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之終途
不過一天的路程，良一行就到達了閿鄉。
良本不想進城，他帶著四個女童，這個配置，走在路上頗引人注目。
一路之上，盤查的官兵，路邊的行人，都紛紛投來好奇，憐憫甚至嫌棄的目光。
好在有滿穗與瓊華幫忙解釋，不然良感覺在城門口就被官兵拿下了。
他剛殺了舌頭一行，現在這般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若是日後有人追查起來，找到他簡直不要太過容易。
奈何滿穗一個勁的死纏爛打，非要進城洗個熱水澡…良無奈之下，也只好答應。
這裡距離解州還有不少路途，只要接下來隱藏行蹤小心行事，這些人想找到他們的線索也沒那麼容易。
舌頭的物資被官兵搶去大半，況且多日趕路瓊華與紅兒翠兒也有些疲憊…停留一天調整調整也不錯。
良思忖片刻，找了一家較為偏僻的客棧住下。
閿鄉地處偏僻，不過一個小縣城，再加上災荒之年，這客棧之中很是冷清。
客棧的桌椅上覆蓋著薄薄的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分外顯眼，櫃檯的小二正打著瞌睡，良放眼望去，客棧中再找不到第二個人。
這倒是不錯…良微微點頭，輕拍了拍桌子，叫醒小二。
或許是知道可以歇息一天了，紅兒與翠兒顯得很是興奮，開心地四下張望著。
瓊華有些拘謹，她被滿穗摟抱著，有些不知所措，見良看過來，又害羞地別過頭去。
她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良有些納悶。
前些日子這兩人還有些爭鋒相對的，最近反倒是天天粘在一起。
女人都是這樣的嗎？良想不明白。
不過小崽子不來煩他，倒也是好事。
良付了房錢，在小二的指引下來到客棧的澡堂。
澡堂很大，十幾個人一同洗都綽綽有餘。
如今店中無人，倒是便宜他們了。
“你們把水燒了，先洗，動作快點，還有別忘了把衣服洗好，我去外面買些東西。”
同四人招呼一聲，良便轉身準備出去。
他要趁這段時間，去街上買些乾糧。
“良爺～”
滿穗在身後拉住了良。
“瓊華妹妹她們沒有換洗的衣服…”
良恍然大悟，倒是把這事忘了。
“良爺…額妹想拉臭臭…”
“…”
“你們還要啥快點說，我去找小二拿來。”
見四人沒啥要求了，良轉過身，準備出去。
“良…良爺…”
瓊華在身後小聲叫喚。
良又回過頭，疑惑地看著她。
“我想同良爺一起…去買東西…”
“你有想買的東西？那好辦…你告訴我，我給你帶來便是。”
“不行的…這個要我親自去選…”
良有些奇怪，但見瓊華扭捏的模樣，便也不再過問。
他抬頭看了看滿穗，她似乎沒聽見一般，在一旁幫助紅兒與翠兒燒柴火。
真奇怪…良皺了皺眉頭，換做以往，這小崽子早就在一旁鬧騰了，今天怎麼格外懂事？
“行！我們走吧…”又同三人打了個招呼，良拉起瓊華，向外走去。
異樣的觸感從手掌中傳來，良挑了挑眉頭。
往日出門習慣拉著小崽子的手，一時間條件反射…
瓊華似乎被良的大膽舉動嚇了一跳，她渾身一僵，臉頰浮上一抹紅潤。
好在她沒有牴觸，乖乖地跟在良的身後。
嘛…也不是什麼大事…
良在心裡自我安慰道。
……
拉著瓊華走在人來人往的市街上，良有些恍惚，場面有些似曾相識。
三年前他剛遇到滿穗，也曾像這般逛過集市。
那時這小崽子還算拘謹，對他也沒這麼信任，滿腦子想的都是找到爹爹，為爹爹報仇。
此情此景倒也真是物是人非，良想了想現在的滿穗，有些感慨。
“良爺…”
耳邊響起瓊華的叫喚，良回過頭。
瓊華似乎有些吃力，精緻的臉蛋上掛著細密的汗珠。
經過兩天的休息，瓊華腿上的傷有了明顯好轉，今晨趕路時她堅持要自己走路，如今看來還是有些勉強。
“別逞強，我揹你。”
良蹲下身，將瓊華背在身上。
“謝謝…良爺…”
這次瓊華沒有反對，輕輕趴在了良的身上。
二人在來往的人流中穿行，良不時駐足在商鋪前，向商販詢問著價格，瓊華就趴在良的背上，靜靜地端詳良的面龐。
這倒是給良整的有點不好意思了，比起瓊華這樣反倒是滿穗那樣鬧騰的比較自然。
“瓊華，想到你想買的東西了嗎？”良有些尷尬，開口道。
“啊——！”
“還…還沒有！”
瓊華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她小臉通紅，支支吾吾地回答。
“你想買些啥？”良有些好奇。
“我…我想買些針線…”
“行，我們去找找看。”良有些意外，不過倒也沒有多問。
女孩子會做些針線活實屬正常，更何況瓊華這種出身不錯的女子。
…
“良爺…”
路上，瓊華忽然衝我搭話。
“嗯？”
“良爺到了解州，打算…打算怎麼處理瓊華呢？”
“我有個朋友在那裡，你們可以在那裡呆一段日子。”
“你放心，她人不壞，對你們至少比我好。若是你想回家，我可以請她幫你聯繫。”
…
“我還能回家嗎？”瓊華的語氣有些失落。
“你想回家嗎？”良反問。
“……”
“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聯繫你家人。”見瓊華不說話，良安慰道。
……
“良爺也會待在那裡嗎？”
“什麼？”瓊華的聲音太小，良沒有聽清。
“良爺會和瓊華一起…待在那裡嗎？”
良有些驚訝，回頭看了看瓊華。
她的眼角掛著幾滴淚珠，看向良的眼神中有些一絲哀求，看著很是楚楚可憐。
“我待在那裡，會給你們惹來麻煩…”
良沉默了一會，回答。
他看出了瓊華對他的依賴。
但這是因為他在危急關頭救下了瓊華。
良聽人說過，人很容易對救命恩人產生好感，更何況是無依無靠的小孩子。
這是一種虛假的感情，它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終究還是應該回到她自己的家。
“穗姐姐也會一起走嗎？”
“……”
“良爺不打算帶穗姐姐走嗎？”
……
“我…我能和良爺一起走嗎？”
她垂著腦袋，帶著哭腔，眼淚汪汪，淚水自良的脖頸流下。
……
腦袋裡面亂作一團，似有無數思緒糾纏在一起，讓良不知如何回答。
小崽子的未來…瓊華的未來…紅兒翠兒的未來…我自己…良的未來…
它們糾纏在一起，等待著良去理順，去引導到正確的方向。
可是…
我真的有這個資格…安排他人的未來嗎？
良很困惑，他有私慾，卻不敢去想。
內心有股聲音，告訴他這不是正確的。
良想起了滿穗，想起了瓊華，想起了紅兒與翠兒…想起了許久未曾去想的…俠道。
最近，良找到了一個目標，這是身為俠的良必須去做的事情。
他要去一趟洛陽。一個人去…
這是他一個人的道路，也是俠的終途。
事到如今，自己依舊想死嗎？
良在內心苦笑，這件事只有他能做，也只有他敢做。
…
“到了。”良看著遠處的店鋪，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