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泊乖巧地站在原地,停止了自己的顱內高朝。
他默默地看著那座神像無聲無息地漂浮在他們的頭頂,而這群討論得熱火朝天得科學家卻對其視而不見。
林泊發誓自己沒有眨眼,但祂就那樣突兀地破開虛無,不合任何常理地擠入這片空間。
祂身披輕盈的面紗,漆黑的綢緞無風盪漾著。
祂俯首,注視著人類最聰明的一批頭腦,注視著他們逐漸陷入詭異而忘我的狂熱。
這讓林泊想起自己曾蹲下身仔細觀察樹下忙碌的螞蟻,有時甚至會一腳踩下去。
於是他饒有興趣地看著神像抬起右手——如果面紗下的神明有手這個概念的話——一縷纏繞旋轉的微塵飄飄然地被灑下,無視防護服直接鑽入一個人的口鼻中。只見那位名叫矢野的解碼專家僵直了片刻便昏死過去。
祂失望地收回手,好像並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於是祂朝林泊的方向看來。
神像消失了。
終於到了我最愛的鬼嚇人環節,他想。林泊砸吧砸吧嘴,然後很配合的回頭看去。
於是一小塊表面流動著瀝青狀物質的輕柔綢緞出現在他的眼角。
更為強烈的波動掃過,他突然汗毛豎起,身體打了個寒顫。
像是一隻有著無數滑膩手指的手在撫摸把玩著構成他身體的每一顆原子和質子。
又像是一條有著數百億分叉的舌頭溫柔地舔舐著他的大腦皮層,然後撥動琴絃般掃過他的神經。
危機感逐漸到達巔峰。
神像靜靜地立在他的背後。
林泊嚥了口唾沫,他居然感覺這咕嚕一聲吞嚥比宇宙大爆炸的聲音還要響亮。
不是,來真的啊。
但就像科學家們忽略了神像一樣,祂只是朝著神器望去,沒有看林泊一眼。
就當林泊暗自慶幸以為矇混過關時,祂伸出手,神器上的一小塊碎片便悠悠地脫離外殼。
從林泊的角度看去,自己的掌印清晰可見。
“哦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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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完成了報告,指揮官。你可以自己讀讀看,不過我們倆應該都很清楚現在情況的嚴重性。”
維德·波爾醫生頂著黑眼圈,將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在鄺軒桌上。
“我會認真看的,然後在下一季度的理事會上提交一份情況報告。不過現在你可以先總結一下基本的發現。”
鄺軒抿了一口咖啡,滾燙的汁液也不能讓她提起半分力氣。
自從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好好睡過。一回憶起那天K1異常點的波動,她的腦子就條件性地疼痛,坦尼斯和閆連他們的瘋狂想象更是讓她有些膽寒。可萬一呢?萬一是真的,萬一「克洛維斯·布瑞」發現了,萬一……
她疲憊地放下咖啡杯。
波爾醫生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鄺軒忍了忍,才止住自己也打哈欠的衝動。
“抱歉。我得去休息一會。具體情況我不好解釋,但是測試顯示,神經化學物質的衰減頻率和強度都在不斷增加。每個人的症狀都有所不同,但總體來看有一個明顯的趨勢。”
波爾揉了揉眼睛,接著說,“大約80%的K1組員遭遇了類似的現象:思維侵擾、失眠症、昏睡症、噩夢,還有最糟糕的情況——就如我們在赫爾莎·雷爾身上看到的那樣——出現幻覺,包括幻象和幻聽。一些成功熬過精神創傷的人員甚至重新經歷著更加真切的夢魘,他們正在遭受PTSD。”
指揮官聽完之後沉思著,半晌,她又灌了一大口苦咖啡。
“那剩下的20%呢?波爾醫生?”
正神遊天外的波爾回過神來。
“奧,他們還沒有受到影響。還有,在你提問之前......沒錯,我確實親身目睹了他們出現症狀的樣子。”
波爾從文件裡抽出一張病人的診斷單,遞給鄺軒。
“我提取了一位未受到影響的技術員卡琳·文斯的讀數,然後在一小時後重新檢查了一遍。雖然她的行為沒有明顯的變化,但她的血清素明顯下降,皮質醇水平相應上升。在第3挖掘場工作一週後,她就申請了鎮靜劑用於輔助睡眠。現在她還想要些更猛的藥,一些能直接讓她暈睡過去的藥。”
鄺軒皺著眉頭看完診斷單,她翻到背面,但沒有找到她想看的。
“我們的鑰匙怎麼樣?”
波爾醫生抿抿嘴,“你是說林泊博士嗎?他很好,活蹦亂跳完全不像大病初癒的樣子。聽說他最近胃口不錯,我的意思是很能吃,真的很能吃,老實說我有點羨慕他了。”
鄺軒張口欲言,欲言又止,“算了,不說他。你的報告裡提出了什麼建議嗎?”
“那我也只能靠猜了:每天嚴格限制直接曝露時間在30分鐘以下,每週在各挖掘場之間進行輪換以限制接近距離。我們還得計劃減員。大家需要離開這塊大石頭,否則他們都會發瘋的。”
波爾抓了抓自己本來就有些亂糟糟的頭髮,“見鬼,我自己都快崩潰了,而我還得幫助其他人。”
“你說得對。你確實需要休息一下。等下個季度我回地球的時候,跟我一起回去吧。接下來幾天我們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讓誰來替代你。”
“好吧。”
聽到自己將要面臨解僱,波爾醫生只是無所謂地打了個哈欠。
“那我的建議呢?”
“我會重新審核這份報告並且落實下去。各挖掘場之間的輪換可能會有些難度,但我們會儘可能地保證工作人員的健康。”
鄺軒看著波爾醫生晃晃悠悠地離開了指揮中心。
她抿了一口咖啡。
失眠現象正在加重,她想。這些情況對於K1計劃來說是種威脅。
波爾醫生的建議是明智的,但作為指揮官,從她的角度來看這個建議根本無法實施。
如果這真的是自旅行者降臨太陽系以來人類最大的發現,那K1項目所有人員的生命和健康都不值一提。
這是人類心理學上的一種怪癖,甘願冒著生命危險搶救火情,或是維修即將傾覆的船隻來即時止損;卻害怕通過未知的冒險獲得收益,哪怕這些收益是他們所擁有財富的成千上萬倍。
“侯燁,將人員在K1異常前的曝光時間設定為兩小時一輪換。”鄺軒對一旁的副指揮下達了命令。
“是。”
如果「克洛維斯·布瑞」發現這一異常有負面影響,他們肯定會聲稱在與外星人的安全接觸方面自己是毋庸置疑的權威。他們或許在與vex的戰爭裡確實積累了不少經驗。
K1項目組必須在「克洛維斯·布瑞」關閉訪問權限之前儘可能地多學習它。
所以我不得不用少數人的安危來進行一些冒險。
鄺軒這樣對自己說。
比如某個神經大條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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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林泊正大口大口乾著飯。今天的飯菜是燒椒醬豬腳飯,再加兩根雞腿,對於遠離地球的地方可謂是相當豐盛了。
“我說,林泊博士!”
珍妮特有點生氣了,這個傢伙居然一點不在意他自己的安危。
“基地裡那麼多人的精神都出問題了,你還接受了那個任命。哼,可真是勇敢啊。”
“先不提別的,吃嗎?”
他夾起一根雞腿問道。
“林!泊!博!士!您是完全吃不飽嗎?”
珍妮特雙手叉腰撅著櫻桃小嘴,怒氣衝衝地猛龍咆哮著。
“人是鐵飯是鋼,車到山前必有路。真不吃?這可是我這個大功臣的特供雞腿。”
“嗚——”
這一下恐怕捅到了嗓子眼,珍妮特雙眼一下子漲紅起來,淚水直打彎。
“咳咳咳,你!啊——嗚嗚嗚,泥次胡偶,嗚嗚嗚,你欺負我。”
小蘿莉梨花帶雨地哭了出來,我見猶憐。
她嘴裡叼著雞腿,一路嚎哭著衝出了實驗室。
“結果還是吃的嘛。”
林泊有些遺憾,早知道不給她了。
曾經看起來建造得相當豪華的外星植物學實驗室如今卻成了他的牢籠。
不大的實驗室中居然有九個隱藏感應探測,監控死角彼此覆蓋。
這個月以來,他的食量越來越大,隨著不斷消化,能力也越來越強。
在他的感知裡,上維之手已經可以輕鬆地突破這間實驗室的外壁。克洛維斯·布瑞引以為傲的材料學成就對於他來說,已經和豆腐塊沒有什麼差別。
但之後呢?往哪去?這可是一座在月球風暴海洋腹地的站點。
在有把握駕駛躍遷飛船逃離之前,他不能再暴露什麼了。
他甚至不知道之前對那株月季造成的異樣到底有沒有被發現。
一把證明了用處的鑰匙,呵呵。現在需要的僅僅是妥善保管和開門罷了。
至於某個小屁孩主管所說的精神問題,能有什麼問題?
他轉頭看向身旁紛紛揚揚灑出散發著熒熒墨點的面紗。
神像無聲地飄浮在空中。
自從在上維空間裡發現林泊後,祂便形影不離地跟在他身後,不聲不響,聽話得像個恬靜的鄰家女孩。
有時他會想這真的不是自己產生的幻覺嗎?
手穿過神像只是在面紗上泛起微微的漣漪。
嗯,裙子下面也空無一物。
林泊意興闌珊地嘆了口氣,可惡啊。
但又有什麼幻覺能一個月保持不變?告訴那個姓鄺的指揮官‘某種外星存在的實質化身正像個認主的背後靈一樣跟在他身後’?
想必維德·波爾醫生也不太樂意再為他做一套繁瑣的腦部掃描。
“誰會相信呢?”
林泊不禁唏噓,繼續埋頭乾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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