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前面，別想著耍花招，也別想著跑，你跑的再快也快不過子彈。”
我站在莉莉絲的身側，再次提醒她。
從下了地鐵後，我們就一直在附近繞來繞去，走了有快二十分鐘，周圍的路人越來越少，漸漸只剩下了我們兩個。
這小不點依然對我抱有敵意，只不過沒有一開始那麼大，更像是底層市民見到公司人士的正常反應。我只是察覺到了自己已經進入到某些人的地盤，不自覺的開始警惕起來。
“都說了我不會跑！你好煩啊！”莉莉絲像是受到了侮辱，“我可不像你們公司狗招搖撞騙不守信用！”
“你騙過我一次。”我默默盯著她。
在我之前拿槍控制住她的時候，她非常狡猾地欺騙我還有同夥，趁我回頭的時候忽然發難。現在吃一塹長一智，更何況這裡是真的有她的同夥。
“你還真好意思說我騙你？長這麼大個兒還拿槍指著我，怕我剝了你？關鍵你還真朝我開了一槍！我當時沒有打爆你的狗頭已經很寬容了好不好？”莉莉絲說，“所以我那叫靈機一動，你多疑上當能怪我？”
她有些小得意。
看來之前的經歷確實讓她很驕傲，徒手打倒一個持槍的男人並一轉攻勢，吹一吹也沒關係。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忽然停住了腳步。
周圍已經不再是破敗的街道了。
我們來到了一座亮著殘燈的大樓前，幾輛破舊的廢車擋在面前，雜菜叢生的地面被人仔細清理過，不遠處的篝火跳躍，在它的旁邊是幾個空酒瓶，其中打翻的一罐還是剛開的。
這說明有人剛剛還聚在這裡喝酒，可現在卻全部消失了。
莉莉絲一愣：“怎麼？破防了？生氣了想揍我？來來來給你揍，我們好兩清！”
下一秒，破風聲響起，我猛地拉住莉莉絲的胳膊，一顆子彈擦著她的臉頰劃過，滲出絲絲血線。
“蹲下！”我幾乎是瞬間躲在了報廢車後。
第二顆子彈在鏽鐵上擦出了火花，離我的鼻尖只差幾釐米。
這一刻我的義眼開始運作，數據流瘋狂湧動，幾道清晰的熱成像投射在我的視網膜上。
被包圍了！
我立馬冷靜下來，同時計算出了他們離我的距離，快速破解迅速成立，離我較近的兩人瞬間因為義體短路摔倒在地，遠處槍手手裡的武器也瞬間失去作用，在閃爍的電火花中徹底報廢。
唯一站著的是個黑客，她的ICE防護在這時候起了作用，我向她開了一槍，子彈擦著她的腳邊，兩道針對我的快速破解在上傳過程中被打斷。
但這時候已經有人先行起身，霰彈槍的咆哮聲震耳欲聾，連續幾槍堵得我不敢露出身子。
“我靠！自己人自己人！都別打了！”
莉莉絲上躥下跳。
“好像是莉莉絲的聲音？”有人反應了過來。
“是我是我！”莉莉絲大聲說。
燈光接二連三的亮起，照的這片區域跟白晝似的。
離我們不到十米的地方站著一個手拿霰彈槍的壯漢，外表看上去像是墨西哥裔，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剛剛爬起來的男人，嘴裡嘟嘟囔囔的。
不遠處的二樓牆柱後站著兩個女人，拿槍的那個一臉冷漠的看著我，另一個則是名金髮碧眼的黑客，她義眼中依然流淌著數據流，滿臉警惕。
“還真是莉莉絲！”墨西哥壯漢哈哈大笑，手裡的霰彈槍依然指著躲在車後的我，“你身邊的公司狗怎麼回事？瑪麗娜說有個公司的尾巴跟了過來，本來想埋伏一手，結果是你帶來的？”
“哈維爾，他不是尾巴，跟我們之前的任務沒關係。”莉莉絲走了過去，“這是另外的事情……總之我欠了他一筆錢。”
“原來是討債的。”
名叫哈維爾的壯漢收起了手裡的槍，“出來吧，沒人會把你幹掉，我向你保證。”
“你確定不是我幹掉你們嗎？”我從廢車掩體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哈維爾露出大門牙：“你？就憑你手裡的那個小玩具可能還不行。”
我沒有理會他的話，看向了一旁的莉莉絲。
“沒有想偷襲你！他們認錯人了，你看我還中槍了呢！”
她連忙指著自己臉頰上的血痕，生怕自己的聲譽受損，畢竟一路上她都是在我懷疑的目光中走來的。
“莉莉絲醬~！”不遠處的兩人也下樓靠了過來，其中那名金髮碧眼的黑客不斷揉著莉莉絲的小臉，被她嫌棄推開。
“我還以為被荒坂追殺了呢！差點以為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她目光斜睨看我，義眼中的數據流一刻也沒有斷過，在剛剛的短暫交手中她依然心有餘悸。
我淡淡看她一眼，目光看向了剛剛的槍手。
短髮女性，眼神犀利。
身上的義體幾乎都是為了槍械而裝配的。
她扶著哈維爾身邊的男人：“你沒事吧？”
“沒事，感覺跟暈車似的。”男人點點頭。
除了哈維爾和莉莉絲，在場的所有人都對我抱著強烈的敵意，雖然我們不再對峙，可毫不懷疑，只要我一個動作不對，他們就能立刻朝我開槍。
“抱歉啊莉莉絲醬，把你的小臉蛋刮花了。”金髮碧眼的女人很是心疼。
“擦破皮而已！”莉莉絲齜牙樂，“瑪麗娜，你們沒事吧？我看蕾雅的槍好像壞掉了。”
“嗯，武器故障，幾乎是瞬間起作用，同時黑掉四個人的義體武器，這可不是一般的公司員工啊。”瑪麗娜淡淡的說。
“別告訴我你們沒有察覺到是莉莉絲在前面帶路的。”我默默看著他們。
“我和安德魯的義眼都沒有熱成像功能，瑪麗娜只說有公司的尾巴，所以就沒有注意。”哈維爾說，“還好及時收手了。”
“我哪知道是莉莉絲呀？我的臨時報警器一響起來就通知你們了，大家都急急忙忙的。”瑪麗娜嘟囔，又一次滿懷歉意地看了看莉莉絲。
我看了槍手蕾雅一眼，沒有再深究這個話題。
“你們剛剛也聽見了，莉莉絲欠我錢，她的錢又在你們這裡，我是來跟她拿錢的。”我進入了正題。
“她會欠公司人士的錢？不會是被你騙了吧？”瑪麗娜盯著我。
“我沒有被騙。”莉莉絲說，“我確實欠他錢，你們把我的兩千五給我，我好還他。”
“公司狗的錢，欠了也就欠了。”安德魯面帶不爽，他的腿部義體啪啪作響，剛剛的短路讓他吃了不小的虧。
“那可不行，我答應他了！”莉莉絲說，“錢還可以再賺，答應了別人就要做到！”
“這種話從你一個小賊口裡說出來也真是好笑。”我瞥她一眼。
“都說了是我認錯人了，我以為你……算了！安德魯你把錢給我，我要和他兩清！”莉莉絲氣急敗壞。
“行吧行吧。”安德魯嘆氣，“本來想幫你存一下的……”
“一個傭兵幫另一個傭兵存錢，真是活久見了，你們是一對？”我冷冷看著她。
“不……不是。”安德魯立馬搖頭。
這位二十左右的年輕人吞吞吐吐，話都快說不清了。
“不是的話那就把錢吐出來。”我平視在場的所有人，“五人小隊，其中一個還是小孩，呵呵。”
“我不是小孩！”莉莉絲立刻反駁。
“你對我們的隊伍構成有意見？”瑪麗娜說。
“沒意見，只是對你們的分成有意見，我還以為你們人手很多，帶著莉莉絲玩才給她點錢。”我說，“就這幾個人才只給她五百塊錢，這不是純騙小孩嗎？”
“都說了我不是小孩！”莉莉絲氣到跳腳，憤憤地想要來踢我。
“我們都是跑很簡單的委託才帶她，中間人給的不多，真要按分成算，她還不一定拿五百呢。”蕾雅說。
“很簡單的委託？她被大猩猩手臂砸過，你們現在還在提防著公司人士，跟我說是很簡單的委託？”我看著她，冷笑一聲。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來替莉莉絲討個公道的？”哈維爾咧嘴一笑，“有意思，沒想到這小丫頭能和你的關係這麼好，看著確實不像債主啊！”
“才不是！我以後再跟你們說！”莉莉絲搖頭，“安德魯把錢轉我，我現在還他！”
我看著向前一步的哈維爾，氣氛似乎再次緊張了起來。
“討公道？我只是好奇什麼樣的邊緣行者們會騙小孩，現在明白了，一幫業餘到不能再業餘的傢伙們組成的俱樂部，我要是中間人，我也會給你們甩錢少事多的活兒幹。”我默默盯著他們。
“我真是靠了！”莉莉絲一個直拳打中了我的胸口，差點讓我一口氣沒喘上來。
“再說我是小孩，我現在就做掉你！”
我連連咳嗽起來，胸口火辣辣的疼。
這比之前那一拳疼多了。
她看上去還收了力。
“你搞錯了幾點。”哈維爾說，“首先我們沒把莉莉絲當小孩子看，她只是經驗不足，跟著跑貨讓她學習學習，她是個很優秀的傭兵，假以時日肯定要比我強得多。”
“其次，之前她受傷是我們的失誤，我給了她額外的醫療費。”
“最後，我們的小隊雖然不是最頂尖的，但也絕對不差，大部分中間人都不介意和我們合作，只是有些任務不會帶著莉莉絲一起行動而已。明白了嗎？”
哈維爾看上去有些嚴肅。
我捂著胸口，看了眼憤憤握拳的莉莉絲，瑪麗娜正拉著她不讓她靠近我。
“既然如此，莉莉絲要麼拿分成，要麼直接滾蛋，一次任務五百塊？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我緩緩開口，“另外我還是覺得你們的隊伍很垃圾，要是有中間人想跟你們做生意，也只是說明中間人沒有眼光。”
“我說小帥哥，你這是成心找茬的吧？”瑪麗娜的聲音雖然甜膩，卻一直都是最警惕我的。
我沒有看她，而是瞄向了她身邊的莉莉絲：“跟著這樣的隊伍混，我建議你還是自己退出吧。”
“幹！公司狗你是不是欠揍？”莉莉絲張牙舞爪。
“看來你不是想拿錢這麼簡單。”哈維爾面無表情。
“要麼給莉莉絲應得的分成，要麼就踢了她。”我盯著哈維爾。
“那這樣的話，以她的經驗連五百塊都拿不到了，這幾趟任務她都是旁觀者，她只能拿十個點，運個貨可沒有五千塊。”
“那就十個點。”我輕聲說。
哈維爾盯著我，我也盯著他。
隨後他哈哈大笑了起來：“好！行！瑪麗娜說一下莉莉絲十個點的分成有多少！”
“第一次和安德魯運貨，她分四百，第二次跑私人貨船，拿三百，第三第四次都是同一個客戶的東西，一共九百六，第五次是荒坂的東西，五百二，加起來一共兩千一百八。”瑪麗娜說。
“轉給莉莉絲。”哈維爾點頭。
安德魯立刻行動起來。
“我靠，這不對吧？我本來是兩千五的！”莉莉絲看著自己的賬戶有些委屈，“我可以不用分成的。”
“分成沒問題，早晚有這麼一天。”瑪麗娜說，“姐姐到時候把你缺的錢都給你補上。”
她對著莉莉絲眨眨眼。
“第五次是荒坂的東西？”我看著哈維爾，“荒坂會讓你們送什麼？”
“這誰知道？我們只接活不多問，這是傭兵良好的美德，中間人敢接，我們為什麼不敢接？”哈維爾說。
“公司的東西都有未知風險，你們的中間人是你們爹媽敢跟你們擔保沒問題？不檢查就不運的道理不懂？不要說你們現在這麼提防著公司就是因為這趟貨的原因。”
他們保持了沉默。
“看樣子還真是。”我冷冷笑道，“運貨的是誰，收貨的又是誰？”
“我和莉莉絲一起運的，放到約定地點後就直接走了。”瑪麗娜說，“我們提防著公司是其它原因，沒必要告訴你。”
“兩個人運公司的貨，還是荒坂的？”我瞥了她一眼，“這一單分成翻倍，莉莉絲要拿二十個點。”
“翻倍？”哈維爾笑了起來，“要不是莉莉絲討厭公司狗，我都以為你是她的小男友了。幫別人獅子大開口，還是頭一次見。”
“要麼翻倍，要麼一毛錢不給踢了她。”我說。
“行！我喜歡你這直來直去的性子！安德魯，再轉五百二給莉莉絲！”哈維爾說。
安德魯會意，莉莉絲的賬戶上又加了一筆錢。
“其實，我也不需要這麼多……我覺得跑貨挺有意思的，還簡單……”看到錢多了兩百，莉莉絲還不好意思起來。
“所以，經紀人朋友，你現在滿意了？”哈維爾看著我。
我沒有再理他，轉而看向了莉莉絲：“還錢。”
莉莉絲一愣，白我一眼後立馬把錢轉給了我。
“退出吧。”我說。
“什麼？”莉莉絲看我。
“你不適合當傭兵，同行都能坑死你。”
“拿錢滾蛋！”莉莉絲對我豎中指。
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身離開。
在和蕾雅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忽然壓低了聲音。
“他們的義眼沒有熱成像功能，你作為專業的狙擊手是有的吧？”
“第一槍壓根就不是衝著我來的，那一槍你瞄準了莉莉絲的腦袋。”
說完，我緩步離開。
她的眼神忽然陰暗，沒有否認，只是默默看著我的背影，一言不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