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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代达罗斯是希腊神话中的能工巧匠,为了逃离克里特岛,他与儿子伊卡洛斯一起用羽毛、丝线和蜡制作了翅膀。在起飞前,代达罗斯一再嘱咐儿子千万不能飞的太高,否则蜜蜡会被阳光照射而融化。
然而,当伊卡洛斯在天空中翱翔时,得意忘形的他早已把父亲的话抛到九霄云外,果然因为翅膀散架而坠入爱琴海淹死。因此,后人常常用“伊卡洛斯之殇”来指称人类迷信科学技术力量妄想战胜自然的举动,或“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行为。
而在剧情冒险游戏《彼岸晴空》里,居住在天空之城“吉迪恩”的主人公肖恩为了实现成为工程师的梦想,而被父亲弗林送往孤岛参加试炼,其内容就是修理好滑翔机、热气球和飞机这三样飞行器。每当肖恩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时,他所驾驶的飞行器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发生故障,致使他不得不采取迫降措施。和伊卡洛斯一样,肖恩也终究没能到达理想的彼岸,与父亲一同看那万里无云的朗日晴空。
(温馨提示:本文含有大量可能影响您游戏体验的剧透,请谨慎阅读)
明暗线交织的叙事艺术
《彼岸晴空》的叙事方式是半线性的,现实与回忆、梦境、幻觉夹杂,明线与暗线交织。
明线
与英国作家斯威夫特在《格利佛游记》中设想的“飞岛国”类似,吉迪恩也是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城市。飞岛国的统治者是国王和贵族,统治对象是地面上的民众。而吉迪恩的统治者是具有专业知识的“工程师”,被统治者则是城市里的艺术家、乞丐、手工艺者等底层民众。
在空中漂浮了近半个世纪后,吉迪恩也开始面临深刻的统治危机:对资源的无止境开发,引发了能源短缺和环境污染等问题;工程师数量大量减少,人才培养青黄不接;城市内部矛盾激化,不满工程师统治的底层民众在首领“亚瑟”的带领下成立了抵抗组织“红刷子”,一场革命处于酝酿中。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了,有了我们在游戏开头看到的那一幕:弗林送儿子前往荒岛参加试炼,以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工程师回吉迪恩缓和城市内部矛盾。而肖恩在家族传统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渴望成为一名工程师,这样既能向父亲和祖父那样光宗耀祖,也能为化解城市危机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因此,明知道此行凶险万分(肖恩有无数亲朋好友葬身于这些荒岛上),肖恩也义无反顾。
在荒岛上,干劲十足的肖恩根据指路牌的提示和蓝色图纸上的要求着手修理各个飞行器。在这个过程中,他通过无线电设备结识了同样参加工程师试炼的女孩艾琳。两人虽然始终不在一个岛上,却一见如故,从过关经验到人生理想,无所不谈(网恋现状)。与此同时,岛上的收音机里不断传来“红刷子”占领一个个市区的消息。
在修好最后一架飞行器——飞机“伊卡洛斯”号后(所以说很明显是致敬伊卡洛斯的传说),肖恩呼叫了艾琳,想在一起返回吉迪恩和她前见上一面。然而艾琳却认为“红刷子”已经控制了局面,她不想回吉迪恩,还想劝肖恩留在地面。互相劝说无果后,肖恩挂断了电话,发动了飞机(网恋面基失败)。
可是接近吉迪恩时,肖恩惊讶地发现城市已经变了样貌:警报声此起彼伏,街道上堆砌着燃烧的交通工具,初代工程师的雕像也被推倒。因为城市里无处可降落,本已失控的飞机一头栽进了最近的建筑物里。
清醒后,肖恩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床上,而屋子外面挤满了祝贺他成功通过测试的市民。在人群中最显眼的,是站在初代工程师雕像下的父亲弗林,他正用自豪和欣慰的眼光注视着他的儿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刚刚肖恩见到的城市里混乱的景象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这些市民灰色简朴的服饰和空洞无神的眼神却在告诉肖恩(也是在暗示玩家),眼前的一切才是幻觉,“红刷子”已经取得了胜利。再次睁开眼,肖恩意识到自己仍然置身于“伊卡洛斯”的残骸里。离开被撞出一个窟窿的大楼,肖恩看到了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遍地狼藉,而奄奄一息的父亲正躺在初代工程师破碎的雕塑下。
心灰意冷,深感理想破灭的肖恩趁“红刷子”的追兵赶到前,将父亲抬到了另一架备用飞机里,离开了吉迪恩这个令他伤心的是非之地。他的新目的地是艾琳所在的荒岛。
可是,难道艾琳的所在之地就真的是另一个理想的彼岸吗?
暗线
如果你是刚刚接触了《彼岸晴空》的主线,或是仅仅看了我对明线剧情的概括,你可能仍然会感到疑惑:这真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吗?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你的感觉并没有错。制作组或是把大量填补世界观空白的内容隐藏在书籍、信件和歌谱等收藏品中,或是把无线电通讯设备作为维系不同空间的纽带,或是通过回忆,幻像与梦境来揭示人物的心境与身份,下面我试举几例以分析。(说到收藏品我就顺便提一下,游戏的全成就要求收藏大部分东西,而且游戏通关后不能读档回之前的关卡,有强迫症的朋友请务必注意)
书籍:明线剧情并没有交代吉迪恩城的起源,而是通过书籍里的文本讲述了这座城市的过去。在半个多世纪之前,地面上爆发了一场大瘟疫,居民们接连死去。为了让人们远离瘟疫,初代工程师提出了所谓的“第一逻辑”并研制了他的第一部机器。让吉迪恩得以升空。从那以后,掌握核心技术的工程师也成了吉迪恩实际上的统治者。
信件:在荒岛上,试炼的失败者(死于试炼或放弃试炼)留下的信件随处可见,其内容大多是抱怨岛上恶劣的环境和自己孤独的心境,不过有一封信却比较特殊,那是肖恩的母亲留下的,信中揭露了他的身世之谜:原来肖恩竟然是反抗军首领亚瑟的私生子!
歌谱:集齐歌谱并奏响所有的曲子也是游戏的成就之一。通过一份名为《棕女巫》的歌谱和其他书籍,我们了解到游戏里存在着一个神秘的宗教组织——月亮神教,而“棕女巫”则是这个团体里地位极高的女祭司。
无线电设备:游戏里的无线电设备有两种,一种是无线电通讯器,作为肖恩和艾琳的通讯工具,以展现这两个年轻人世界观的碰撞。另一种是收音机,作用是介绍“红刷子”组织的起源及他们掀起的“反抗运动”形势的发展。
回忆、梦境与幻觉:这里的回忆主要是指弗林的回忆,以让游戏的亲情线更加完整。梦境则是上文提到的肖恩驾驶伊卡洛斯迫降失败后陷入昏迷时的梦境,成为工程师荣耀而归的美好理想和城市陷入动荡与混乱的残酷现实形成了鲜明对比,大大增强了剧情的表现力。
而“幻觉”则是肖恩陷入昏迷后,通过艾琳的视角所看到的场景。在前几个“幻觉”中,艾琳似乎正在攀爬高耸入云的雪山,走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以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最后一个“幻觉”场景则揭示了艾琳也是月亮神教的一员,她在无线电里所称的测试可能并不是工程师试炼,而是成为棕女巫的测试。在游戏的隐藏结局里,作为棕女巫的艾琳甚至杀死了与她会合的肖恩父子,以完成她的神秘仪式。
充满挑战性的关卡设计
在对游戏的明暗线情节进行了浓墨重彩的叙述(大 量 剧 透)后,是时候谈一谈它的关卡设计了。为了修好滑翔机等飞行器,肖恩要先根据指示牌找到蓝图,随后按照蓝图的要求去收集材料,制作工具,修理飞行器的破损部位。
管理吉迪恩一切大小事务的工程师显然没有那么好当,因此制作组从两个方面增强了关卡的挑战性。一个是跳跃、攀爬、游泳、溜索、山坡和地底滑行等机制的大量运用(什么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另一个是谜题设计的脑洞大开和机关的层层相扣。
比如在第二章,玩家需要爬上高塔推下箱子,以取得箱子里的资源,但是通往高塔的道路却是走不通的。此时玩家便可以通过绳索荡到岛边的小船上,用船上的铁炮轰击高塔旁的脚手架,从而打出一条可供肖恩攀爬的路径。
另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例子就是第三章里收集机翼时,道路被几头牛挡住了。环顾四周,不难发现旁边有供牛饮食的槽子和提醒牛饭点已至的铃铛。但是食槽是空的,因此制作牛饲料的任务自然也落到了我们的身上。为此我们得先前往果园采摘桑葚一类的果实,随后攀爬到风车的磨料机上准备榨取果汁。但是无论我怎么摆放桑葚和水桶,磨料机就是不能运作。
难道说这些牛不爱吃桑葚?因此我又去其他地方找来了南瓜,依然无济于事。经历了较长时间的卡关后,我的目光转移到了磨料机旁的指示牌上,上面的风车图案引起了我的注意力。我这才意识到还要攀爬风车的叶片上以驱动磨料机。也正是在叶片旁的阁楼里,我发现了肖恩的母亲留下的信件(为了移开牛,无意中发现了一桩牛头人事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制作组有意为之)。
不过,如果我提到的这些充满挑战性的关卡让原本跃跃欲试的你萌生了退缩的想法,也不必过于忧虑,因为可互动的物件旁边会有白色圆圈作为提示。此外,一些复杂的机械旁边也会有形象的图画作为指南。退一步讲,卡关后查攻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手动狗头)。
富有的冲击力的画面和音乐
除了丰富剧情和有创意玩法,《彼岸晴空》的画面和音乐也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彼岸晴空》的户外场景不仅十分精致(有一些画面甚至能截图作为壁纸),还善用不同天气的光影和色调变化来渲染气氛,烘托角色的心境。户内布局方面,日常物品的建模也较为细致。此外,游戏中诸如潜水后和雨后屏幕上会出现水滴、肖恩走独木桥时身体会左右摇晃等小细节也十分用心,能增强玩家的代入感。
当然要说画面方面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人物的建模似乎没有投入多少经费,行走、奔跑和攀爬这三种动作也十分僵硬。
音乐方面,只要吉他在手,按照歌谱上的音符按下对应的按键,肖恩就能立刻化身为吉他少年,一边演奏一边歌唱。买游戏送音乐,这个就不进行过多展开了。
伊卡洛斯悲剧背后折射出情与理的冲突
说了这么多,我是不是忘了点题了,为何伊卡洛斯式的悲剧在游戏里一再上演?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总结一下伊卡洛斯式的悲剧在游戏中一共出现了几次。(这部分主观性较强,对游戏主题分析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直接跳到末尾看总体评价)
前三次:三次试炼过程中,飞行器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发动机失灵、雷电劈中热气球伞盖,零件脱落)发生故障,肖恩不得不迫降,坠入海中,这也是字面意义上的伊卡洛斯之殇。(“伊卡洛斯”号飞机也是字面意义上的致敬)
第四次:肖恩在第三个岛上收到的父亲留下的信,劝他不要返回局势失控的吉迪恩,而是飞往其他城市。但是肖恩却像伊卡洛斯没有听代达罗斯的嘱咐那样,没有听取弗林的建议。这是“不听老人言”式的伊卡洛斯悲剧。
第五次:肖恩父子离开吉迪恩后,凶残的“红刷子”将残余的工程师屠杀殆尽,但是他们却缺乏维护飞行装置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因此,失去了工程师运营的吉迪恩和上面的居民,其命运必然像折翼的伊卡洛斯那样坠入大海里,这是人类过于迷信科技而遭到大自然惩罚的伊卡洛斯式悲剧。我想着重分析的,便是这一层的伊卡洛斯之殇,即探讨肖恩个人理想破灭和吉迪恩面临灭顶之灾的共同原因。
要回答这个问题,可以从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永无止境的欲望及其反噬、不合理的社会分工等众多角度进行思考,而这里我只想从理性和感性的对立的视角简单分享我的观点。
游戏里,作为吉迪恩统治者的工程师是极端理性思维的具象化,这不仅能从初代工程师提出的“第一逻辑”和研发的“巨型精密机器”(也就是吉迪恩城本身)看出来,也体现在工程师团体对艺术事业的歧视态度中,比如肖恩只有在地面上才能自由地弹拨自己喜爱的吉他,在吉迪恩这样做很可能让他面临牢狱之灾。
而由吉迪恩底层民众组成的反抗组织“红刷子”,既不满工程师把他们当作“巨型精密机器”里有条不紊地按照物理规律运行的零部件(其实就是经济上的压迫),也反感他们对文艺和娱乐事业的压制,因此可以把他们看作是极端感性思维的化身。他们虽然占领了城市,将工程师阶层一扫而尽,却无力维持吉迪恩的运作,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随它一起淹死在大海里。
极端的理性,导致了吉迪恩管理体系中人情味的缺失和人性的泯灭;极端的感性,造成了红刷子们只顾眼前利益的短视和城市的混乱无序。
当父系的工程师家族传统和母系的“红刷子同情者”特质与艺术细胞同时存在于肖恩身上时,他成为工程师,满载荣耀而归的伟大理想只能是镜中月一般的黄粱梦。当代表极度理性和极度感性的工程师和“红刷子”两大团体共处于一个城市时,吉迪恩成为永远的天空之城的想法也只能是水中花那样的乌托邦。
此中道理,确实值得人们深思。
总体评价
优点
富有深度的剧情,明暗线交织的叙事艺术
充满挑战性的关卡设计,可玩性高
出色的画面和音乐
折射社会现实的主题,具有一定批判性
不足
地图系统缺失,对路痴玩家不友好
人物脸部模型粗糙,攀爬手感不佳
部分关卡光线昏暗,难以看清路线
悲剧色彩较强,可能引起部分玩家不适
《彼岸晴空》通过主人公肖恩在荒岛上的试炼和与同龄人艾琳的互动,演绎了一段年轻人从追寻远在彼岸的理想到目睹梦想幻灭的动人悲剧。如果你是冒险解谜题材游戏的爱好者,或是喜欢有深度的游戏剧情,那么这款流程4-6小时的游戏或许能激起你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