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穗主視角)
清晨,城北的客棧裡,我站在其他三個身上綁著繩子的女孩旁邊,看著面前幾個男人不知在談論著什麼
過了一會,我發現其中一個比較高的男人一直在盯著我看,他眼眶泛紅,似乎剛哭過一場
但是我不在乎,我滿腦子都是那個叫良的混蛋
……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被那個男人叫醒,我隱隱約約聽到一旁的兩個男人似乎在爭論著要不要把我綁起來,具體什麼內容我沒聽清,但最後還是沒有綁我
很快,其中一個聲音比較尖,長相也更加猥瑣的男人開口了:
“喂,小崽子們,都聽好了,我們這就出發,這一路上,你們要叫我興爺,叫他良爺……”
後面的話我完全沒聽,聽到良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心頭猛地一顫
……終於等到你了……良……
興爺在一旁不知道說著什麼,還時不時揮舞著幾下荊條
我偷偷看向良,發現他竟然也在看著我,我們眼神撞上,我卻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到一絲狠毒和冷漠,悲傷的眼神裡甚至帶著幾分愧疚
眼前這個男人看著並不像是殺了很多人的殘酷殺手,我心中不免感到有些奇怪,但很快,我們就在興爺的帶領下走上了小路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我緊緊握著藏在衣服裡的短刀,腦中不停回憶著早已練習過幾千遍的刺殺方案
直到一個時辰後,我聽到興爺在和良說什麼大蟲的事,其他人都被嚇得不輕,我心裡倒是沒什麼波瀾,只希望大蟲能直接把那良給咬死
又過了兩個時辰,良開始給我們發糧,出乎意料的是,我們四個女娃分到了不少糧食,甚至比在客棧裡多出一倍不止
不過我也沒管那麼多,狼吞虎嚥很快便把糧食都吃完了,但很快,我又聽到興爺那令人厭惡的聲音響了起來
“良!你他媽在幹什麼?怎麼給這幫小羊那麼多糧食?我自己吃的都沒她們多”
聽到這話我心裡一驚,抬起頭看著良
“糧食管夠,不用你管”良冷冷地回了一句,他冷淡的聲音終於讓我找到一絲盜匪的感覺
“良啊,你腦子是不是壞了?現在鬧饑荒這些糧食花了不少錢呢,你就這麼給這幫小羊吃了?”
“……送到以後我給你補錢,我只是不想讓她們餓著”
“良???,你是不是前天晚上中邪了?以前的你可是為了幾兩銀子毫不留情的動手殺人來著”
“閉嘴!”良似乎有些激動,“不許提之前的事!我現在不想再殺人了,再也不想了…”
興爺對此表現得比我還吃驚:“良?你他媽還是良嗎?不會真是前天晚上讓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給奪舍了吧”
“滾。”良冷冷的推開興爺“你最好這一路上別惹出什麼事來,不然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
他在幹什麼?用著盜匪的語氣幹著菩薩該乾的事?
興爺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良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轉頭便走到了瓊華面前
瓊華有些驚恐的看著良:“良爺……”
良卻突然半蹲下來,輕聲說道“你們需要去解手嗎?”
瓊華顫抖著點了點頭,紅兒和翠兒也顫顫巍巍的表示她們也想去
良解下栓在樹上的繩子,牽著她們去了稍遠一點的樹叢,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不禁又思考起來
這真的是我的殺父仇人嗎?給我們比自己同夥還多的糧食,還關心著我們是否需要解手?
不會真的撞見了同名的人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肯定只是保留著一點良心的惡狼而已
……
過了一會,良帶著瓊華幾人回來了,興爺還沒有醒
瓊華幾人很快就睡著了,我靠在樹上看著良爺,怎麼看怎麼覺得他一點也不像揹負著人命的樣子,良沒有睡覺,時不時向我這邊看來,好像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卻又不敢開口
他會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我懶得思考,反正到晚上他就會死了
於是我也靠在樹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
……
晚上,我們在一處湖邊紮了營
半夜,我站起身來,見良還在盯著我看,感到更加奇怪了
良見我起身,似乎並不驚訝,只是平靜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默默地走到了良爺身邊
“你是要去解手嗎?”
我點了點頭,抬頭看著良爺,火光照著他平靜的面孔,彷彿早就知道我要去解手一樣
這不免讓我有些緊張,難道藏在衣服裡的刀被發現了嗎?想到這,我不禁又把衣服往上提了提
良沒有多說話,從篝火旁邊拾起了一根木柴當火把,隨後便往湖邊走去
我默默地拽住良爺的衣角,走下坡路時,一個腳滑摔到了良爺的後背,只能靠良的後背來穩住身體
“小心點”良伸手扶住了我,“這裡路不好走,要不我牽著你走?”
我絲毫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如此關照我,但短暫猶豫過後,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我們踩過一些枯枝和落葉,隨後來到了湖邊
湖邊有著高高的蘆葦叢,河床溼潤,看起來就很適合刺殺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沒那麼緊張,隨後蹲在蘆葦叢裡,解開褲帶,又站起來,用略微困窘的眼神看著良,希望良能讀懂我的意思
良很快就退的遠遠的,遠到我都看不見他
“我去,他是真放心我啊,都不怕我跑了嗎?”我在心裡吐槽著,隨後微微探出頭來尋找著良的位置,見他在遠處背對著我站著,不禁鬆了口氣
確定好方向後,我掏出刀,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壓低身體朝著良爺的方向悄悄走去
很快我就摸到了良爺背後,沒有任何猶豫,我舉起刀就朝良的脖子刺去
“給!!我!!死!!!!”
我激動的差點喊了出來,但良彷彿未卜先知一般,猛的回頭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只是輕輕一擰,我手上的刀便掉在地上
“完了!”
我燥熱的心瞬間冷了下來,整個人像是被灌了液氮一樣僵在原地
我愣愣的站著,再次對上了他的眼睛,他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眼神中多了幾分痛苦
為什麼?為什麼他這樣都可以躲掉?我明明一路上小心謹慎,一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但為什麼他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刺殺失敗,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選擇直接置我於死地,想到自己辛苦好幾年來尋仇結果剛見到仇人就要慘死,我不免悲從中來,一股莫大的不甘和無力感湧上心頭,豆大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爹爹,弟弟,娘……穗兒無用……沒能給你們報仇……穗兒來找你們了……”
但就在我以為必死無疑,淚如泉湧時,眼前的良卻緩緩鬆開了手
“你先別哭……”
我詫異的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的人,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想說話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有眼淚不停的流
良踩住了刀:“那個……你解完手了嗎……我們現在能回去了嗎?”
他似乎想要緩和這令人窒息的氣氛,良久,我才哽咽著開了口
“你…你不殺我……?”
不出意料的,對於我裝啞巴這事,良也並不吃驚,以至於我剛剛現編的一大堆求饒假話一句都沒用上
“別怕……我……我不殺你……”良顯得比我還不知所措,“我之前說過我不想再殺人了,你應該聽到了吧……”
?????
這會是一個冷血殺手能幹出來的事?
難道我真的搞錯人了?
即使如此,我還是嘗試辯解一下:
“良……良爺……我……我只是怕……太怕了……嗚嗚嗚……”
更令我沒想到的是,良說話的語氣中竟然夾帶著幾分溫柔,但顯然他很少這樣說話,冷淡又溫柔的聲音傳來,聽著有些滑稽
“沒事,今晚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聽到這話我竟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己差點成功刺殺的對象就這樣放過了自己,要不是手腕被擰了一下有些發疼,我都要懷疑自己正做著刺殺良爺的美夢
糾結了半天,我才斷斷續續的說出一句話:
“我……我就知道,良爺是好人,良爺不會殺人……”
看著面前對我微笑的良,我不禁懷疑是否碰巧遇到了和殺我爹的那個良重名的人,我有些愧疚的看著良爺,一雙手無處安放,緊張地捏著裙襬
“沒事了……沒事了……”
良試探性的握住了我的手腕,對此我沒有拒絕
他看起來有些高興:“那,我們現在回去?”
“嗯……我們回去……”
……
(預計週六能出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