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穗走过两年前和良一同走过的路,来到了驿站。和两年前相比,驿站更显残破,人少了,马也少了,只有寥寥一两匹马等着出发,全然不似两年前装着诸多货物的车队。
和车夫打好招呼,坐上了鸢姐姐为她打点好的马车,车厢内更显拥挤,货物杂七杂八的堆放在一起,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了。
马车起步,前往京城。
天子脚下的城是什么样的呢,陕地连年大旱,所有人死的死逃的逃,连豚妖所在的洛阳都受到了影响。那千里之外的京城,世上最为富庶的地方,会不会有哪怕丝毫影响呢。
“上一次躲在马车上,还是和良爷一起去洛阳呢……”
“虽然我有让鸢姐姐打探李闯将那只反军的情况,但是还是只有寥寥数语。”
“你怎么样了呢……”满穗低声说着,抬头望着车顶,隐隐可以看到眼角有点湿润。
透过缝隙望向车厢外,路旁树影快速后退,马车不断颠簸,看的人有些发昏。官道上不时有难民出现,步履蹒跚,他们也是在向着京城去吗,向着这个不愁吃穿,不会挨饿受冻的富庶地方去吗。
五日之后,马车抵达了京城郊外的驿站。因离着京城近,盗匪亦不敢接近,满穗顺着平整宽阔的官道顺利的来到了城门口。
望着比洛阳还要高的城墙和朱红色的城门,满穗不免有些吃惊。经过守城士兵的一番盘问,满穗进到了城内。
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断传来,可供十驾马车并行的道路,鳞次栉比的屋瓦建筑,也远比洛阳更显繁华。
这里好像并没有因为远方的灾祸和反叛而受到影响,街上还是行人如织,不时还有装饰华美的车辇驶过。
空气中飘来了香气,满穗抬眼望去,见路边支起了一个小摊,锅上冒着热气,走近一看,里面煮着馄饨。“馄饨哎,一碗50文!”摊主一看有人靠近,大声叫卖起来。
满穗摸了摸肚子,连日来的颠簸,早就让她饿得头昏眼花了,看着这锅冒着热气的馄饨,不自觉的就要了一碗。
满穗沿着街道走着,走过护城河,走过天坛,走进了一条偏僻小巷。
不出所料,在无人在意,昏暗无光的角落,蜷缩着一些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难民,看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哪里都是存在的,哪怕是天子脚下。
就当满穗转身打算离开时,一个小孩抱住了她的大腿,跪着呢喃着说道:“救救…救救我弟弟吧。”
满穗回头看着这个头发枯黄的女孩,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你弟弟怎么了?”
“他额头很烫,手…手脚却发冷,我怎么叫他都没反应,当初…当初妈妈就是这样的,然后就…就死了,我不想弟弟死……呜呜呜。”小女孩说着说着就哭了,显然是想到了当时逃荒是发生的事。
“你弟弟在哪,让我看看。”
小女孩看着满穗,仿佛不相信面前这位姐姐会如此好心,呆愣片刻后,慌忙在前面带路,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吃饭了,刚跑一段路就摔在地上。
满穗将她拉起来,牵着她的手快步走着,在小巷最里面的转角处看到了一个被破衣烂布裹着的小男孩,双眼紧闭,若是不仔细看,大概会认为只是一地垃圾吧。
“弟弟,弟弟,快起来,我找到好心人救你了。”小女孩轻轻拍着弟弟的脸,温柔说道。
满穗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将男孩抱了起来,“走吧,我带他去找大夫。”,看着这个男孩,满穗想起了当初弟弟也是这副模样。
离开小巷,看到路旁有一个牌匾写着养生堂,走了进去,屋里其他看病的人看到满穗怀里的破小孩和身后还跟着的小女孩,纷纷捂着鼻子连忙退后了两步,仿佛只是靠近一点就会沾上不好的玩意儿。
可能是小男孩因为挨饿太久,又感染了风寒,还没等到药煎好,就听到那个女孩惊叫一声,摸着弟弟的额头说:“怎么…怎么额头也变凉了。”
满穗快步走过去手往鼻下一探,过了几个呼吸后,低声说道:“你弟弟……他死了。”
小女孩听后,呆了片刻:“死了…死了……”然后抱起弟弟,“妈妈…对不起,我把…把弟弟害死了,我没用,我…害死了弟弟,呜呜呜。”两手不停的往自己脸上扇,然后头埋在弟弟身上痛哭起来。
满穗看着这一幕,心也痛了起来,蹲下身抱着两个小孩子。
这时候,从养生堂楼上下来了一个女人,看着抱在一起的三人,问道:“这是怎么了,在我的养生堂里哭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将怀里裹着的小男孩拿了出来,诊了诊脉:“还没死呢,我这店还没死过人呢,你们歇停一会,别扰到了其他病人。”
女人说完之后,带着男孩进了后院,满穗和小女孩跟了上去,只看到女人手里拿着几根细长的针在男孩身上扎来扎去,药童也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女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药喂了下去。
“好了,死应该死不了了,别哭了。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穗”
“…我叫月儿,弟弟叫雨儿”
“我这缺人手,你留在这给我干活,你弟的药钱可不是个小数目,看你也没银两,给我免费干几年抵债吧”大夫不在意的说道。
“至于你嘛,看起来也不像是难民,回去找你爹娘吧。”
满穗听到这话后,低下了头,默默无言,就在大夫打算转身离开时,听到了满穗的声音。
“我没有爹娘了,大夫,您也留我在这干活吧,我会做饭,会算账,还会演影子戏,您教我治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