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納吉爾法船工
在追原創新番、尤其是高話題度新番的時候，我總有一種時間被扭曲的感覺。
當等待整整一週的24分鐘結束之時，人們總是刷著“寂寞”、“還有7年”，甚至希望自己馬上暈過去，在下週的同一時間醒來。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時間又過得很快。我上次寫《莉可麗絲》還是在某前首相被槍擊之後幾天，腦子裡全是“日本治安連續8年第一”的梗圖。當時，這部這部由A-1製作、足立慎吾負責的講述美少女JK特工貼貼的原創動畫剛剛播出第二集，在互聯網上獲得了極高的熱度和關注度。
在微博，二次元濃度高的朋友應該很容易重複刷到少女互踢屁股和人體描邊的動圖——我看到一位百合Galgame主創在微博分享說：“上一次看到加的所有百合相關群幾乎都在聊同一部動畫的時候，還是2018年少女歌劇播出的時候。”
“擊股之交”
另一方面，曾經整出過《白色相簿2》這種大活的丸戶史明操刀的《契約之吻》也在老一輩二次元之間備受期待。在故事的前兩集，你能夠看到一部非常標準的黨爭片——三角戀拉扯老一套和十分具有時代感的粉毛病嬌讓人回到了多年以前，而最新最in的前女友文學又在提醒觀眾這是一部2022年的原創作品。
由於Lycoris中文直譯為“石蒜”，《莉可麗絲》被中國網友簡稱為“蒜”，很自然地與被稱為“吻”的《契約之吻》虛空對立起來。
在芳文社的《天籟人偶》徹底拉了之後，蒜和吻成為了7月原創的最大看點。人們一邊吶喊著“蒜必秒吻”或是“吻必秒蒜”，一邊在論壇討論分析劇情、預測未來走向，甚至早早地開始“貸款”，設想了無數劇情崩盤的可能性。
說實話，近兩年的原創番，崩盤的例子確實不少。雖然一邊播一邊做還要搞原創劇情這種形式從本質上就有很大的不穩定因素，但不論是重量級多拉馬跨界編劇還是成名已久的催淚腳本家都堂堂翻車，多少還是讓人有些繃不住。
野島伸司參與創作的《奇蛋物語》
但人們總是無法拒絕觀看原創動畫。對未知的期待和對崩盤的恐懼在每一週的等待中沉澱、發酵，人們在灼熱分析中迎來黎明曙光或是當頭棒喝，就像是被放置play的抖M被蒙了7天眼睛，卻仍不知道他等待的是什麼。
二次元們通常用《少女歌劇》中的臺詞形容原創動畫：“無法預測的命運之舞臺”。
《少女歌劇》
但是一個多月後的今天，回過頭來看，你會發現《莉可麗絲》和《契約之吻》並沒有給人這種很強烈的、大劇情上的衝擊感。他們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了構思小劇情、製造小衝突，以此高頻展現人物弧光上。
這就導致了蒜和吻在目前播出的8集中，幾乎做到了“每一話都有梗”。
先說《莉可麗絲》。就像剛剛提到的，在第二集播出後，互聯網上“擊股之交”和人體描邊的梗圖得到了廣泛的傳播——當時人們以為這是巔峰，沒想到那僅僅是一個開始。在“高濃度少女友情”的賽道上，《莉可麗絲》一路狂奔，讓百合豚大呼過癮。
人體描邊
事實上，《莉可麗絲》描繪的美少女肢體接觸被做成了傳播度極高的動圖。
比如，回到DA本部的千束在宿舍噴泉旁把瀧奈舉高高轉圈圈；
比如，在護送目標的遊輪上，瀧奈伸手摸胸（其實是為了確認千束的人工心臟），被人配圖“can can need”；
最大的活莫過於第四話兩人去商場買內褲——不但有典中典的掀裙子環節，還有美少女偷穿對方內褲的逆天橋段，可以說是提前預定本年度百合題材最離譜名場面了。
看看你的
穿穿你的
而關於兩人感情發展的描寫也非常精彩。其中，最明顯的可能是瀧奈態度的軟化——刻板印象的黑長直高冷美少女一本正經的生活方式被打破、態度逐漸軟化的過程令人十分著迷。
這些改變是通過大量細節體現的。
比如，在第三話末尾瀧奈做出回到咖啡廳的選擇時，相對於早晨前往DA，兩人在列車上的相對位置發生了變化；
比如，在兩人在水族館遊玩時，瀧奈發現千束心情低落，主動扮蠢逗她開心；
sakana~
另外，《莉可麗絲》還罕見地在少女動畫中“擁抱屎尿屁”。先是，在第七話中，千束在看到米卡的手機屏幕之後在馬桶上陷入沉思。這個畫面非常具有時代意義——這可能是我第一次在（表）動畫作品中看到美少女如廁。千束穿著拖鞋，雙腿分開，面色嚴峻，體態甚至和便秘的大叔有幾分相似。
而在第八話中，瀧奈開發的新品巴菲看上去完全是一坨*，卻讓LycoReco成為了網紅店，很難不懷疑製作組在暗示些什麼。
大便巴菲
網紅店的誕生
在現實中的原型
我想，正是這些較短的、可以用幾幀的動圖傳播的具有感染力的場景，使得《莉可麗絲》每一集播出時都能夠暫時在日推趨勢登頂，還吸引到了尋找素材的小島秀夫。
從結果上來看，《莉可麗絲》以近乎單元劇的形式完成了目前的內容。儘管是秘密警察大戰神秘組織這種背景、女主還有一個看上去十分苦大仇深的過去，但是除了一條較為明顯的主線，其他劇情都是非常輕鬆的輕百合戲劇，具有感情傾向的內容都在一集之內完結，幾乎每一話都包含了一個首尾呼應的肢體動作或是心理狀態，就好像要把這一段故事結束在24分鐘以內，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
說到底，看完美好的JK貼貼，又有誰會過於糾結劇情的合理性呢？只要延續這樣的處理方式，平穩落地可以說是板上釘釘了，實在是可喜可賀。
而《契約之吻》雖然具有一條鮮明的主線，但它對於小劇情、小爆點的把握也和《莉可麗絲》一樣關注。不過，吻的梗並不以畫面的形式出現，這讓它在傳播度上比蒜低了不少。
一眼廢柴的男主、和男主簽訂契約的病嬌粉毛惡魔妹妹、大企業千金的藍毛前女友——總的來說，丸戶史明用一個很俗套的設定玩出了很多花樣。在第三集中，他經由木更（也被中國網友稱作“梗小姐”）之口說出了男主緒方使用惡魔契約的代價：讓惡魔吃掉一段時間的記憶；獻出的記憶越多，梗小姐的力量越強。
就愛看女人打架
這本來是一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刀子。在第三集播出後，大家第一反應就是“啊啊，肯定最後就是把記憶吃完了連最重要的東西都忘了這種劇情吧”；但是這一俗套的設定和前女友文學發生了驚人的化學反應，在黨爭片的舞臺上大放異彩，讓人不得不敬佩丸戶的腦洞。
先是，梗小姐在第三集吃掉了緒方和綾乃兩年前剛開始同居時的記憶——這造成了兩個結果：其一是，緒方在綾乃提起那段往事時一問三不知，讓前女友傷心地以為他單純是忘了；其二是，讓梗小姐身臨其境地經歷了那些畫面，等於是病嬌粉毛從第三者的角度現場觀看了緒方記憶中的幸福生活，造成了極大的精神壓力。
而在後續的劇情中，綾乃甚至利用這種設定玩起了花活。她先是和緒方打了個“分手炮”，再在敵人來襲時拜託梗小姐把分手炮的記憶吃掉增強力量，然後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而粉毛惡魔則獨自承擔了這些記憶，在頭上帶點綠的悲痛中憤怒地揮刀，卻又無法和一個沒有記憶的人發火，只能默默地捶地哭。
這種建立在老套設定上的全新的扭曲形式讓大夥大呼過癮。事到如今，老二次元已經很少與動畫中的角色共情了。就像看NTR本子的時候代入黃毛一樣，2022年看黨爭當然也就是看個樂，因此對故事中的人物進行適度的傷害反而會增加樂的程度——在這一點上，《契約之吻》扭出了新的水平，樂出了新的風采。
“她就是真兇！”
隨著故事的推進，渣男緒方曾經的女人次第登場——但他顯然已經失去了這部分記憶。在第七話中，星天教會的修女莎朗到來，引發了一系列衝突；而本作目前最離譜的場面就出自於梗小姐吃掉的、關於緒方和莎朗的記憶。在幾年前解除梗小姐封印之後，緒方打算帶著她逃離莎朗的掌控，他採取的手段是——在下體下毒。
我很難回憶當時看到這個片段時的心情，但我永遠記得那兩具在床上聳動但各自心懷鬼胎的肉體，其中一個拿著刀準備圖謀不軌，而另一個給自己的“作案工具”塗了神經毒——莎朗懷疑人生的驚恐表情和男主笑著拿著小瓶子的畫面在我的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我超，*上有毒
作為一個半年番，《契約之吻》目前正在逐漸進入正題，人物的身份發生反轉、背後的故事浮出水面。說到底，緒方目前的記憶是真實的嗎？幾年前慘案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時間還很長，故事還有很多要講。期待丸戶在不翻車的同時整出更多的花活——後面兩個月都指著這個樂了。
你看，我們今天聊原創動畫的時候，很少一本正經地去聊劇情故事、背景設定這些東西。一是，這些大框架的構建很容易出現翻車的現象、讓認真討論的人變成小丑；二是，在這個短視頻當道的時代，王道的傳播方式就是較短的故事和集中的爆點。
這種處理給人的觀感就是“每一集都在整活”。就像足立慎吾在採訪中所說的，“每五分鐘要讓觀眾笑一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的設置將主線大劇情的比重降低，淡化了極易翻車的宏大敘事、強化了日本創作者擅長的細膩刻畫，客觀上在降低觀眾對於故事的期待的同時，在一集的範圍內“放飛自我”，製造名場面來創造話題，提高社交媒體上的傳播度。
可以說，蒜和吻找到了屬於新時代的原創動畫解決方案。
把某一段的人物感情和互動儘量在一話中講清楚，不留尾巴——這種類似單元劇的方式讓人們能夠抱著一種輕鬆的心情觀看動畫，而“輕鬆”，可能是現代人希望在ACG尋找到的、最重要的東西。
離苦大仇深遠一點、離宏大敘事遠一點。這可能會讓原創動畫變得平庸，但絕對能讓它帶來更多的快樂。希望在未來，我還能看到更多的“蒜吻之爭”。
祝平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