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把昨夜添燈翻得凌亂的書籍一一歸位，然後把木馬玩具放回架子上。二十三歲的木馬已經顯得破爛不堪，哪怕已經修理過那麼多次，但自從父親離去的那年開始，它再也沒有回到過小時候的樣子。
走出房間，沒看到母親，今天的菜地裡的泥土也依舊乾巴巴，旁邊的木人架上也浸透了露水。看來母親一大早就去父親那裡了。很遺憾，沒能再喝一杯母親泡的茶，但是該出發了。
推開修補過的大門，牽著馬走過街道，熟悉的街角，孩子們圍過來鬧著要糖吃。把糖遞給他們的時候，我用力地想了好久，也沒想起來自己小時候是不是也這樣朝別人要過糖。暗巷裡還是有一陣陣奇怪的聲響，廣場上年祭的臺子上新描的彩繪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前些年開張的健身館大門緊閉，而街頭的酒館卻熱鬧異常。
拿著酒瓶，沿著河邊穿過舊市場，雜貨鋪的老闆娘，空蕩蕩的牲口店，無人領取的信和懸賞單在風裡亂成一團。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田邊，索性甩下魚餌，躺在堤上。河邊的老奶奶在一樣的地方，用一樣的速度打著一樣的太極，一樣笑呵呵。
起身牽馬轉頭向東，馬背上的盔甲碰撞出沉悶的聲音，像極了當年父親在田裡的呼喚。我埋頭向前。經過荒廢的教堂，看了熟悉的女神像一眼，正想停下腳步，鳩佔鵲巢的矮人就立刻跑過來朝我擺手，恨不得我趕緊消失。也罷，都不在了，還想什麼如果當時。
馬停在了灰暗的森林邊，著盔，覆甲，拔劍。然後向前。墮落的精靈，迷茫的弓手，暴怒的巨人，異端的騎士，這些，都不該留給孩子們。劍聖留下的聖劍不再淌血的時候，我站在森林最深處，把女王昔日的神杖插在腐爛的生命樹前，然後取下頭盔。以後，孩子們的歷練只要有哥布林就夠了。還有以後呢，對吧。
回頭，眺望重山之外的南方，那裡的目光應該還注視著我吧，就像這些年第一次握劍，第一次冒險，第一次遠行，第一次受傷，以及二十六年前第一次看著我那樣。她還在抱怨父親呢，還在數落父親與我，還在絮絮叨叨地擔憂。父親沉默著，一如從前。
收劍，卸甲，上馬，沿著血肉裡的指引，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