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萊明搖搖頭。
“為什麼要拒絕伊蓮大人的好意？緹婭終究是伊蓮大人的孩子，你們對緹婭很好，才能獲得如此優待，神力的救贖。”
凱伊姆戲謔地笑笑：“不過是些戲法而已。對於你乃至伊蓮來說，這不過是一場奪權的鬧劇罷了。”
“戲法——戲法。凱伊姆，實話實說，你為什麼要打破那個白頭偕老的夢呢？難道這個夢，最開始不是由你幻想出來的嗎？這些難道不是你們諸位夢寐以求的生活嗎？在你完全失去了這個夢的時候，伊蓮大人把它還給了你，甚至幫你實現了。難道不是你不識好歹嗎？”
刀尖顫抖起來，凱伊姆憤怒地吼道：
“放屁！好不容易大家都過上了新生活，憑什麼要你來多此一舉？”
“你是說，在酒館裡醉生夢死，就是你的新生活？終究，只有你一個人來到了這裡。你還不明白嗎？”
聽清弗萊明的最後一個音節，凱伊姆暗呼不妙。
第一劍，側身避過。
第二劍，由刀刃挑開。
第三劍，狂風大作。黑色的翅膀從弗萊明的身後張開，與此同時，無數腐臭的氣息在凱伊姆的周身浮現。不知何時，黑羽的軍隊已經佈滿天際，而凱伊姆的節奏為之一滯，只好就地一滾。
鮮血染紅了高塔前的長階。凱伊姆就地整頓陣勢，但心緒已不似方才。
黑羽們出現在這裡，表示共和國軍已經完了。
“那本就是個無法長久的國家。”
彷彿看透了凱伊姆的想法，弗萊明嘆了口氣，盡情舒展著羽毛。
“在‘安魂日’中，隨著舊政權一同崩潰的，還有整個官吏體制。本來只要那位金髮的女王繼續堂而皇之地君臨，承認舊貴族的權利，我們的智慧仍願為她所用。結果呢，只剩下些毛頭小子。結果呢？居然高唱起自由！明明絕大多數愚民連這兩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這個所謂的國家能持續著，多虧了那位盡職盡責的聖女和羽狩的軍閥家小姐罷了。精神和肉體仍然被他人支配，真是可笑的自由。到頭來，只剩貪慾。”
黑羽們緩緩逼近。
“凱伊姆，承認吧。你也恨這個國家——貴族、教權、商人、貧民，所有人都恨這個國家。”
凱伊姆搖搖頭，漠然地盯著弗萊明。
弗萊明溫柔地笑笑。
“你的朋友們，都非常、非常地幸福啊。”
巨大的長矛，自弗萊明的手心中浮現。高塔的門扉大開，伊蓮的身姿傲然挺立。天使和她的軍隊，正準備審判這位拒斥伊甸、追尋禁果的罪人。
矛柄上纏繞著一條由無數尖刺組成的鎖鏈，暗紅的血管自芒尖上浮現。鎖鏈的末端鑲嵌著一顆血紅色的寶石，它正是弗萊明的心臟。
“去和你的緹婭再會吧，凱伊姆。”
鮮血從凱伊姆的眼角流下，彷彿被風所割傷。他睜開眼，滿是釋然。
“我會的。”
就在此刻，凱伊姆怒目圓睜，大吼：“吉克！！！！！！”
傳說中，有一座墮落之城。由於倒行逆施惹怒上天，火與硫磺從天而降，整座城市頃刻間化為焦土。
後來，經過阿伊莉絲的研究，這是一種利用自然之力的戰法。只要有足量的火藥與燃料，再借以天時地利，可對抗無數黑羽組成的軍隊。
其中，最為困難者，是天時。如果一種戰術無法隨取隨用，它就不能被納入這次的計劃。誰也不知道，在弗萊明新造的天空之城中，究竟是什麼天氣狀況。
但是，凱伊姆非常堅定。第一，這可以活用莉西婭提供的大量補給；第二，他們沒有多少可以與舊貴族的黑羽軍對抗的資本。
第三點，他沒能說出口。他只和艾莉絲說，讓所有人準備賭一把，便自己來到了高塔之前。
曾經，有位少女，誇口化作風、化作水、化作世間萬物。
凱伊姆愛著這位少女。他相信她的話，儘管所有人都將信將疑。
烈焰如同油脂，粘連上黑色的羽毛，一片連著一片。彷彿不知痛覺為何物的黑羽軍隊混亂起來，但狂風不僅將火焰越吹越旺，而且吹得黑羽們無法散開陣型。
“住手！”弗萊明強裝鎮定，“敵人的火種有限，先殺了阿斯托利亞！”
無數火鳥向凱伊姆撲來，卻被一匹戰馬截了下來。它身著錚亮的淡金鎧甲，驕傲地躍過凱伊姆的頭頂，遮天蔽日。它的主人威風凜凜地立於馬鞍之上，輕聲念著御傳的長劍戰法，縱身躍下。
“弗萊明！衛隊長菲奧奈·希爾法莉亞，以共和國之名，誅你以叛國之罪！”
弗萊明將長矛橫在胸前，擋下了菲奧奈的一擊。
“聒噪！”
使蠻力將菲奧奈甩開，弗萊明正欲向前突進，爆炸的氣流卻將他震開，脅間刺進數枚毒針，鮮血淋漓。
“終於會用陰招兒了。嗚嗚，我們的菲奧奈長大了啊。”吉克假惺惺地抽抽鼻子，“這下子你可以光榮地成為牢獄的一員了。”
菲奧奈根本不理會他，拉開架勢，注視著弗萊明身體的異變。不必說，這種暗器自然是阿伊莉絲的得意之作。
吉克斂起笑容，低聲說：“不過，他還真不是個人。居然用這種法子困住我們。如果不是艾莉絲醬嬌滴滴地喊我，我是絕對不會出來了。管他世界怎麼樣呢。”
柯蕾特皺皺眉頭，把手伸向凱伊姆受傷的額頭。溫暖的光芒籠罩了凱伊姆的全身。
“不，不可能。不可能。”弗萊明蜷著身子，回頭望著伊蓮，“為什麼你們要來這裡！！！”
“為了往你的屁股上狠狠踹兩腳，玩弄人心的蠢貨。”吉克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不過是搶了一些伊蓮的遺體和力量，就鬧成這樣。”
“你，你沒長眼睛嗎？”弗萊明大喘著氣，“伊蓮大人就在，就在你們面前啊！”
“這傢伙沒救了。”吉克憐憫地說。
凱伊姆望著弗萊明，彷彿望著一陣子之前的自己。
“這場戲，還要我們陪你演下去嗎？”
碎片從伊蓮的身上剝離，飛散在被烈焰染紅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