，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似乎是為了遮掩自己的表情，還低頭看了看錶，“我們還有時間。”
“為什麼你要幫我和桂圓化形，還要送我們去龍組？”
既然不方便問和自己相關的，那就問問對方的事情好了。吳夕對洛紹爾這個人其實也有很多疑問，而早在男人將通行證遞給桂圓時，他就已經開始好奇這中間的原因了。為什麼兩個毫不相關的小妖獸，他會這麼上心呢？
“這是我們和桃源龍組的約定，國際妖獸救助協會能在華夏境內開展活動，並不是沒有條件的。組織在華夏救助的所有妖獸，最後都必須送往桃源，由龍組接管。至於為什麼要幫您和桂圓……”洛紹爾的語氣中逐漸透露出某種自豪，稍加思索後，又接著道：“我們是妖獸救助協會嘛，幫助妖獸當然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我們關注桂圓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那孩子似乎受高人指點過，在靈力修煉方面相當有天賦。能化形也是拜此天賦所賜，並不是我們的功勞。”
“而您的出現則純粹是一個意外，既然您不願透露自己的身份，我也只能稱讚一句：您的天賦甚至在桂圓之上，化形比她還要順暢。”
拋開和胡璃他們的關係不談，男人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如果屬實，確實是讓人敬佩的。救下桂圓並不會帶給他什麼好處，甚至還可能會得罪人，但他還是派靈脩者去救了。幫妖獸化形，送他們前往龍組，更是純純的慈善行為……
誒？不過為什麼……自己沒有化形那段時間的記憶？難道昏迷著的妖獸也是可以化形的嗎？這事兒似乎有點蹊蹺，但吳夕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
“謝謝誇獎。對了，我可以問問，你說的趕時間……是怎麼一回事嗎？”
“因為有妖獸在梓陽市鬧了事，所有和靈脩者相關的組織都要接受檢查，我們也不例外。這事不算什麼機密，最近的新聞天天報道。”
吳夕不確定洛紹爾是不是有所隱瞞，他找不到接受排查和趕時間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但既然對方不想說，他追問也是無用功，反而徒增暴露的風險。
結合昨晚跟桂圓聊天時搞到的情報，這幾天發生的事，吳夕心裡已經大概有了一個脈絡：國際妖獸救助協會正好在三合市有分會，而桂圓那孩子是早就上了他們的重點關注名單的。所以他們才能在危急關頭得到靈脩者的救助。而協會和龍組的合同，又讓他們必須將自己和桂圓送往龍組，甚至還順帶幫吳夕化了形。要知道現在這副身體雖然同樣十分柔弱，但有人的身體在，不管做什麼，總是比小狗方便的。
而前往龍組，還是龍組大本營所在的桃源，恰恰是吳夕最希望的事。一切似乎都在往自己期待的方向發展，但好像有些順利過頭了？會不會有什麼自己沒注意到的地方，已經埋下了伏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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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靈脩者們
萌牙之章·如夢新生
《生靈軼事·掩埋往昔的塵土》總第9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