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盐是个好孩子。
她来的时候博士身边没人,助理位明晃晃地空着,写字台上的文件堆得满满当当。博士就在文件后坐得四平八稳,一双眼弯起如天边的月牙,眼底却是汪探不明的深潭,把她精心设计的开场白吸得一干二净。
“……是个好孩子”她几乎维持不住笑容时博士开了口,“阿愿意来我身边当个助理,瑰盐干员?”
转过天来好孩子坐到了助理位,其实也无甚活计,文件依然堆在博士桌上。她的桌上倒是置了个小炉,茶壶坐在上头咕嘟咕嘟,只消定时提醒博士喝茶活动便好。
大多时候瑰盐都百无聊赖,头两个小时她尚坐得住,近午饭时间就愈发坐立难安。茶水滚了屋里便有股微甜的清香,她好奇,偷偷倒了杯出来。茶壶刚重新坐稳,上头便落下句轻飘飘的提醒:“是滚水,小心些,弗要烫了手”
茶终于还是没能喝上。好孩子被唬得险些将杯子磕碎,连带着内容物也洒了大半。幸而她撤手迅速没被烫着,桌子却遭了殃,茶水以杯子为中心向四周无规律地蔓延,一时间场面狼藉,瑰盐从最初的惊吓里回过神,扯起笑容战战兢兢地往上首张望。
“阿烫着了?”文件堆后传出声轻微的叹息,博士推开椅子赶过来,“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好孩子一头雾水,由着她捉着手翻来覆去地检查。自然是没有烫着,博士似是松了口气,末了揉揉她的发顶,绕过愣怔的人自去寻了茶巾子出来。这回瑰盐算是活络了,紧着要来帮忙,杯子摘出去到收拾干净桌面一套行云流水,只是不免犯了老毛病,湿漉漉的茶巾捏在右手,左手已经摸到博士的口袋里。
还真叫她摸到了东西,一支封了口的短试管,托在指上尚有些份量。又不是那个在海上漂着的伊西多,谁会无缘无故地放支试管在身上?心里起了疑问手倒是没停,趁着博士转身的机会打眼一过,瑰盐终于看清了试管里的液体。
金色。和当时那把长剑上流淌的危险药剂一样的金色。液体在试管里危险地振荡,却又叫玻璃裹住了被迫止住无法无天的念头。再迟钝的人到这会儿也看明白它出自谁之手,瑰盐心念电转,抬头正对上博士一双弯起的眼:
“好孩子,你手里是什么?拿来看看”
办公室门关着,外头还有某个萨科塔埋的破片地雷,若是夺门而出简直得不偿失。这回她真成了被掐住七寸的蛇,笑容退潮般落下,眨眼工夫就换了张委屈的脸。瑰盐不情不愿地摊开手,金色的光在她手心微微闪烁,大抵是光太过耀眼,对面的人忽地卸了气势。
“死兜帽头又在干什么……诶?诶?博士你怎么了?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还给你……你别哭啊……”
水珠毫无预兆地埋进风毛地毯,博士仰头把剩下的眼泪逼回去,犹然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没事,去帮我倒杯茶吧,好孩子”
瑰盐隔着蒸腾的水气看向博士,她又一次回到桌前处理公务,仿佛方才的失态只是水中月,轻轻一搅便烟消云散。那只试管自然已经回到原位,瑰盐放下杯子瞥到桌上的相框,里头俨然是伊西多同博士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