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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都跟著克麗斯騰的目光看向天空的時候,博士,我希望……”
博士的辦公桌上,靜靜地攤開著一疊字跡潦草的幹員檔案,從陳舊的紙張到洇水的文字,無不透露著這份檔案存疑的真實性。
這並非一份經由羅德島人事部嚴格審批的幹員檔案,偽造的痕跡甚至並沒有經過刻意的掩飾就赤裸裸地展現在紙張之上。
但它們仍然被規整地擺放在了博士辦公桌的正中央。檔案並沒有博士或凱爾希的簽名,只是一個代號被紅色的筆跡一圈又一圈地重點標出。反覆描畫的紅圈像是在提示重點的線索,卻又像毫無頭緒的紅絲絨線團,在線索的周圍徒勞纏繞。
而被包裹其中的字跡,早已因為洇水的緣故而難以辨認,只有仔細觀察才能勉強分辨出兩個字體。
——飛鳥。
那是一個代號,羅德島檔案庫內尚未存在的幹員代號。
自從克麗斯騰替整個泰拉睜開看向天空的眼睛之後,那衝開天幕的巨大光柱就如同一支火炬,點燃了整個泰拉的狂熱。
法術之國萊塔尼亞重啟了探空器材的研發,光輝的維多利亞加快了碎片大廈的修復進程,歷史悠久的烏薩斯憑藉遼闊的國土蒐集著能源與情報……在泰拉諸國重新望向天空的眼睛裡,無不充斥著熾熱的火光。似乎每多瞭解一分自己頭頂的天空,在未來泰拉的格局之中,自己就會多一分權重。
——事實也是如此,陸地不再是國家疆土的全部,頭頂的天空正逐漸被諸國納入自己的版圖。在這片大地上,“抬頭仰望”重新找回了它的應許之義。
在探空研究中走在最前列的,無疑是獲得了克麗斯騰“萬星園”第一手數據的哥倫比亞,僅僅一年內,就有數不清的探測裝置研發升空,相關研究無疑成為了哥倫比亞科研企業的一大熱門,在哥倫比亞政府的扶持下,無數新興的項目如雨後春筍般在一夜之間誕生。
在這個時代,每一位哥倫比亞的科研人員望向夜空之時,他們眼中的希望與熱忱,甚至比這星莢之外的星空來得還要真實。
克麗斯騰為他們點亮了一座燈塔。
星空成為了他們的道標。
特里蒙的晴空下,一片被荒蕪淹沒的小小墓園。兩個行人一前一後,停留在了一座碑前。
“薩娜研究員,能幫我拿一下嗎?”
為首的女士將花束遞給身旁的女人,動手拂去了墓碑上的灰塵,露出的字跡還尚未因風雨的侵蝕而變得模糊,“萊特夫婦”,這是兩位墓主人的名字。
而後,薩娜輕輕地將花束擺在了墓前。兩人之間的空氣就這樣沉默了一陣,半空中僅剩下幾隻羽獸的啼鳴。
“這已經是這個月我們第二次來這裡了,前輩。”
“瞻仰前輩的時間永遠不應嫌多,薩娜。”
為首的女士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莊重地從後輩手中接過花束獻上,斑駁的樹影下,沐浴在光暈中的她虔誠得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我還以為你沒有信仰,或者說,我還以為你會更偏向去信仰特里蒙廣場上那個巨大雕像。”
良久,薩娜終於打破了沉默。
“克麗斯騰雕像的建立並不意味著她應當化作一種信仰,在我看來,那只是對於時代劃分的一種紀念。”
“那麼你又如何解釋我們正在做的事情?艾絲卡。”薩娜目光如矢,直直洞穿了眼前的女人,“別忘了,我們研究的課題,就是非源石能源探空器材的研發。”
“所以,作為應用科研人員,我看重的是客觀實際,而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信仰。”
微風徐徐,幾片樹葉隨之飄落,艾斯卡動手輕拂,將墓碑上的它們一一掃去。
“而且我來這裡灑掃,恰恰是因為我覺得,應當被人們追隨的,不應只是光鮮亮麗的雕塑與花壇。”
薩娜的挑釁是刻意的,她自己也明白,但眼前的前輩語氣平淡如水,自己的挑釁就像是投入靜湖的石子,掀不起任何波瀾。
艾絲卡明明沒大她幾歲,她卻從來沒在這位前輩身上看到過年輕人該有的衝動與熱忱。從她臉上浮現的表情,永遠都只有冰山般的淡漠。
一聲無奈的嘆息,薩娜抬起頭,複雜的眼神中倒映著高遠的天空。“我明白,艾絲卡,我只是時常想,我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走得太遠了?走得……離天空太近了?”
但艾絲卡只是盯著腳下那一方土地,“薩娜,你說,萊特夫婦為什麼失敗呢?”
沒等薩娜開口,艾絲卡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經費?難題?同行的不解?外人的嘲笑?不不,這些困難都早已被萊特夫婦戰勝克服。”
“他們失敗,是因為失敗是必然的。”艾絲卡目光平靜地俯視著腳下,平靜而又哀傷,“探索科學的道路上鋪滿了失敗,而並不是每次失敗的都會給予我們糾正錯誤的機會。”不可逆轉的失敗,鑄就了腳邊這一方小小的墳墓。
“所以,薩娜,記住它們吧,失敗和犧牲是我們走在探索道路上永恆的課題。”
“失敗……和犧牲。”薩娜神色複雜,彷彿刻意忍耐般加重著語氣,“作為萊茵生命的準下屬機構,萊茵為我們提供了一切有關克麗斯騰那次發射的第一手資料,我認為我們的研究不用如此急功近利……”
“薩娜……”艾絲卡嘆了口氣,“梅蘭德在盯著我們,國防部在盯著我們,沙灘傘、塔山生物科技、沃爾沃特科欽斯基這些同行更是在虎視眈眈地死盯著我們,我們並沒有你想象中地那麼從容。”
“可是……”
“……”艾絲卡沉默地蹲了下去,最後一次整理起墓碑上的花圈,細心地像是在整理親人的儀容。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如他們來時般撒下,只是二人的身影已然離去,留下的花環與墓碣在光芒中閃耀,像是一座小小的豐碑。
薩米極北的凍原上,來自萬年以前的風雪呼嘯著吹向萬年以後的世界。而一隻嶄新的雪靴,正奮力踏上這片古老的冰原。
“錫人先生,抓住我的手!”
“————”
一隻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金屬手掌,緊緊握住了一雙厚實的白手套。前者在後者有力的拉扯下,終於攀登上了這片白茫茫的雪原。
錫人理了理兜帽,重新勒緊了被凜冽寒風吹松的帽簷,然後試圖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冰冷的機械關節咔咔作響,似乎就算完成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在如此極端的天氣下都變成了一件難事。
片刻,冷得發硬的菸草終於被塞到金屬的嘴巴里,不幸的是,左手的火機在數次地摩擦中僅僅哀嚎出了幾點火星,便徹底罷工了。
“錫人先生!錫人先生!”少女原本清脆的聲音在數層防護服的遮掩下變得沉悶悶的,顯得有些滑稽。但現在的錫人根本笑不出來,他費了很大力氣才在風雪的呼嘯聲中分辨出她的喊聲。
“我們離考察站只有五公里了!到那裡就可以歇歇腳了!”
“五公里啊……”錫人抬頭看了看天,鋪天蓋地的風雪將天空塗抹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就連太陽的方向都難以分辨。
不過幸好,他身旁還有一位經驗豐富的萊茵生命年輕僱員充當指路的羅盤。
“——錫人先生!跟上!”
一不留神就被甩開了幾米遠啊,錫人自嘲般笑了笑,或許自己真的年紀太大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步伐了。
他加緊了腳步,於是,兩行一深一淺的腳印逐漸被雪埋沒,卻又向著更北方延伸,直指向風雪的盡頭。
特區的深夜,那些大樓裡的燈光似乎永遠都不會熄滅,不大的辦公室因為一盞高能源石燈被照得有如白晝,牆上時鐘顯示的時間剛過零點,這間辦公室就迎來了它新一天的第一位客人。
“……”
走進門的軍官並沒有率先開口,能做到如此位置的他,早已將長官的習慣爛熟於心。
——看完簡報再下命令,這是國防部長的一個習慣。
軍官在桌前穩立軍姿,時間在部長不緊不慢地翻頁聲中緩緩流逝。
“很詳細,簡報寫得不錯,上尉。”
“……但是,我需要的可不單單是簡報。”
國防部長站了起來,直視著上尉的眼睛。
“這不僅僅是哥倫比亞史上第一次空軍軍演,更是全泰拉歷史上的第一次空軍演習,整個泰拉都在踟躇觀望我們,都在觀望著——”
國防部長沉重的步子一點點壓到上尉的身前,抬起的手指重重點在他的胸口。
“你。”
上尉不由得繃直了身體,試圖去迎接部長如刀子般尖銳的目光。
“接下來,我需要你把你簡報上的每一處細節都落實在我們空軍的每一件機翼、每一罐燃料上,我們要讓泰拉地上的那些縮頭烏龜睜眼看到,哥倫比亞的第一支空軍,能伸手夠到他們想都不敢想的高度,能飛到他們做夢都夢不見的角度。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空軍,是能扼住天空咽喉的存在。”
說罷,國防部長挺直了身體,雙手背後,很明顯,他在等待一個答覆。
“保證完成任務!”
上尉不假思索,響亮的聲音在辦公室內迴盪。
“很好,去吧。”
上尉眼神堅定,向國防部長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隨後轉身離開,而就在他將手伸向門把手的前一刻,身後的聲音再一次叫住了他。
“別忘了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小布萊克。”
喜歡用上一任有過失職的軍官名字稱呼下一任軍官,以此時刻提醒新任官員,直到他們能用某一次行動自己正名。
——這是國防部長的第二個習慣。
上尉轉過身,正好對上了部長意味深長的目光。
“軍方將用這次行動洗刷自己的恥辱,上尉,我期待著你的表現。”
部長的眼神裡,半是威脅,半是熱切。
而上尉只是微微頷首,便推門而出。
多說無益,他將用這次行動為證明自己。
而留在屋內的國防部長只是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便提起電話。
“給我接副總統。”
他瞟了一眼牆上指向深夜的時鐘。
“接副總統的秘書。”
電話的忙音在片刻之後消失。
“明早七點,準時把我的話一字不落地告訴副總統,演習“天際線”已經籌備完畢。”
“赫默檢查官,幸會”
與來訪研究所的赫默握手時,艾絲卡的臉上浮現出標誌性的禮節微笑,除此之外再無其它表情。
“您好,艾絲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就是這座研究設施的主要負責人吧。”
“是的,如您所見,我們的研究所主要負責……”
“負責非源石能源探空器材的研發,艾絲卡,這已經是這個季度你們第四次向倫理檢查委員會申報探空器材的發射了,你不用再重新向我介紹你們的工作。”
艾絲卡臉上的禮節性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貫的淡然神色。
“很好,那我們直奔正題吧。”艾絲卡伸手遞出了一份文件,“這是新一輪發射實驗的資料,請您過目。”
赫默推了推眼鏡,接過了艾絲卡手中的文件,仔細審視了起來。
十分鐘後。
同一疊紙張“啪”地一聲被拍在了艾絲卡身前的辦公桌上,桌前,是怒不可遏的赫默檢察官。
“艾絲卡,這種申請是對倫理審查委員會的挑釁!不需要經過倫理委員會的表決,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的申請是不可能通過的!”
但辦公桌後的艾絲卡就像是沒有聽到般,絲毫不為所動,她只是帶著那副一貫的淡漠表情,緩緩站起身來。
“很遺憾,赫默檢查官,我還以為可以帶你參觀一下我們即將發射的新型助推裝置,看來是沒機會了。”
赫默強壓下自己的怒火,沒有浪費更多的言語,她只是朝艾絲卡亮了亮否決的印章,直直朝著文件按壓下去。
“請不要著急,赫默小姐。”艾絲卡輕輕拈起紙張,像翻動一面硬幣一樣輕鬆地翻開了文件的另一面。而赫默手中代表職權的印章,僵硬地停在了幾個簽名的正上方,不能再下降分毫。
“首先,請讓我介紹,這是萊茵現代理總轄為本設施批准的‘萬星園’數據使用權限和科考部門遺蹟數據的查看權限。”
塞雷婭的名字,被第一個簽在了文件的末尾。
“塞雷婭……怎麼會……不對,不止塞雷婭……”
“是的,不止塞雷婭總轄。”艾絲卡伸出手指,象徵著權利的名字在她的指尖一個個移過,每一處的停頓都足以阻塞住赫默的胸口,她感到,有些……窒息。
“不止總轄,還有他們的授意。”艾絲卡知道,赫默不可能不認識這些名字,和這些名字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所以她甚至不用將他們一一說出口,就足以達成她的目的。
“我明白您的困惑,赫默檢查官。”艾絲卡目光釋然,望著面前這位滿臉驚愕的女士。“所以,我這裡還有第二份文件,請您過目。”
赫默近乎機械般地接過了第二份文件。
二十分鐘後。
守在艾絲卡辦公室門前的薩娜終於聽到了門把手的動靜,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迎上去,面色凝重的赫默便奪門而出,薩娜連忙小跑著追上赫默。
“赫默檢查官,您好,我是這座研究設施的第二負責人薩娜,請問……”
赫默忽然停下了腳步,怔怔望著眼前的這位女性,“你叫薩娜?”
“是的,我是研究所的第二負責人薩娜,請問……”薩娜焦急地解釋著,但話語卻被赫默無情地打斷。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薩娜不可思議地發現,赫默臉上的表情在經歷過焦急、氣憤、失望的流轉之後,最終定格在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
“……很抱歉,她通過了。”
只留下了這樣一句話,赫默便快步離開了,沒有理由,沒有解釋,沒有說明,只剩下薩娜一個人呆滯在原地。
“通過了……為什麼?”薩娜聽到了赫默的回答,她的語速很慢,很清楚。
……只是,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風雪夾雜著粗重的喘息,猛地灌入考察站內小小的房間。在二人成功躋身這處狹窄的空間後,小巧的黎博利少女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厚實的防護門掩上,而錫人則適時地幫她合上了門栓。
黎博利少女終於鬆了一口氣,脫下了身上厚重的防護服。
“嘿嘿,多謝您,錫人先生。”
少女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朝著錫人微笑道。
“不客氣,麥哲倫……我記得你的代號是這個?”
“唔……源石電路狀態正常,接下來…安全閥解除…供熱開關…供電開關…啊錫人先生,是的!我的代號是麥哲倫。”
僅僅是眨眼的功夫,靈活的少女在狹小的室內跑跑跳跳,站內的主要設備就一個接一個運行了起來,錫人揉搓著雙手,他終於感覺到自己的金屬關節恢復了正常。
“這下就能暖和起來了~”在啟動並檢查了一遍所有設備之後,少女終於安下心來,坐在了錫人旁邊舒服地享受著暖氣,丹紅臉蛋上的表情愜意地像是要融化了一樣。
但是隨即,女孩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一樣,猛地站起身。
“啊對了,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沒有熱茶可不行,錫人先生您稍等,我馬上去準備。”
說罷,女孩便以不可阻攔地態勢跑向了加熱臺。錫人本是想說讓麥哲倫暖暖身子的,但看到她忙碌的身影,苦笑了一聲只好作罷。
趁著女孩忙碌的功夫,錫人仔細端詳起考察站內那繁多到令人眼花繚亂設備。
——其實作為一位梅蘭德基金會的特工,他早就將萊茵科考站的圖紙爛熟於心了,只是……在親眼見到麥哲倫用了短短十幾秒就讓整個科考站正常運行起來之後,他不禁對這個活潑的女孩的實際能力有所改觀。
“錫人先生,您的熱茶。”片刻之後,一袋由錫制包裝包裹的熱茶便被遞到了錫人的面前,少女難為情地解釋道,為了易於加熱和儲存,這裡的飲料都是由這種錫袋所包裝。
而錫人並沒有挑剔什麼,他只是接過熱茶,吸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沿著嘴巴向身體周遭擴散,這時他才感覺自己僵硬的身體真正地暖和了起來。
“謝謝你,麥哲倫。”他內心感嘆道,能和這位少女一起出任務,也算是枯燥任務中的一點慰藉。
“嘿嘿,不客氣,您能喜歡就好。”少女的笑容綻放在臉上,有如冬日裡一輪溫和的暖陽。
只是,腕上手錶不合時宜的震動打斷了錫人的愜意時光。他看了看手錶,嘆了口氣,然後在備忘錄上輸入了一行小字。
“成功到達基站,任務一階段完成。”
按停了手錶後,錫人看了看蜷縮在座位上享受暖氣的麥哲倫,又瞧了瞧手中才品味了一口的熱茶,順勢舒服地仰在了座位上。
“反正還有大把的時間,還是歇息會兒吧,呵呵,畢竟對於我這種老年人來說,休息的時光總也不嫌多。”
(未完待續)
#「明日方舟空想花庭」徵稿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