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水仙》是一款在2005年發售的電子小說，講述了身患絕症的主角們逃出醫院，駕車旅行九百公里的故事。
像《水仙》這種畫面簡單，又沒有選項劇情單一的遊戲，需要讓別的方面更加出色來彌補這些缺點，抓住玩家的心。
《水仙》把死亡渲染得很平靜。當女主瀨津美經受了那麼多年的病痛與孤單，放棄了一切，不再去做那些無謂的掙扎，向現實妥協之後，她反而不會再絕望了，只有混日子等待死亡的平靜，死亡儼然成為了救贖。
而男主對生活麻木，看透了人間的虛偽，本身就隨波逐流，沒有什麼希望，那麼自然也就不會有絕望，只會變得麻木，由此讓人覺得平靜，死亡是某種意義上的救贖。
《水仙》的文字也是平靜的，非常精緻，如同整個遊戲的氛圍一樣。而BGM有著鋼琴吉他與管絃樂交織出的無奈、憂傷亦或是欣慰，本身就是很棒的曲子，配合劇情效果更佳。
於是，氣氛與BGM的完美結合，帶給玩家的是隱藏在平靜之下巨大的絕望和無奈。將死之人對生命的妥協，讓人心裡難受。
這種看似平淡無奇簡單的設定，其實賦予了劇情無限的張力。遊戲從一開始，就在用氣氛與BGM的完美結合來為最終的高潮鋪墊蓄勢。
如生命凋零般純白的水仙花，會如何改變他們的命運？
將定格在第三次的人生，平靜的人，會如何度過？
二
在那個冬天，兩人從醫院逃走了。
這是男主對世俗生活的不屑和厭惡，是對麻木的自己的一次掙脫放肆，是對緊繃的家庭關係的訣別——我很難想象，男主的父親在男主將死之時竟還在在意著保險金！
但後來我想通了，人總是自私的。有些事既已不能改變，那就從對自己有利的那一方面接受。
出逃不僅推動了故事發展，也讓角色和整個劇情迎來了一次昇華。
電視節目上主持人那空虛的傻笑，自然無法填補主角們心中的空虛。劇情中不斷重複描寫的一些東西既代表了男主與世俗生活的粘連，又強調了男主與世俗生活的格格不入。
於是，主角們理所當然地，轟轟烈烈而又平靜簡單地踏上了旅程。讓劇情變得如此詩意。
瀨津美的心情我是可以體會的，因為我有一段時間和她很相似，在虛無的生活中迷失自我，只是麻木地接受著什麼。這種狀態是很讓人絕望的。
人終究都是害怕死亡的，不管你對這個世界是否留戀，不管你的生活是否精彩。所以瀨津美第一次並沒有走下大海。
瀨津美一直幻想著那些虛無的東西，只是幻想著，卻沒有也沒法行動，還好她遇上了男主。
瀨津美一直希望可以奔馳到什麼地方，這個願望也算是實現了吧？
她說，為什麼就不能讓我自由地選擇一次呢？
但又能選擇什麼呢？現實對無能之人就是如此殘酷，就算給你機會，你除了選擇在哪裡死亡之外，也無法做出任何其他選擇。
值得慶幸的是，瀨津美遇到了男主。男主帶著她奔馳，讓瀨津美有了另外一種選擇，瀨津美駛上了幻想著的一號公路奔向遠方。讓人悲哀卻又欣慰。
也就在這時，我突然明白，瀨津美口中一直所說的“無用的知識”，其實是對道路和車輛的知識啊。
三
遊戲的最後，兩人互贈駕照，顯得幼稚卻戳人淚點。相互依偎，給劇情增添了些許愛情色彩。
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淡路島，看到了大片的水仙花。瀨津美終於解釋了水仙的含義。
傳說妖精艾歌愛上了美少年那耳咯索斯。但是艾歌只能重複別人的話，也就是說，只有少年對艾歌說出“我愛你”，艾歌才能向少年表達出愛意。
但是，那耳咯索斯一點都不喜歡艾歌，於是艾歌帶著憎恨，給那耳咯索斯留下了“永遠對著倒映自己的泉水說著‘我愛你’”的詛咒。
最後，艾歌帶著遺憾消失了。而那耳咯索斯在無意攪動水面時愛上了自己，最終抑鬱而死。死後人們在他站過的水旁發現了水仙花。
瀨津美就是永遠只能憧憬的艾歌，而現實對瀨津美而言就是那目中無人的那耳喀索斯——無限美好，卻無法觸碰。
但瀨津美其實也並沒有憧憬什麼，因為她早已放棄了一切。她知道，就像艾歌一樣，自己再怎麼憧憬和嚮往現實的美好，也沒有任何用處。
她只是想擁有一個選擇。
男主讓瀨津美有了選擇，也讓瀨津美開始憧憬。
從某種意義上說，瀨津美是個比艾歌還要悲劇的存在——艾歌給那耳喀索斯留下了詛咒，而瀨津美，卻什麼也沒有留給現實。
對將死之人來說，一切都是無力的，任何的安慰都沒有用處，只能靠著虛幻的幻想來自我麻醉，壓抑著悲傷和絕望，活一天是一天。
下著漫天的雨，潔白的水仙花帶著水珠搖曳，瀨津美的病情惡化了。
最後的最後，瀨津美實現了夙願，像雜誌上的明星一樣，穿著漂亮的比基尼，最美麗的笑容被最後一張膠片記錄下來，終於在現實中留下了自己微小的痕跡，終於被救贖了。
瀨津美走下大海的時候，到底希不希望男主拉住她呢，我想應該是不希望吧，從懼怕死亡到現在的坦然，從無法掙脫到可以選擇。
沉入大海，也算是瀨津美最後的反抗了。這是平靜而又充滿詩意的完美終末。
四
這篇文章在寫的時候，我對《水仙》的評價還並沒有這麼高。那時的我認為，章節過於拖沓導致後期劇情頗為無聊是一大敗筆。
然而在八年過去之後，當我重新拿出這篇文章，回想起《水仙》的結局，還是不禁鼻子一酸。
而這時我才明白，這款作品究竟擁有怎樣巨大的力量。我希望這個故事永遠不會完結，瀨津美永遠不會走下大海。
但悽美的悲劇結尾，卻是《水仙》成為神作不可或缺的情節。
《水仙》真的是一部非常棒的遊戲，完全可以將其當成一部公路電影。
遊戲中將死之人對自己的救贖，也救贖了坐在屏幕前的玩家，帶給玩家歷久彌新的感動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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