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陶森特施放远距离传送咒回来,耗费了不少力气。
热闹的婚礼庆典让特莉丝玩得开心又疲惫,她可没想到有一天会充当喷火人的角色,也难怪丹德里恩在婚礼上夸张地调侃——柯维尔首席皇家法师顾问特莉丝·梅利葛德操控火焰直冲云霄,将夜晚的天空装满烟花,全场的宾客都看得惊叫连连,真够气派!
经过中庭时,正好拂过清风,其中裹挟着野薄荷散发的芳香,很令人愉快。可是急匆匆地赶回来,紧接着又要临时到场,另外,她竟然不知道那名可疑人物是否到场——这本该是格兰玛那小子必须提前汇报给她的讯息。
“故意用洪亮的声音练习咒语,并确保这声音及时地从书房内传出来,是不是啊?聪明的格兰玛。”特莉丝迈着利落的步子进门,直截了当地拆穿了学徒耍的小聪明。
格兰玛小心翼翼地瞥特莉丝一眼,又赶紧装作自己沉浸在学习中,不清不楚地念咒语。
“念咒的时候,舌头不要卷起来...你的发音……天呐,如果我离开的这几天,你没有偷偷溜到酒馆去看吟游诗人的表演,而是当个老实学徒乖乖背咒语,那么接下来的几天你就不会被关在后院里读《魔法奥义》和《炼金术的起源》了……真是替你遗憾,听说舞会上有好多种蛋糕呢。”
“我压根就不喜欢蛋糕,所以我当然也并不贪吃!什么?我又要被关起来读书!”他不高兴地嘟囔,过了会儿小声地说了一句,“好的,梅利葛德小姐。”
“靠参加舞会打探消息,这种事,需要我亲自去做,”特莉丝摘下手套随意地搁在厚厚的书卷上,又一边摇摇头,“而你本该提前获取到宾客名单的,结果你躲在厨房里“工作”然后忘掉了这回事……好吧,那你只能和我一起去参加了,但愿能找到需要的线索。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要尽量表现得自然——没错,就像你上课时求知若渴的样子,”她盯着他的眼睛,“不要被发现,更不要把他吓跑,明白吗。”
自战争结束以来,舞会一场接一场地筹办,参加者和举办者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是他们默契地从不抱怨,因为他们深知这幸福的烦恼来之不易。宫殿里的桌台、吊灯、甚至大理石地面,通通被擦洗得十分干净,停战带来的不只是没日没夜的宴会,还有大部分人安稳、平和的生活,这令所有人都感到相当满足。
角落里,格兰玛和另外两个少年正聊得开心,时不时偏着头悄悄地往这边看一眼。他一定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特莉丝抿了一小口酒,无奈地轻叹着气。
“嘿,亲爱的,”特莉丝亲切地叫住了一名在人群中忙碌穿梭的侍从,“请你务必带几位机灵的伙伴去招待大厅右侧的那些贵客,因为……”她停住了,然后好心地朝右边望了一眼示意,然后在心里说——因为我的视野受限了。
菲格斯没有如实说出自己的身份,只称自己是一名送信的。当守门的士兵们听说他是来找那个无耻的二流特务时,忍不住对视一眼,发出轻蔑的嗤笑,“那位大人在等你呢,最角落的位置,哈哈哈,请进吧!”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大厅,寻觅着那个看起来不怎么受自己人欢迎的特务,却不巧,竟看见了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特莉丝·梅利葛德?她怎么会在这里?”
菲格斯迅速低下头,神色凝重地坐在一旁。昔日落魄的女术士在柯维尔重振旗鼓,而且,她看起来似乎在宫廷中有了显赫的地位,“有法师掺和进来的话,”他意识到,“这就麻烦了。”
那时候你生活在腐林,我亲爱的梅里葛德小姐。现在则穿着华丽的绸缎礼服,红棕色的漂亮长发也不藏在斗篷下了,的确是你,确凿无疑。几年前在诺维格瑞的时候,那张脸上可是写满了倔强和坚韧,我可都还记得。术士的生活很艰难,要躲躲藏藏逃命,还要靠魔法帮别人缝补衣服、清理仓库,不然连生活都难以维持。
菲格斯远远地看着她,用手指摩挲着杯子,回忆起从前的那段日子。如今术士们时来运转,女巫猎人才是被诸神抛弃的人。
他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迅速起身离开了。门口的守卫懒洋洋地说着从港口集市听来的无聊八卦,仿佛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有张生面孔极为短暂地出现过。
他的母亲被当成女巫烧死了,只因为一罐药膏——那是她在工作时不小心受伤,好心的贵族夫人送给她的。
“格兰玛,格兰玛,快走!”
永恒之火声称必将烧尽一切邪恶和污秽,他听着主教高声宣扬的那些话,不明白什么是他说的邪恶,他只觉得火焰中那团母亲的黑影和痛苦利嚎让自己止不住地发抖。
人群渐渐散去,没有人关心为什么有个男孩在烧死人的广场上呆呆地站着淋雨。毕竟生逢乱世,人人自危。
他心里在问自己,我难道想回到那条黑漆漆的暗巷吗?我已经没有家了,原先那个由篷布搭成的、已经被拆除了。
每逢下雨天,都要把那只笨重的破木桶放在自己小小的身体上,用来接漏下的雨水。雨滴整晚滴答滴答,男孩整晚睁大双眼,却不发出任何声音,装作自己已经在潮湿的雨中睡着了,因为他知道,躺在另一旁的母亲——此时火焰中已消失的她,也同样从来没有在黑暗中闭上双眼。
格兰玛还是不自觉地慢慢走到了腐林,因为他不知道他还能去哪儿,又或者说冥冥中他足够幸运,才到了这里。
“我见过你……还有你的母亲,”一只手朝他伸过来,声音中满是疲倦,“如果你希望我带你离开,那就先活过这几天,好吗?”
格兰玛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特莉丝·梅利葛德的眼睛。
“等到有一天,你会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烧死你的母亲。希望那时候,火刑架已经被拆除了。”
船在港口靠岸,这个年仅八岁的男孩慌张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周围,一众术士的脸上浮现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因为他们顺利抵达了本次航行的终点,柯维尔的美丽都城,庞德·维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