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啊,我是狄仁杰,热衷于考究刺客信条系列背后的历史。今天我要给大家介绍的是佛罗伦萨的另一个著名家族——帕齐家族。
照理说,帕齐家族作为佛罗伦萨城里的反对派,其知名度和历史影响力是远远不如之前的斯福尔扎家族和美第奇家族的。
然而在1478年,这个家族针对美第奇家族发动的一次场大胆而鲁莽的突袭,却使得他们在15世纪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成为了贯穿刺客信条2全部剧情的重要线索。
游戏中的帕齐阴谋
刺客信条系列的一大特点就是史实和虚构的高度交融,因此我的文章也分游戏剧情介绍和历史原型考证两部分,本部分参考的内容主要是游戏自带的数据库和刺客信条维基fandom。
在刺客信条2的一开始,e哥就与帕齐家的公子维耶里各自带着一群跟班,在桥边大打出手,从而揭开了ac2古代剧情的序幕。
当然,帕齐家族和奥迪托雷家族的矛盾可不仅仅是年轻一代争风吃醋和争夺地盘那么简单,其背后有深刻的经济根源和权力冲突。
如我在美第奇篇提到的那样,1282年佛罗伦萨建立起共和国,国家的权力转移到最有权势的贵族手中,而帕齐家族,就是这样的老牌贵族。
然而,15世纪美第奇家族崛起,老族长科西莫继承了父亲乔瓦尼的美第奇银行,依靠财富、影响力和民众支持,通过扶植代理人控制了佛罗伦萨的市政。到了科西莫的孙子洛伦佐这一代,美第奇家族对佛罗伦萨的掌控也更加稳固。(详见之前的美第奇篇)
根据游戏的设定,奥迪托雷家的乔瓦尼(艾吉奥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救下过不慎落水的洛伦佐,两家也因此结缘。
乔瓦尼明中帮洛伦佐打理银行,暗中为其清理城内外的反对派。作为回报,洛伦佐则赠予乔瓦尼奥迪托雷宅邸,并让他参与市政管理,做自己最亲密的助手和顾问。
因此,美第奇家族在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崛起,使得帕齐家族这样的老牌贵族受到了威胁,他们视美第奇和奥迪托雷两家为眼中钉,决定联合外援,发起铲除美第奇家族的政变。
狭义上的帕齐阴谋单指1478年帕齐家族针对美第奇家族的刺杀行动及政变,广义上的帕齐阴谋则可以追溯到1476年的米兰公爵遇刺事件和奥迪托雷家族灭门惨案。
15世纪,无论是意大利城邦之间,还是各城邦与罗马天主教教廷之间,以及城邦内部各派别之间,其矛盾都是错综复杂的。
在1476年,洛伦佐与米兰公爵斯福尔扎·加莱亚佐组建了同盟,而帕齐家族则寻求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及红衣主教罗德里格·波吉亚(也就是“西班牙人”)的支持。
帕齐家族选择先向米兰公爵下手,这样做既可以除去洛伦佐的一个强大外援,又可以伺机在米兰发动政变,扶植亲圣殿骑士的政权。
尽管《血系》里乔瓦尼觉察到了帕齐家的阴谋,并先行一步将帕齐家族的核心人物弗朗切斯科关入监狱,但是仍未能拯救公爵的性命。
然而,如同我在斯福尔扎篇所说,虽然公爵被刺,但是米兰市民却没有响应推翻斯福尔扎家族的号召,而是杀死了阴谋者。
斯福尔扎,美第奇与刺客之间的盟友关系也依然存在,后来与e叔结盟的佛利城城主卡特林娜便是加莱亚佐的女儿。(考虑到卡特林娜和e叔的暧昧关系,乔瓦尼这波是援救老亲家不力啊)
既然洛伦佐的外援已经暂时失去了,圣殿骑士们自然而然地把魔爪伸向了洛伦佐的左膀右臂——乔瓦尼。
圣殿骑士利用了美第奇家族扶植代理统治人的特点,通过威逼利诱,暗中策反了原本亲近美第奇家族的佛罗伦萨正义旗手(行政长官和最高司法官)乌贝托。
趁着洛伦佐不在城中,乌贝托在罗德里格的指使下,释放了弗朗切斯科,逮捕并处决了除了e叔以外的奥迪托雷家族的男人。
洛伦佐回到城里,发现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很快,复仇心切的e叔刺杀了乌贝托,并且前往叔叔马里奥的庄园里学习格斗和刺杀的技巧,还成功地杀死了不断带家丁袭扰刺客庄园的维耶里,并且打探到了圣殿骑士在策划更大的阴谋。
e叔回到佛罗伦萨追踪圣殿骑士的下落,在盗贼公会首领“狐狸”的指引下来到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地下墓穴,听到了帕齐阴谋的真正内容:刺杀洛伦佐兄弟及发动政变,夺取佛罗伦萨的领导权。
雅各布·德·帕齐是帕齐家族的族长,是维耶里的叔祖父,弗朗切斯科的叔父,他与洛伦佐并无私人恩怨,主要是出于家族权益和圣殿骑士的利益而反对美第奇家族,因此选择了委托四位助手谋杀洛伦佐兄弟,而非亲自动手。
贝尔纳多·巴龙切利因为侄子被美第奇家族流放而加入帕奇阴谋,他为政变者提供了刀剑、棍棒、斧头、铠甲、弓箭等武器。
斯特凡诺·巴尼奥内是一位修士,在罗马被训练成为一名拷打者,他也是雅各布·德·帕齐的顾问。
安东尼奥·马费伊同样是修士,原本“纯路人”的他,在26岁时见证佛罗伦萨佣兵对沃尔泰拉的劫掠后,认为洛伦佐应该对此负责,从此与圣殿骑士为伍并寻求报复。
值得一提的是,马费伊修士在《血系》里也登场了。他一开始和乌贝托一样是洛伦佐的手下,乔瓦尼的同僚,后来却带领卫兵企图逮捕乔瓦尼,但是被艾吉奥的大哥费德里科拦截了。(说明费德里科也有两把刷子,可惜英年早逝,否则前途无量)
弗朗切斯科·萨尔维亚蒂(请把他和帕齐家的弗朗切斯科区分,我后文会叫他萨尔维蒂亚)则是关系户一枚。他通过与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的家族裙带关系变得非常富有,在1475年购置了一座位于托斯卡纳的别墅,企图不久后染指佛罗伦萨的大主教职位,但是洛伦佐却影响了他的仕途。
这背后也折射出世俗统治者与罗马教廷在主教叙任权问题上的冲突。(玩过十字军之王系列的朋友都知道主教叙任权的重要性吧?)
因此,他加入了圣殿骑士团。但与执行刺杀等“脏活”的其他同伙不同,将来要做大主教的他的任务是带领军队入城,与帕齐家族的支持者一起向美第奇的势力发起进攻。
总之,形形色色的人出于不同的利益与情感考量,组成了“帕齐阴谋团”。在第二天,他们就如同两年前趁着米兰公爵前往大教堂参加弥撒时将其刺杀一样,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前对洛伦佐兄弟进行了袭击。
按照之前的计划,巴龙切利对着洛伦佐的弟弟朱利亚诺捅了第一刀。随后,巴尼奥内修士从背后袭击了洛伦佐本人,马费伊修士更是划开了洛伦佐的脖子。
朱利亚诺被巴龙切利和弗朗切斯科补刀,失血过多而死。
与此同时,萨尔维亚蒂也带着圣殿骑士的军队入城,与帕齐家族的支持者一起向佛罗伦萨的政治中心——领主宫发动进攻,准备肃清美第奇家族的支持者,夺取城市控制权。
然而,帕齐家族的阴谋似乎一直只能成功一半:刺杀了米兰公爵,却未能中止米兰和佛罗伦萨的友好关系;处决了奥迪托雷家族,却漏了艾吉奥这样一个复仇者。就在弗朗切斯科和两位修士准备结果洛伦佐时,艾吉奥及时赶到,击退了帕齐阴谋者,救下了洛伦佐。
艾吉奥一路把洛伦佐护送到美第奇宅邸,表明了自己身份,并且自愿担任了擒贼先擒王的任务,前往双方作战的胶着点领主宫,刺杀了弗朗切斯科。帕齐家族的支持者顿时群龙无首,如鸟兽散。
“你知道你在猎杀行动结束之后,帕齐家族什么下场吗?你亲爱的洛伦佐夺走一切之后,就把他们扔进监狱,即使是那些没有参与谋反的人也未能幸免。女性被禁止婚嫁,家族墓碑上的铭文被抹除。所有成员从历史上除名。“噗”的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1501年,卢克雷齐娅·波吉亚对艾吉奥说的话
局势稳定后,艾吉奥在洛伦佐的支持下开始了对雅各布等帕齐阴谋者的猎杀行动,在此过程中再次窃听了圣殿骑士的集会,前往威尼斯继续复仇之旅。(下一篇就介绍威尼斯的巴巴里戈家族)
而洛伦佐也在佛罗伦萨城中进行了血腥的大清洗活动,有罪者被处决或监禁,无辜者也被牵连并遭到放逐,一个古老的家族的名字从此被从城市中抹去,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记忆抹杀刑”。
历史上的帕齐家族、帕齐阴谋及其余波
聊完了游戏剧情,再来谈谈真实的历史,这里我用到的资料主要是马基雅维利的《佛罗伦萨史》,刘德斌老师的《国际关系史》以及其他专著。
帕齐家族(The Pazzi family)是古老高贵的托斯卡纳贵族家庭。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头衔以便于家族成员被选为公职。帕齐家族的姓氏最有可能源于Pazzo(意为“疯子”),一个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期间耶路撒冷之围中进入城中的战士,他后来返回佛罗伦萨并且从圣墓教堂带回了一块石头。(这么看倒是和ac1的剧情联系起来了,不过ac1的背景是第三次十字军东征)
于是帕齐家族的成员们被给予一种特权,在城中没有一丝火光的圣周六,可以用那块石头击打出火。
但丁的《神曲》(炼狱篇)也描写了帕齐家族的两名成员,但与帕齐阴谋无关,因为诗歌早于阴谋两百年,但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帕齐家族的历史悠久。
除了ac2数据库里提到的政治经济利益的冲突,历史上美第奇家族和帕齐家族的恩怨更加复杂,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翻阅马基雅维利的《佛罗伦萨史》,这里限于篇幅我就不多展开了。
与游戏中不同,历史上并不存在奥迪托雷家族(可能不少朋友坚持认为奥迪托雷家族是存在的,依据就是ac2里的数据库,但我后面会专门撰文分析奥迪托雷家族的真实性,并以此说明育碧虚实相间的叙事技巧),因此并没有艾吉奥这样一位英雄去救洛伦佐。
历史上,洛伦佐在心腹的拼死护卫下,逃到了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圣器室里,因此躲过一劫。
而帕齐家族的政变则因为准备不充分,协调不足,缺乏民众支持(洛伦佐的爷爷科西莫当年推翻市议会上台,就是依仗民众支持)等原因,最终失败。
洛伦佐对帕齐家族及其支持者的清算也比游戏中更加血腥:数十名主要参与者被吊死在领主宫前的广场上,数百名牵连者也被判处了死刑。
在洛伦佐对帕齐家族进行清算后,愤怒的教皇联合那不勒斯国王向佛罗伦萨兴师问罪。洛伦佐独自一人出城,远赴南方与那不勒斯国王和谈,他的个人魅力和外交手腕使那不勒斯国王折服并同意退兵,成为一段历史佳话。
而教皇也面临着来自东方奥斯曼帝国的苏丹的军事威胁,需要团结意大利各个城邦,于是他对佛罗伦萨和美第奇家族的报复行动也宣告终止。
游戏里的维耶里暴力残忍,有虐待倾向,调戏良家妇女克里斯蒂娜,但他这种行为只是想得到他父亲的注意与赞同。维耶里希望弗朗切斯科承认他的能力及对圣殿骑士的贡献。所以说,ac2里黑白分明的人物并不多(乌贝托,雅各布都是如此,就连西班牙人罗德里格也在兄弟会中表现出某种悔改)。
不过历史上的维耶里并没有活到成年(所以大概率没有参加帕齐阴谋),但在游戏里被杀时显然已成年。在艾吉奥一生所有的刺杀目标中,他似乎是年龄最小的那位,时年19岁。
ps:根据游戏里维耶里的出生日期,弗朗切斯科在15岁就喜当爹了。
历史上,弗朗切斯科在疯狂捅刺朱利亚诺的时候,意外刺伤了自己的大腿。虽然这在游戏里中没有表现,但在小说《刺客信条:文艺复兴》中提到了这一事件。他当然也没有被艾吉奥所杀,而是死于暴民之手,随后尸体被吊起来示众。
对付同谋者刻不容缓。弗朗西斯科被追捕并被拖走,自残的伤口还在流血,从床上走到休息室,在那里他光着衣服,脖子上拴着一个套索,他被从窗户扔了出去,在下面嘲笑的暴民身上荡来荡去。
ps:fandom里又说历史上的弗朗切斯科被剁成肉酱。鉴于他不可能先被活活剁成肉酱再被吊起来,所以我认为合理的推测是他先被暴民打死,随后尸体被吊起来,最后才可能被民众碎尸泄愤。
游戏里雅各布被罗德里格等人灭口,历史上,他在帕齐阴谋失败后被一群愤怒的洛伦佐支持者从窗户扔了出去(捷克人直呼内行),然后被拖过街道一路扔进了亚诺河。
他的尸体最初埋葬在圣克罗齐的大教堂里,被美第奇的支持者挖出,意图报复并给“过度杀戮”一词下定义。他们拖着他的尸体穿过城市,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上擦伤得面目全非,然后砍下他的头,在帕齐家族的宫殿里充当门环。最后,它被扔进了阿诺河,在那里它被留在河里肮脏的水中腐烂。
但这还没有结束。当地的孩子们把雅格布的尸体捞出来,吊在一棵柳树的树枝上鞭打它,最后把它(或者,在这个阶段剩下的)扔回河里。
与游戏里被贝尔纳多在阴谋失败后逃亡君士坦丁堡,但被抓住并遣返佛罗伦萨(还真是能跑啊,不过也从侧面反映了洛伦佐的声望,即使是君士坦丁堡征服者穆二也不想轻易得罪洛伦佐),随后处以绞刑。达·芬奇还把被吊死的贝尔纳多画了下来。
历史上的巴尼奥内修士是一位试图杀死洛伦佐·德·美第奇的牧师。他在僧侣当中避难,但还是在1478年5月3日被逮捕,并被吊死在领主宫塔上。
而另一位修士安东尼奥割伤了洛伦佐右耳下部,随后逃往佛罗伦萨帕齐宫对面的巴迪亚修道院(Badia Fiorentina)。他后来被逮捕,并于领主宫前接受绞刑。
再来谈谈萨尔维亚蒂大主教的下场。历史上阴谋的主要策划者不是帕齐家族,而是他,但是因为缺乏名气,所以这场政变只能叫“帕齐阴谋”而非“萨尔维亚蒂阴谋”。
萨尔维亚蒂本要杀了佩特鲁奇(乌贝托之后的正义旗手,洛伦佐的心腹)并占领领主宫。然而他被佩特鲁奇逮捕,并被一群暴徒从靠近弗朗切斯科的地方吊死在窗户上。
接下来是萨尔维亚蒂。但他不会死的。他狂野的眼睛,扭动着身体,在最后的最后时刻,他试图把自己摇向悬挂着的弗朗西斯科·德·帕齐的尸体,疯狂地咬着它,绝望地试图得到购买(我怀疑此处的“购买”应该是“救赎”,可惜暂时找不到原文进行对照了)。
总结
如前所述,一场阴谋和政变,把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帕齐家族提升到了他们本不应该有的高度。在后来的虚荣之火运动与意大利战争中,美第奇家族逐渐失势,被放逐的帕齐家族成员也得以回到家乡。
当然,帕齐家族也不应当仅仅作为美第奇家族的反对者和陪衬而闻名于世,这个家族同样为欧洲银行业的发展和文艺复兴作出了不小的贡献。
同美第奇家的领主宫与碧提宫一样,帕齐家族的帕齐礼拜堂和宅邸帕齐宫也保留到了现在,成为佛罗伦萨的著名景点。
略显讽刺的是,洛伦佐想要通过记忆抹杀刑抹除帕齐家族存在的痕迹,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让帕齐家族的印记更深地烙在了这座城市里。
至于五六个世纪后的今天,若是美第奇家族与帕齐家族的后人偶然相逢在佛罗伦萨的街道上,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是一笑泯恩仇,还是剑拔弩张,我们也不得而知了。(ps:美第奇家族的主系早已绝嗣了,但是旁支还在)
下一期我会给大家带来威尼斯的巴巴里戈家族介绍,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