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介丨小岛秀夫:《出租车司机》


3楼猫 发布时间:2021-12-01 21:56:53 作者:李映道 Language

本篇文章依旧收录于小岛秀夫的散文集 《創作する遺伝子:僕が愛したMEMEたち》中。 《出租车司机》是1976年由马丁·斯科西斯执导,保罗·施拉德编剧的美国剧情片。该片以一个出租车司机的视角讲述发生在越战结束后的纽约,这时美国上下都颇为尴尬迷茫。他每天开着出租汽车目睹着纽约的堕落,最后却戏剧般成为了公众英雄。该片获得1976年第29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
《出租车司机》电影海报

《出租车司机》电影海报

孤独一直追赶着我 如影随形 无论是在酒吧还是在车里,在人行道上还是在商店中,无处不在 无法逃避 我是上帝的孤独之子
这是马丁斯科塞斯导演于1976年拍摄的电影《出租车司机》中,主演罗伯特·德尼罗所饰演的出租车司机特拉维斯的一段独白(日文版独白由野村伸昭翻译)。
如此说来,我也是自小就被孤独感所折磨,特别是青春期的时候尤为严重,无论是在大街上,学校里,抑或是参加社团活动时,不只是晚上,就连白天也是一样。虽然我不是电影中的特拉维斯,但依旧感到无边的孤独。并不是说身边无人陪伴,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毕竟也不是在无人岛生活。在那个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不是如当今一般淡漠的年代,我只不过是个平凡小镇中的平凡少年而已,所以并不是物理上的隔离感或者是鹤立鸡群导致的孤高。但即便如此,我的心中还是有孤独感在隐隐作痛。
孤独感的袭来并不只是孤身一人的时候,哪怕正在和朋友们嬉笑打闹时,也会突然被按下开关,孤独感席卷而来。集体中的孤立,嘈杂中的孤独,越是置身于集体之中,孤独就会越有力量。到了大街小巷都热闹非凡的年末,这种痛苦就会成反比的剧烈增大。不知多少个因为不安与焦躁而失眠的夜晚都在想着“总有一日我会被这孤独所杀死的吧”。
经管如此,我却经常闭门不出。置身于孤独之中的自己,反倒会有一种安逸感。在那个社会心理学还尚未普及的年代,对待PTSD或躁郁症的心理健康知识还未被大众所熟知。即便与人交流相关问题,也不会是心理治疗的范畴,而多半会被当作文学讨论。正因如此,这份“孤独病”无法与他人交流。
这样的情况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有准确的理由吗?或许和中学时父亲的突然离世有关。但我脑中浮现出的,却都是我幼年时“钥匙儿童”的经历(かぎっ子、钥匙儿童是指常常一个人回家或在家、缺少家长监督的儿童;这些儿童的父母往往是工作到比较晚,因此他们经常放学后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在经济高速增长的1970年代,我的父母都在上班,我总是把穿在毛线上的钥匙像狗牌一样挂在脖子上。这样挂着的钥匙在单杠上时会十分碍事,但我还是一整天都不撒手。
作为“钥匙儿童”的我,没有任何人来接我放学回家的记忆。无论是下雨台风,生病受伤,我都是一个人回家,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打开门,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回到家中,开灯的是我,房间很冷,默默取暖的也是我。没有生气的家与有家人等待着我回来的家截然不同,因为如此,一个人在梳妆镜台前默默流泪过,也因为讨厌这样的感觉而特意绕远晚归过。
但也正是如此,空荡荡房间里的“钥匙男孩”倒是也学会了不少东西。我掌握了能制造出虚假的团圆气氛的技巧,回家后马上点亮所有的灯,并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最大,不是为了看电视,而是为了驱赶寂寞,这个习惯直到现在我已成人也无法改变。无论是旅行还是出差,办理完酒店入住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所有的灯光和电视,无论是洗澡还是睡觉,电视机都会一直开着。这种幼年时期的积郁,可能也助长了我的孤独吧。
青春期时,我如何排解这份孤独呢?能挨得过去吗?我在这些问题上交际脑汁。并且为了在人前不表现出孤独,努力表现的充满活力。而讽刺的是,这同时又加重了我的孤独。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电影《出租车司机》。
一瞬间,我觉得这就是“属于我的电影”。电影从始至终散发着令人伤感的寂寥,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和溢出屏幕的,对不公的正义感。当然,当时的我只是个日本的平凡学生,没有在纽约开出租车,也不会往麦片里加白兰地,约会时也不会邀请女朋友一块去看色情电影,更别说去暗杀总统候选人了,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我就是特拉维斯。
故事从刚从越南战场归来并患有严重失眠的越战退伍军人拉维斯,在纽约市以开夜班计程车维生开始,通过在像垃圾堆一样的大都市里漫游的特拉维斯的双眼,将青年人的孤独与愤怒,纯洁与浪漫,以及偶尔的暴力展现出来。保罗·施拉德优秀的剧本,斯科塞斯记录式的演出手法,以德尼罗为首,哈维·凯特尔,朱迪·福斯特,彼得·伯耶尔等一众知名演员的倾力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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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次为导演马丁·斯科塞斯,编剧保罗·施拉德(愤怒的公牛),演员罗伯特·德尼罗(教父,美国往事),哈维·凯特尔(低俗小说,无耻混蛋),朱迪·福斯特(沉默的羔羊),彼得·伯耶尔(候选人)
以及本作的配乐成为其遗作的配乐大师伯纳德·赫尔曼(主旋律中流动的汤姆·史考特如同抽泣一般低音萨克斯有种凋零的美感)。《出租车司机》集结了所有罕见的才华,可以说是能代表80年代的名作。

伯纳德·赫尔曼(Bernard·Herrmann,1911年6月29日-1975年12月24日),美国著名电影配乐作曲家;曾在朱利亚音乐学校从师于B.瓦海纳尔,1931—34年创办新室内乐队并任指挥;1934—40年任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音乐总监,1940—55年任该公司交响乐队首席指挥,1941年因《黑夜煞星》(The Devil and Daniel Webster)一片配乐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奖;1958年他为影片《迷魂记》谱写的配乐,被列入AFI百年百大电影配乐;他配曲的著名影片还有《精神病患者》、《简爱》、《公民凯恩》、《西北偏北》、《出租汽车司机》等。伯纳德.赫尔曼的最后一部作品是《出租汽车司机》。 1975年12月24日的平安夜,这位出色的音乐家伯纳德.赫尔曼死在了他的家中,享年64岁。
但是,让我感动落泪的不是这部电影的故事,不是演出,不是演员精湛的表演,而是看着体验着孤独的特拉维斯,知道在这世界上还有与我一样的同伴这件事。
“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孤身一人,但不再是了。”
和我抱有同样孤独的男人,此时此刻正在某处驾驶着出租车,想到这里,孤独感便安定了许多。
看完电影,我就购买了德尼罗在剧中穿着的外套,穿着皮靴,模仿着那个有名的画面,双手插兜蜷缩着走在大街上。像特拉维斯一样走在路上,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这部电影没有教会我我对抗孤独的方法,但特拉维斯教会了我如何与孤独共存。
德尼罗这个造型简直太帅了,帅疯了

德尼罗这个造型简直太帅了,帅疯了

在那之后30年,如同疾病一般纠缠我的孤独,如今如同一个谎言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可能是无论谁人都会染上的“属于十几岁小孩的流感”吧。而逐渐感受不到孤独,可能也是自己有了孩子的原因。比起忧心忡忡自己的恐惧,还是更关注家庭的现状和社会的未来,不知不觉,我已经变得和特拉维斯不再一样了。
自从开始制作游戏开始,我就被完全的从孤独感之中解放出来,可能也是因为太忙,没时间去孤独了。现在有无数我不知道长相与名字的人正在玩我做的游戏,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我体内的滋生的孤独就被彻底的清除了。只要与人交流,孤独的现状就会改变。人虽然注定要只身来到这个世界,又只身离开,但只要活着,就会与世界产生链接。
我在每次乘坐出租车时,都会看看驾驶员的名牌,盼望着特拉维斯会不会出现在驾驶席。当然了,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见到“Travis Bickle”这个名字。特拉维斯在电影中,带着十四岁的少女爱丽丝逃离了卖淫组织,在现实生活中带我逃离了孤独。所以依旧希望能够在某时某地,乘上特拉维斯的出租车,把这一切讲给他。
“神既然创造了孤独的人,那他肯定也是孤独的神。” “不接送孤独,只接送孤独的人就好。” “在知道众人皆孤独的时候,也就不再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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