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9-14 14:11:34 作者:呆羅 Language

3.0 版本已經過半,相信很多已經體驗完劇情的朋友都為這次新主線「千朵玫瑰帶來的黎明」與大型世界任務「森林書」的精彩表現讚不絕口,我們切實地感受到遊戲在編劇與敘事層面上取得了巨大而可喜的進步。不過除了這兩塊明線故事需要認真關注外,此次 3.0 版本也和以往一樣加入了多條值得深挖的暗線劇情,而其中個人以為最重要也是將貫穿整個須彌篇章的一條暗線,就是描寫古代須彌赤王、樹王與花神三位賢王共建樂園、樂園最後又在悲劇中迎來毀滅的地區大背景故事。

本文將統合目前遊戲中所有可以收集到的資料和線索,來向各位完整講述一個以懷抱偉大夢想、曾並肩行走於鍍金沙漠的三位賢王為主角,詮釋相遇與離別、愛情與悲慟、智慧與痴愚的傳說故事,希望可以幫助大家瞭解須彌的歷史。文章中也會適當穿插一些個人分析與文化考據性質的內容。

本文篇幅較長,全文共十節約 1.7 萬字,目錄列出如下。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0張


一、高天遺落之子與閃耀的鍍金國度


人們說,阿赫瑪爾是天空遺落的子嗣。
——《阿赫瑪爾的故事》

王者隨耀眼如日的光明駕臨,為人子們除去薔薇編織的刺冠。
—— 沙王的投影


在久遠到無法想象的過去,自天外漂流而來的造物主、「原初之人」法涅斯降臨到了這個世界,他發起了對支配舊世界的七位龍王的戰爭並最終取勝,隨後重塑了這片天地。山川湖海、飛禽走獸被逐一創造,作為神最寵愛的孩子的人類則在最後降生。彼時的高天隨時傾聽著來自人子們的祈願,尊貴的原初者從天上的宮闕派遣御使前往地上,向人子們親授神明的知識並帶來慈愛的指引。彼時的世界如同無憂的伊甸園,人類謳歌著高天的王座,地上的文明平穩茁壯地成長著,最終形成了橫貫整個大陸、高度發達的偉大統一文明。

然而,神與人皆沒有料到,會有那「第二個王座」自天外侵入。兩個王座爭奪世界的鬥爭猶如創世大戰的重演,那天上的戰爭是如此的激烈,令整個天地都為之傾覆,有天上的神自天空隕落,有地上的生靈慘遭屠戮滅絕,燦爛的文明與逸和的過去被破壞遺棄,逐漸沒入濃稠的深暗中。到這場曠世大戰的最末,曾美如伊甸的世界已然面目全非,但這並非是最糟糕的現實,最令倖存人子們驚恐的是:高天的詔諭竟陷於沉默,地上失去了主人。

在如今的提瓦特被稱為須彌的地域也曾在那場大戰中遭受到可怖的毀壞。傳說中,湛藍色的晶石神柱自神明激戰的天空島上墜落直擊大地,將草甸林木埋入漫流之砂,曾經富饒繁盛的土地淪為被太陽鍍上華貴死衣的沙之海,這便是須彌沙漠最初的起源【注1】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1張

這片飽受摧殘的土地上,一群群由原先統一文明佚離的人們艱難地進行著求生。然而,喪失了往昔依賴的來自高天的指引,亦失去了曾經文明積累碩果的人類,又怎能輕易地在這受詛咒的至暗年代中獲得安生呢?沙漠中殘餘的人類文明如同失去水源的苗圃般逐漸枯萎,幾度瀕臨崩潰。

好在世界終歸還是展現了它的仁慈。三位神王開始行走於這廢土之上,他們聚攏流離的人類,以自身神力為人類提供救助和庇護,爾後又以神權為名建立起聚落。混亂之後,文明開始在沙海中再度復興。

曾經三位神王中那最威嚴的君主便是後來被人們尊為「赤王」的阿赫瑪爾【注2】。人們傳說,偉大的王並非一開始就行走於大地上,他是自高天遺落的神聖者,是在兩個王座爭奪天地的曠世大戰中隕落凡塵的神子。有關這段記述的真實性如今已難以考據,但毫無疑問,赤王阿赫瑪爾的確成就了非凡偉跡:

赤王塑造樂土,使沙漠綠洲棋佈,泉流縱橫,諸多城邦開始在肥沃的綠洲之上茁壯成長。跟從赤王的理想,部民們樹立高牆,建起御座,聚成繁榮的藩國;祭司們公正地治理樂土,布撒富足於四方。凡人的賢王與神官親身領受來自赤王的聖諭,他們都是大地的主人。

崇尚公正的法度與無私的理性的赤王以羽毛稱量心臟,以熔鐵衡量神智,以黃金般閃耀的法則重新衡量著沙漠中的一切生命【注3】。人民服從赤王的裁斷,將根源於血的律法刻印在生命中,使那沙漠樂土的秩序永恆。「編織萬千思緒,統制萬千靈魂」,此即赤王所追求的「威權」之道。但這絕非是神對人施以的冷酷暴政,其目的恰恰是創造不再有人苦惱,也不再需要迫害與奴役的真實樂土。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2張

閃耀著的鍍金國度在沙海中崛起,赤王深受麾下三大部族(勇士、智者與園藝師)無數子民信仰,贏得到了無盡的崇拜。人們將他譽為黃金的太陽、朝暮輪迴的紅日,稱他是統治大地四方的王,是武士、園藝師與智者的王,制御著沙漠中呼嘯的風與被月光鍍成亮銀的沙丘,就連那在夜夢與鴞鳴中藏身的難以捉摸的一千零一種鎮靈也被赤王收服,奉其為尊主【注4】

即使已經取得如此豐功偉績,侍奉赤王身側的人們有時卻看到,偉大的王也會低下他那高貴的頭顱,發出一陣無解的嘆息。人們自然難解其中深意,唯有自高天遺落、曾見證往世盛景的神王明白,雖然在如今的世人看來自己治下的文明繁榮至極,可又如何能企及千百年前被無情的懲治所毀滅的地上天國?更莫提那位於天上九重又九重的真正樂園,自己雖然魂牽夢縈,但終歸是再也無法復歸了。


【註釋1】由聖遺物「沙王的投影」中「最初神柱自高空降下,將草甸林木埋入漫流之砂」的記述可推斷須彌沙漠並非自然形成的景貌,而是兩王座大戰對下界造成破壞的後果之一。按《日月前事》對提瓦特統一文明時期的描述,彼時的大地受高天眷顧遍地富饒,顯然不會允許有沙漠這樣的荒蕪之地存在。秘境「緣覺塔」的描述中也提到「長箭從天而降,平地隆起成了山嶽,古都也埋入了山中」(由地理位置判斷,這裡提到的「古都」應當就是指深埋層巖巨淵地下的倒吊城,「長箭」即指淵底的判罰之釘)。也就是說,須彌這片地域實際上經歷了「遠古森林 - 荒漠 - 重建綠洲 - 大雨林」的變遷過程。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3張

【註釋2】「阿赫瑪爾」(Al-Ahmar)之名源自下埃及統治者佩戴的紅色頭冠「Deshret」(埃及語:dšrt,意為「Red One」),Deshret 一詞亦是古埃及人地理認知中與尼羅河流域肥沃「黑土地」(Kemet)相對的貧瘠沙漠地帶「紅土地」的正式名稱。

在古埃及神話中,埃及的原始統治者「大地之神」蓋布(Geb)授予了荷魯斯(Horus)統治下埃及的權力,將自己視為荷魯斯神繼任者的埃及法老們佩戴 Deshret,象徵著他們對下埃及的權威。後來下埃及的「紅冠」與上埃及的「白冠」(Hedjet)結合形成「雙冠」(Pschent),代表對整個國家的統治。

「阿赫瑪爾」在阿拉伯語中同樣也有「紅色之人」(The Red One)的含義。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4張

代表上埃及的「白冠」,代表下埃及的「紅冠」,兩者組合而成象徵統治埃及全域的「雙冠」

【註釋3】「以羽毛稱量心臟」的說法來自於古埃及人的生死哲學觀。古埃及人相信在人死後,靈魂將在冥界遭遇一系列超自然因素的考驗,並最終接受被稱作「心臟稱量」的最後審判。

在「心臟稱量」的過程中,死者的靈魂被死神阿努比斯帶入冥府的審判廳,諸神將心臟中映射出的死者生前所作所為與「瑪阿特」(古埃及信仰中指整個世界的基本秩序)的規則對照來裁斷死者是否擁有抵達永生的資格。這一過程一般被物化為實際的稱量過程:秤的一邊是死者的心臟,而另一邊則是瑪阿特的羽毛。若死者心臟比瑪阿特的羽毛更輕,則死者通過審判,他的「卡」與「巴」相結合形成完整的靈魂「阿赫」被帶到冥王奧西里斯身邊,進入蘆葦原得以永生;若死者心臟更重,則心臟將被吞噬,喪失永生的機會。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5張

描繪「最後審判」的古埃及壁畫:冥王奧西里斯端坐於王座,阿努比斯在秤旁主持稱量儀式,智慧之神托特則在另一側記錄稱量結果,擁有鱷魚頭,獅子上身及河馬下身的阿米特隨時準備吞噬不合格的心臟

【註釋4】鎮靈(Jinn,也譯為鎮尼、魔神、精靈、巨靈)是***教對於超自然存在的統稱,傳說由神用無煙之火造就,故鄉是鎮尼斯坦(Jinnistan)。鎮靈有善有惡,可以助人也可以害人,還能任意改變形體,有時也被視為惡魔的一種。在阿拉丁故事中登場的神燈精靈估計是大家最耳熟能詳的鎮靈形象了。


二、黃金燦陽與銀白月光在大地邂逅


人們曾說,花的王者是歡樂與幸福之主。
清泉從她的袖口湧流而出,沙漠中便有了百花盛開的綠洲;鮮花與香草緊隨著她的腳步,銀白的月光為她開道。
在高天轉過臉去的艱苦時代裡,花的女主人為凡人遍灑恩惠,人們開始重新認識到快樂與自我,於是再度拾起了閒暇與奢侈。
—— 綠洲花園的追憶


有帶來律法與秩序的黃金太陽為沙漠鍍上金色的閃耀光輝,就有光芒柔和的銀白之月為子民帶來歡欣與安慰。

曾行走於沙漠間的三位神王中的第二位是被譽為「鮮花與夢想之神」的美麗女神。她是「仙靈」一族的遺民,這一受造於原初、為指引教導人類而生的偉大遠古種族據說擁有著不屬於人間的美貌與智慧,這樣的特質在花神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在流傳千古的詩篇中,花之女神被詩人形容始終有甜蜜馥郁的芳香縈繞,她的容貌宛若溪流繞過樹蔭下碎銀般的月亮般散發著光輝,從古至今無人曾將這般美貌矚望,一如如無人曾經目睹七月降下的晨霜【注5】

花神為荒蕪的沙海帶來了生機與美麗。她的袖口中湧流出清冽的泉水,她的腳步後緊跟著萌發的香草與鮮花,從此沙漠中便多出了許多百花盛開、如明珠般珍貴的綠洲。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6張

花神為困苦的沙海帶來的幸福與希望。她為被放逐之人、癲狂之人與痴愚之人展現夢想,在夢想中為他們奉上甘美的快樂,那些因看不到未來在何方而陷入無盡惶恐的人們,開始在花神的恩惠重新認識到快樂與自我的價值,再度拾起了閒暇與奢侈。

一度被苦澀與哀慟籠罩的沙漠,終於響起了久違的歡笑。越來越多的人們聚攏到花之女王的身側,為她的魅力所折服,深醉於她美麗的形象與無微不至的關懷。那之後,女神與追隨她的人們一道建立起花的國度「浮槃波梨袈」。

黃金燦陽的王者自然早已聽聞有關鮮花與綠洲的女主人的美談,欣然前往拜訪的君王只是初見便在女王的雬美柔情中淪陷。赤旄的沙漠君王向花神表達了自己的傾慕,希望他與她的國度可以結成聯盟共建沙海中的樂土,花神欣然同意。歡喜的赤王在那之後為聯盟的誕生與心愛的伴侶準備了與之相稱的禮物,那是一座為鎮靈建起的圓形劇場之城,喚作「阿伊 · 哈努姆」,在古老鎮靈的語言中其名乃是「月女城」之意 —— 伊人光彩如皎白月色,萬千宮闕皆為伊人之美而建【注6】


【註釋5】自提瓦特旅程開始「仙靈」就是我們非常熟悉的存在,這些小小的螢火精靈無數次為我們指引道路、帶來寶藏,但有關它們的身世背景我們卻幾乎一無所知。在「森林書」系列世界任務中,官方終於借蘭摩羅之口對仙靈的設定進行了補充:他們是原初之人創造的偉大種族,擁有超凡的智慧、力量與美貌,在遠古時曾作為引導者與人類相伴同行,孜孜不倦地向人類傳授語言和自然哲學,為人類帶來知識的啟蒙。

然而,屬於仙靈的全盛時代早已過去,如今在提瓦特大陸上飄蕩的幾乎所有仙靈都只是退化後失去知性的空殼。據說仙靈一族先天就揹負著詛咒,若與人類墜入愛河,就會失去智慧和力量,繼而身體也會逐漸退化。這簡直像是高天為避免兩族團結過於強大而刻意設下的保險,無法拒絕善良愛人天性的仙靈一族大概就是因這份悲哀的詛咒才全體步向了衰亡。

曾經活躍於須彌沙漠、與赤王樹王結伴同行的花神據說就是仙靈一族的孑遺。傳說中花神的美貌舉世無雙,另一位神王為她深深著迷,最後也是為了她而鑄成大錯。雖然目前還沒有任何資料能夠讓我們一睹花神的容貌,不過據妮露所言,她為在花神誕祭上表演花神之舞而特意準備的舞娘服裝模仿的正是花神的模樣,通過欣賞妮露的裝扮,我們多少可以感受當年那位美麗的女神傾倒眾生的容姿。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7張

妮露為花神誕祭準備的舞娘裝模仿了傳說中花神的姿態

【註釋6】赤王為慶祝與花神結盟建造的宮城 ——月女城「阿伊 · 哈努姆」(Ay-Khanoum),其原型是如今位於阿富汗塔哈爾省的艾哈努姆古城(Ai-Khanoum)遺址,名字的含義正是「月女神」(Moon Lady)。

艾哈努姆是「希臘化時期」(Hellenistic period;指自公元前 323 年亞歷山大大帝駕崩算起至公元前 30 年最後的繼業者國家埃及托勒密王國滅亡宣告結束的一段歷史時期)中能夠代表中亞地區希臘化文明的重要城市之一。該城最早可能由塞琉古帝國(Seleucid Empire;為亞歷山大帝國分裂後由大帝部將塞琉古一世創建的希臘化國家,繼承了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除埃及外的大部分疆域)的某位早期君王下令修建,而後由於巴克特里亞行省總督狄奧多特一世自立為王而脫離塞琉古帝國控制,長期作為希臘-巴克特里亞王國(Greco-Bactrian Kingdom)的軍事和經濟中心存在,這使該地區後繼遊牧民族文化也深受希臘城市文化影響。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8張

希臘-巴克特里亞王國疆域及艾哈努姆城位置。該王國後來受遊牧民族塞人與大月氏的前後入侵而滅亡,其殘餘勢力被認為是張騫出使西域時造訪國家「大夏」

另外,月女城的別稱「圓形劇場之城」也值得留意。「圓形劇場」(Amphitheatre)是源自古羅馬的一種獨特建築形制,詞源為希臘語「ἀμφιθέατρον」,意為「四面都有座位的劇院」。承接戲劇表演的古希臘劇院往往都修建為半圓形,古羅馬的圓形劇院在平面上則通常呈橢圓形,主要用於舉辦角鬥士比賽,意大利地標景點「羅馬鬥獸場」(Colosseum)就是該類建築保存至今的最知名代表。受希臘化時期影響,如今在位於北非及中亞地區的古城廢墟中也能發現此類希臘形制的建築遺址,艾哈努姆就是一個例子。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9張

艾哈努姆古城還原圖,可見希臘式的露天劇院建築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10張

意大利古蹟地標「羅馬鬥獸場」,其是世界上現存最大的圓形劇場建築

考慮到花神為遠古仙靈一族的遺民,而第一王座時期提瓦特統一文明的原型正是古希臘(參考淵下宮白夜國文明的情況),故月女城之設定大概率也是在有意契合這個背景。


三、花與夢的女神向翠木王女發起智慧之問


遠方的人民都在將你的智慧頌唱,不知你可否為我破除令我困惑已久的迷茫?
這些香料、黃金與寶石,我都要贈與你作謝禮,作為解開我三個謎題的饋貺。
——《浮槃歌卷 · 第一卷》


曾行走於沙海的三位神王中的最後一位乃是翠木的王女、高樹的賢王。這位司掌草木、生命與智識的女神雖然領地遠在沙漠的彼端,追隨她的人民卻將有關她卓絕智慧的頌唱傳遍了整個鍍金的沙海。

花與夢的女神在聽聞這些傳說後,心中便起了慕名拜訪這位智慧之神的念頭。花神說服赤王紆尊降貴,隨她暫別華美的宮殿,動身前往遠方綠洲去一探究竟。得以初次見面的兩位女神先是讚美了對方擁有的美麗與智慧,隨後花神發起了挑戰,要用三道難解的謎題來考驗樹王傳言中全知全能的智慧是否名副其實。

第一道謎題如此唸誦:「什麼東西活著的時候如死物一般冰冷,消逝後卻能夠為人們送去和煦的暖風?」

樹王答道:「你說的是晚春易逝的薔薇,縱然滿是荊棘卻也難掩芳菲。花朵被摘下製成濃醇的香水,花莖則被割斷作油燈的芯髓。」

花神對樹王的回答心中暗暗讚許,姣美的容顏卻依然保持平靜,接著提出了第二道謎題:「什麼東西從地昇天,又從天而降,無人曾目睹它,它卻將一切覷望,其上正如其下,其下與其上相仿,卻只可自上而下,不可自下而上?」

樹王接著應答:「你說的是高天立定的正法,原初之時便鑄成的神聖規劃(即指天理)。世間無人目睹過永恆的律法,律法卻總是將世間萬象統轄。只可俯伏尊奉切不可僭縱,若是膽敢將那禁忌之術仿拓,唯有劫滅等待在睿識的畛崖。」

花神聽罷內心歡喜不已,面容卻依然帶著冷意。她輕輕俯身向全知之人行禮,向樹王問出了最後一道謎題:「什麼東西無法抵禦箭矢,卻能抵禦毀滅。什麼東西無法摧垮盔甲,卻能摧垮城邦。既不屈服於高天的使者,也不屈服於地上的萬國。無論是諸神還是邪魔,傾盡全力也不能將它勝過?」

樹王給出了答案:「你說的是永無窮盡的智慧。即使一時散去也終將復生,唯有永世不毀的智慧可將將文明永恆捍衛。縱使時光在它腳下捲起沙塵,千萬年後它卻依然如初。人們終會因智慧的恩賜而歡欣,而智慧的巨樹也必將會因人們而茁壯。」

三題問罷,花神已無法掩飾自己的激動與欽佩,而赤王自始至終默默陪伴在其身邊。她稱頌樹王為仁慈而又徹知的、永無窮盡的君王,感嘆樹王的智慧比起傳聞更要勝之非凡,羨慕樹王的眷屬臣民能夠悉心聆聽此等的教誨【注7】

自此,二位女王締下了堅實的盟約。三神結為摯友,誓言勠力同心,共同引領子民走向永恆的繁榮。


【註釋7】花神向樹王提出的三道難題帶有強烈的預言意味,實際上就是提前暗示了三位賢王的命運:凋謝的薔薇預言了花神將會在未來隕落,天理的警示預言了赤王因觸碰禁忌為國度帶來毀滅,戰勝一切的智慧則預言了三神中唯有樹王走到了最後。


四、三位賢王攜手並肩奠立地上的偉大樂園


最初,歡宴屬於鮮花與月夜的女主人,權威屬於沙海的王,生命屬於草木的養主。
仿若白銀的月亮、黃金的太陽與翡翠的綠洲,三位神王立下誓言,結成同盟摯友。
安樂和平,統一的無憂樂園中無分彼此,亦無有災禍。
真希望此刻蜃樓般的幸福能化作永恆,再無分離之苦。
—— 如蜜的終宴


三位賢王結成同盟標誌著沙漠黃金時代的到來,偉大的地上天國、永恆的樂土 ——「瓦力 · 韋傑」就此建立。

赤王燦陽般的威權與律法維繫了樂土的秩序和安寧,樹王如草木般生長的智慧令樂土走向繁榮興旺。正如大地不能只有烈日和雨水那般,在智慧與威權、理性與強力之外,溫柔美麗的花神同樣為矇昧的子民帶來了撫慰與慈悲,用歡樂與愛情、歌聲與藝術、美酒與奢侈令國度上下響起歡聲笑語。

那真是一個無比美好的時代,智慧之人盡享安樂,勇壯的少年與少女同猛獅和玫瑰談情,流傳下來詩篇中如此描述那令人陶醉、無可言說的幸福:「在那些年代,月光曾將他們的幸福講述給夜鶯與薔薇,而她們也為之驚惶、為之羞澀,以致唱不出回應的歌」。

對於三位神王而言,這段把酒言歡的如蜜歲月也令他們難以忘懷。傳說中某次樹王過生日,宴席上神明們都喝得爛醉,平日裡威嚴無比的赤王竟乘興彈奏起了樂器,以莊重智慧著稱的樹王也笑著跟唱起歌謠,花神則隨著兩位的伴奏跳起了歡樂的舞蹈。花神起舞之時,她踏過的草地上長出了無數美麗的帕蒂莎蘭,明亮的紫紅色花朵築成了燦爛的舞臺。沉浸在幸福時刻中的神明們感嘆:啊,若是時間能夠永駐此刻就好了。

是啊,若時間能夠永駐此刻就好了。可永恆的幸福終歸只是理想,在隨之到來的無情災厄中,樂土的夢想如沙海中浮現的虛幻蜃氣樓般破滅了。


五、薔薇猝然凋零令那幸福的樂土失去色彩


古時的傳說中曾經有三名攜手同行的摯友。
其中一人最終如薔薇般凋落,在泥中腐爛。
花的國度被風沙磨成故事,成為歌中的夢。
—— 夢中的鐵花


如今已無人知曉當年席捲樂土的災厄究竟是什麼,又是如何到來,流傳下來的史詩中只是這樣記述樂園崩毀的開端:「花的女王死於烈日與黃沙的惡意,謝落在蔽日的沙暴中。綠洲不復有紫紅的帕蒂莎蘭盛開,無憂的黃金樂園也被死亡所淹沒」。

受萬民景仰的另外兩位神王不知為何也失去了蹤影,在缺少管理者的樂園中,曾如黃金般閃耀的秩序與安寧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混亂與迷茫。流散的凡人子民開始據地自守,沙漠由此拉開了長達百餘年的藩王爭霸的血腥時代【注8】

數不盡的陰謀詭計、數不盡的骨肉相殘、數不盡的腌臢之事在沙海上此起彼伏地上演,凡人中自以為是的暴君們不停驅使著他們麾下的奴僕投入到征服的遊戲中,在殺戮或是被殺戮的循環中演繹著骯髒且反覆的歷史【注9】

混亂持續百年後,赤旄的君王與草木的賢者終於復歸,兩位神王收攏陷入分裂與內耗的臣民並著手重建綠洲樂園。至此,鍍金藩王割據的年代才得以告終。


【註釋8】花神隕落的經過與真相目前還疑團重重。史書記載花神凋謝在「烈日與沙暴的惡意之中」,但這顯然只是一種經過修飾的模糊說辭,將一位執掌強大力量的魔神的死因解釋為通常的自然災害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雖然還未有線索明確指出花神死亡的具體時間,但是結合花神隕落後樂園緊接著就陷入到長達百餘年的混亂分裂的情況來看,彼時很可能恰好就是天理正式向地上下達開啟魔神戰爭命令的時刻,而花神的真實死因正是遭遇了圍攻樂園的敵對魔神的襲擊(且大概率由赤王的疏忽大意所致,因此赤王才會在花神逝去後感到無比的痛苦懊悔)。

而那之後的百年時光,赤王與樹王將全部精力都放到了抵禦來犯魔神、守護樂園疆界的無止境交戰中,無力再親自負責管理樂園,無神的樂園由此進入人類藩王割據統治的漫長亂世。直到百年後須彌地區的魔神戰爭塵埃落定,復歸的赤王與樹王才終於讓一切迴歸正軌。

以上推測應該是目前解釋花神之死最具合理性的一種說法,但也存在疑點。武器突破素材「綠洲花園的真諦」的描述中存在這樣的說法:「死亡正是花之主人從最開始便盡力追尋的終焉 —— 因為死亡為失去的歡樂增添苦澀的風味,讓它愈發濃烈地在無窮回憶之中顯現。黃沙的無知之王從未明曉她的道理,僅僅迷醉於她無窮的魅力與柔情。執著的追憶儘管妄入歧途,卻也在花之女王的計算之中」,不能排除花神為了實現某個目標有意策劃了自身的死亡的可能性,在預言花神命運的那道難題中,「消逝後卻為人們送去和煦暖風」的表述也相當值得玩味。同樣,花神身為仙靈一族生來就身負的詛咒也可能是導致悲劇發生的誘因(見【注5】)。

【註釋9】以神王迴歸重整樂園為終點,鍍金沙漠上藩王爭雄的混亂年代足足持續了有百餘年,雖然在神明看來這只不過是彈指一瞬,但對凡人們而言,百年時光已足夠上演數不清的人間沉浮與悲歡離合。如今提起這段時期的歷史,當屬《希魯伊與希琳》中所記載的「疫王」希魯伊的事蹟最為出名,從中足以窺見那個世風淪喪的荒唐年代的縮影:

已成蓋世功業的英雄基斯拉為了追求無上權力,策劃謀害了對他恩重如山的義父藩王奧爾瑪茲拉,製造了駭人聽聞的「居爾城慘案」,此後順理成章登上王位,成為了凡人中最強大的藩王。他與義父那人類與精靈混血的女兒、身為大精靈「睡蓮之女」利露法爾嗣女的希琳結合,誕下了王子希魯伊。因對精靈主母所留下的「王子終有一日將為王土帶來噩兆」的預言感到恐懼,懦弱的基斯拉最終驅逐了自己剛剛長大成人的親生兒子,卻不料自己的王后希琳早已在無愛無聊的枯朽生活中萌生出對他這乖戾凡王的強烈憎恨。

希琳打聽到了流浪在外的愛子的行蹤,某日夜裡扮作月神廟宇中的神姬,與親兒希魯伊相遇繼而在月色下纏綿,隨後降下了慫恿希魯伊謀殺暴虐無道的親父的虛假神諭。正當希魯伊猶豫不決之時,神姬用以掩面的面紗脫落,希魯伊驚駭地發現自己竟與母親犯下了**之罪。希魯伊驚慌失措地逃離了被玷汙的神廟,而身後的希琳卻深知自己計謀得成,發生瞭如鈴般清脆卻又令人不寒而慄的輕笑。

在之後的傳說中,逆子果然刺死了自己的生父,又在無比寵溺自己的生母希琳的擁護下登上王位。淪為不義之王的希魯伊終日被噩夢折磨,終於在某次狂亂的夜遊中跌入大地的深黑裂隙不知所蹤,隨之整個王國都被深淵中溢出的大疫吞沒而遭毀滅。倖存的流散者們將此災厄稱為「希魯伊之疫」,認為這是荒唐短命的君王招來的可恥報應。

至於罪魁禍首、疫王之母希琳,一說化為了為自負之人報死的惡靈,一說被歸來的赤王收服羈押於銀色的魔瓶,還有人說她至今還遊蕩在沙漠中,尋找著失蹤於深淵的愛子的蹤跡……

順便一提,可能有不少朋友會認為希魯伊與希琳故事的原型是希臘神話中著名的「俄狄浦斯殺父娶母」,它們的情節也的確有相似之處。但嚴格來說,該故事更確切的文化原型是在波斯文學中具有重要地位的愛情悲劇《霍斯勞和席琳》(Khosrow and Shirin)。該故事描述了薩珊王國國王霍斯勞和阿拉穆國(位於古敘利亞和美索不達米亞北部)公主席琳的愛情悲劇,可在波斯歷史敘事長詩《列王紀》中找到歷史人物原型。2006 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奧爾汗 · 帕穆克的小說《我的名字叫紅》中就多次提及這個愛情故事。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11張

《霍斯勞和席琳》是伊朗家喻戶曉的愛情悲劇故事,這個故事的影響力不僅僅侷限在文學領域中,它的影響力瀰漫在整個波斯文化中,無論是民俗學領域或是美術領域

遊戲魔改版故事中的男主角希魯伊(Shiruyeh)的原型即為原版故事中的霍斯勞之子席魯耶(Shirouyeh,也譯作「席柔亞」),且原版故事中席魯耶與席琳的繼母繼子關係也被改為了希魯伊與希琳的親生母子關係。


六、深陷悲傷的王聽信三佞臣的讒言


銀白的月光照在猩紅的袍裾上,令哀慟之王阿赫瑪爾發狂。
—— 烈日威權的夢想

正如賢者所言:席捲一切的禍患,往往起於一個念頭,出於君王不加掩飾的憂鬱與狂想。
——《阿赫瑪爾的故事》


百年離亂過後,樂園終於得以重建,但沙漠的君王卻再也不見過去的歡欣,深愛之人的離去讓陰雲與哀慟佈滿了黃金太陽的臉龐。面對沉溺於無止境悲傷的赤王,王身邊的三佞臣獻上了他們無知愚昧的計策【注10】

羊之王,眾相之相,如是諂媚道:「吾王陛下,世界之主,大地四方之王,凡人與鎮靈的制御者,乞諒僭越。但陛下應知,溺於舊夢、醉於哀想終究並非長久之計。大地之上的權力與智識無邊無際,足使陛下建立起超越九重天國的宮闕,為子民迎來無憂的未來。」

「不可。」為此般可笑狂想嗤之以鼻的赤王蹙眉以應,羊之王不再進言。

䴉之王,眾書記之書記,如是勸誡道:「吾王陛下,天空之子,眾魔神的征服者,眾賢者的首領。千百年前的天罰令智慧與歷史就此散落。為了更好的未來,君王應當掌握過去,當前的綠洲王土盡藏今日之智慧,但若想要將過去奪回手中,當儘快行動才行。」

「不可。」深知觸碰天之禁忌下場如何的赤王以手杖頓地,䴉之王不再進言。

鱷之王,眾統帥之統帥,如是直言道:「吾王陛下,沙丘與綠洲之主,生者與亡者的引路人,諸元素的操使者。若要喚回逝去的生命,迎回失去的機會與夢想,這是最後的良機。愈多權力,愈多空虛;多有智慧,則多有憂傷。相比妄想的虛空,只有再度復活、永生不死的生命,才能彌補無底的悔恨。」

赤王陷入了沉默。

深愛之人逝去已匆匆百年,但王未嘗一時不在追憶那縷曾照入自己心田深處的白月光,她那美麗的容顏、溫柔的笑容與曼妙的舞姿總是在眼前浮現,而夢魘中伴侶在炫目日光中燃燒的模樣則令王幾欲發狂。

即使尊為統御萬民的神明,也有太多力所不能及之事,需為生命的逝去而哀慟,需為死亡的到來而恐懼,需為夢想的逝去而悔恨,倘若真的存在一劑良方,能讓枯木回春、死者復生、機遇再來,即使需要觸碰禁忌又有何妨?

「……可矣。」被蠱惑的赤王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要追尋那棄絕凡軀的妙藥,奪回那本該緊握的幸福。

就這樣,執著的追想從燃燒的新世界中升起,如同無煙之火。

就這樣,一隻眼望著過往、一隻眼望著夢鄉的,必定走向迷失。

就這樣,王將視線投向了罪深之處的智慧,傾聽如蜜卻劇毒的密語……


【註釋10】文獻中用三種動物來代表向赤王獻讒言的三名佞臣,這應當是在化用古埃及神話中的三位神祇形象:

  • 羊之王:尼羅河源頭之神、陶工之神、造物之神「庫努牡」(Khnum),公羊首人身;

  • 䴉之王:知識與智慧之神,月亮、數學與醫藥之神「托特」(Thoth),䴉首人身;

  • 鱷之王:象徵王權、豐饒、生育與戰爭實力,辟邪魔法的守護神「索貝克」(Sobek),鱷首人身。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12張

從左到右:庫努牡、托特、索貝克

在已披露的部分沙漠神廟場景中已經可見對應造型的塑像,羊/䴉/鱷可能是赤王麾下統御的三部族的圖騰象徵。


七、兩王決裂與灼目烈日威權的腐化


朋友當中有一個迴歸大地,另外兩個朋友也因此決裂了。
其中一個,決心要在地上建造理想國,讓一切悲傷從此消失;
而另一個,則決定散佈草木與綠茵,讓土地充滿智識與幸福。
—— 原木刀

當統治的理想被深切的悲願所扭曲,顯貴亦成了助虐之人。
無視漸漸陷沒流沙的宮闕地基,向著瘋狂無明的未來前行。
規則為蜃樓般升騰的傲慢腐化,淪為桎梏。
神王的抉擇下,不幸如鎖鏈般禁錮了臣民們的命運。
—— 裁斷的翎羽


樂園雖然得以重建,重歸秩序的沙漠子民們卻發現,他們崇拜的偉大君王不知從何時起已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

花的女王謝落塵沙給這個國家留下了深深的傷痕,真摯的歡笑與感性的歌聲已不會在這片土地上再度響起,鬱鬱寡歡的君王開始日漸偏執與極端,曾經以嚴明公正著稱的王國法度在一道道傲慢的敕令中愈發腐化,淪為桎梏子民的枷鎖。坊間更是流傳著一條令人不安的傳聞,全知的王竟也會聽信佞臣的妄言,要將那招致災禍的漆黑愚行在王國實行。

曾經那平等照耀大地,賜予眾生光明、慈悲與溫暖的黃金太陽,如今在樂園子民的眼中已經變成無情炙烤大地的毒辣烈日。人們不敢直視烈陽刺目的光耀,紛紛用那織金的紅綢遮住自己的雙眼。這份習慣甚至流傳到了千百年後,成為了在日光下如同鍍金的沙漠當中出生的遺民們的標誌。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13張

直至今日,一部分沙漠遺民依然維持著佩戴織金紅綢遮住雙眼的習慣

薔薇凋零在智慧草木之主的臉龐上也刻下了細密的淚痕,但她明白,身擔大任之人不應當被別離的傷悲支配,偏離了追求真知與正途的軌道。面對在悲願中墮入無明境地的友人,草木之主不止一次地進行勸誡,希望能將王和三人心血所鑄的樂園拉回正軌。然而,已然瘋魔的王又怎能聽得進這些正直智慧的諍言?

溫柔的花神曾是聚攏兩位神王的堅實紐帶,如今紐帶不復存在,赤王早已對樹王心生嫌隙。雖不至於直截了當地下達逐客令,但樹王明白,她在樂園中已不再擁有自己的位置,矛盾如此積累下去也終有一天產生新的悲劇。為友誼的破裂發出長久的嘆息後,樹王最終選擇了主動告別,她決定迴歸自己最初的領地,去繼續追求她心中的樂園。

樂園的子民們目送著翠木神王遠去,即便是並無神之睿智的凡胎,此時此刻也不難感受到這是樂園崩毀的前兆。當統治的理想被深切的悲願所扭曲,痴愚的君王無視漸漸陷沒流沙的宮闕地基,帶著子民向著瘋狂無明的未來加速前行,但忠誠的黃沙子嗣依然堅定地選擇了與他們的神祗同在,相信黃金威權的光芒定會長存,然而……


八、染上深罪的王終引那樂園灰飛煙滅


融萬千思緒為一,統萬千算計為一。
由此,人將為眾王之王,眾神之神。
—— 如蜜的終宴

即使災禍的陰影漸行漸近,他們所信賴的威權依舊如琥珀與黃金那般閃耀著不滅的光芒。
但災禍終究還是降臨了,黃金的蟲印也被葬在了神殿與宮闕深處、曾雕著鷲獸與牛頭的破碎柱基之下。
—— 烈日威權的舊日


偉大樂園徹底崩毀的具體細節如今已無人可以說清,只因那罪魁禍首與親歷一切的犧牲者們皆數被漫天沙暴所掩埋,他們的靈魂也墮入黑暗的深淵,在淒厲的嚎叫中永世不得超脫。那段歷史是不應回首的知識,當被理性所永遠遺忘,但為了告誡後世為追逐心願與智慧踏上歧途之人,終歸應當拾起過去的碎片,來淺淺窺探孤獨的王最終迎來的苦澀結局。

在樹王離去後,赤王變得愈發專斷和癲狂,聽信了三佞臣讒言的他不惜以百年再百年的時光,為自己的王國建立起巨大的迷宮,又將自己困於迷宮深處尋求那藏於深罪紗幕背後的禁忌知識,以求棄絕凡軀、超越死亡的妙藥。

終於,王在耗盡智性與氣力前,於沙漠的中央建成了永恆的蜃氣樓。那是基於對舊日回憶的執念所塑造而生的無法老去的夢鄉,在那裡,凝聚著不被擾動的純潔泉水與永遠停留在日暮時分的露光。計劃的第一步就此完成了。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14張

接著,伴著海市蜃樓般的狂想與對虛幻美好願景的承諾,王向忠於自己的臣民下達了荒唐的敕令:「吾欲融萬千思緒為一,統萬千算計為一,成就眾王之王、眾神之神」。王要求臣民毫無保留地獻上自己的智慧與夢想,投入那臺藉助大地深處所獲得的禁忌知識打造的被詛咒的機器。由此,在漆黑的夢魘之中,連神都可以超越的嶄新智性將蛻殼而出,引導真實的樂園顯現。這是計劃的第二步。

在計劃的最末,面對已經陷入寂靜的國度,徹底癲狂的王展開了最後的獻祭與最初的昇華 —— 而祭品正是他自己。後世沙漠遺民那真偽不可考證的傳說中描述了當時可怖的場景:

赤王最終將他自己的智慧抽離了骨血,投入了無窮無盡、永遠向著深處曲折蛇行的迴廊、階梯、門洞與雕樑。王的肉體在王座上漸漸腐朽,為巨蟲所噬。而他的魂靈則同王都千百萬尖叫的魂靈融成一體,永遠在呼嘯的末日中徘徊迷途,沿著蛇行的黑暗盤廊,向無底的深淵橫衝直撞而去。在幽邃的淵底,千百萬人的智慧相聚為同一個智慧,而孤零的智慧,終究化作了瘋狂……【注11】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15張

赤王的計劃獲得成功了嗎?沒有人能夠給出確切的答案。人們只知道,那一夜,染上深罪的矇昧痴愚之王引來了天罰。沙漠在大地震中劇烈搖晃,王華美宮城的七重寶石巨牆紛紛垮塌,一千零一座圓柱在狂風中瑟瑟發抖,其上高踞的公牛與獅鷲一度傲視無生命的沙丘,此刻也不情願地倒伏進入鍍金的懷抱。無數住民,無論賢者還是愚者、不論是英雄還是懦夫,皆在那一夜消失於漫卷的沙暴中。


即使是及時逃離的王城倖存者,也紛紛成為了盲人與啞巴,陷入了永久的沉默。人們說,這是為了懲罰他們受惠于禁忌知識的罪惡。沙海中那些曾宣誓效忠於王的部族也被降下惡咒,在隨後的歲月中沉淪。曾力可搏龍的勇士部族墮落為褻瀆的食屍鬼,其榮耀與骨殖終被鍍金的沙丘永遠掩埋;曾賢者輩出的智者部族則典籍智識盡失,成為在沙丘間流浪的歌者。

就這樣,曾經在沙海上閃耀的金色太陽淪為如血的殘陽,最終跨越了界限,沉入劃分深邃黑暗的地平線,永遠不再復升,帶著一度輝煌的黃金國度灰飛煙滅,一同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

時至今日,已成失去歷史一族的沙漠後代間只流傳著鬆散且支離破碎的樂土傳說,越來越多的沙漠子民不再糾結於自己血脈的根源,而是積極地在富饒的雨林中擁抱自力更生的新生活。唯有那在沙漠中心永不止息地釋放風暴的龐大王陵,始終在向過往的旅人沉默地言說著往昔的罪與罰。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16張


【註釋11】導致樂園最終一夜毀滅的瘋狂計劃目前仍難覓其真實全貌,但依據已掌握的線索以及沙漠文明展現出的部分特徵推斷,當年赤王應當是寄希望於走「機械飛昇」路線來實現超越生死與建立理想國的目標。以下是對具體情形的一些大膽猜測:

在強烈執念的驅使下,赤王明知其行為可能為他自身與文明帶來毀滅性後果(參考意外閱讀《日月前事》所記載禁忌知識的大蛇的遭遇),依然選擇接受了群臣中激進派的建議,耗費數百年挖掘研究沙漠地下深處埋藏的統一文明時期遺蹟以獲取所需的失落科技,記錄中出現的諸如「漆黑」之類的字眼則可能暗示赤王接觸了來自「深淵」的不詳知識。

如今仍在沙漠遺蹟中保持活動的古代超文明機械應當就是當年依靠挖掘得來的技術所實現的成果之一。最重要的是,這些技術幫助赤王打造出了用於實現其宏大計劃的兩項關鍵設備。一是用於承載靈魂數據的虛擬空間服務器(可能是人造的小型世界樹,在後臺支撐並記錄著一切的世界樹本身就可視為提瓦特的「服務器」),二是能夠連接人類意識並融合智識的機器,可以理解為「虛空終端」的升級版,這種設備足以大規模引發靈肉分離現象,再通過統合大量靈魂產生超越性的集體意識。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17張

赤王將自己與萬千臣民的人格與智慧剝離投入到系統中,希望籍由群體記憶重構出花神靈魂進行「復活」;他與子民們也會在這個過程中實現生命形式的昇華,從此突破肉體的束縛,徹底戰勝死亡與苦難,在夢鄉獲得崇高的幸福和永恆的生命。也許在赤王的計劃中,數據空間最終還會反過來覆寫現實,讓樂園得以真正顯現。

然而,在成為「賽博法老王」的道路上全力奔跑的赤王,最後換來的終究只是可怕的失敗(赤王相關劇情不出意外會大量化用古埃及生死觀中的概念,部分相關內容可參考【注3】)。

從各種角度來看,過去赤王之舉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如今教令院為使大慈樹王重生而採取的危險愚行。教令院對赤王必然極有研究,大抵是因某人或某組織的慫恿使教令院賢者們的信心極度膨脹,竟想要效仿赤王,還認為自己定將取得成功而非重複歷史的悲劇吧。


九、翡翠色的智識之主必護得文明茁壯


據說在沙海中曾有三位賢王,其中一人直到最終容貌與智慧都沒有退卻。
最終他們分別了,為了心中所尋求的樂園。
—— 有頂塔


告別華麗壯美的鍍金國度,自樂土返還的樹王回到了自己最初為躲避風沙而棲身的小小祭場。令樹王感到欣慰的是,依然有一群忠實的信徒追隨著她的智慧。

為了實現建立心中理想智慧國度的宏願,樹王首先在沙漠一隅處喚出了能夠招來甘霖的精靈,名喚「法留納」,亦即「水天」。精靈驅動的神機為原本荒蕪乾燥的沙漠帶來了溼潤的水汽與珍貴的水源,伴著雨露的滋潤,樹王動用權能一面改造環境一面播撒生命,隨之沙礫變為沃土,草木萌發繁茂,萬千生靈開始繁衍生息。這裡便是後來被人們稱作須彌雨林的前所未見之大綠洲的最早起點。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18張

越來越多的人類因仰慕樹王的慈愛與智慧聚攏而來,樹王開始了聚落的建造,被她選中的巨大聖樹成為了後來聞名大陸的智慧之都須彌城的根基。在因追求真知而圍繞樹王身畔的學者中,深受王賞識的那一位則成為了最初的大賢者,他便是教令院的創始人。樹王毫無保留地向子民傳授她廣博的智慧,在王的敦敦教導下,子民們理解了何為「篤行」、「諍言」與「巧思」的哲學,智慧的巨樹在人們的心中紮根,成為支撐這個國度的永恆精神力量。

正當綠洲的建造如火如荼地進行時,沙漠中心毫無預兆地發生了駭人聽聞的大災害。即使身處沙漠邊緣的遙遠綠洲,人們依然能夠清晰地感受地到那股直衝天際的可怖毀滅氣息,隨後從自沙漠逃亡而來的流民口中,人們更是得知到一些儘管混亂破碎卻令人驚懼萬分的消息。儘管樹王在告別赤王時就已多少料到了他的結局,但如今真的目睹鍍金樂土被毀,曾經的友人走上了此等絕路,還是令樹王止不住地哀婉嘆息。

在隨後的歲月,為了抵禦沙漠殘餘力量對雨林的侵蝕,樹王在沙漠雨林的交界處構築起名為「防沙壁」的宏偉奇觀。而在歷經毀滅洗禮又塵埃落定的沙海中,大漠群王再度並起。諸多渺小的暴君聚集逃離末日的流民,依託古老廢墟建立起神殿與宮城,在這片失去神的熱砂之上不斷輪舞,又在匱乏與爭鬥的循環中埋葬自我。遺蹟之城日復一日傾圮不停,自誇強盛一時、極富一時的各路暴君亦朝生暮死。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19張

再後來,沙漠徹底淪為文明的荒漠,再無凡人國度興起。越來越多的沙漠遺民拋棄故土,踏入繁榮的雨林之國尋求謀生之路。這些人自稱為「鍍金旅團」,作為失去歷史的矇昧者的後代,他們堅信萬物皆會背叛,不再去信仰包括雨林的主人樹王在內的任何神明,唯有相信自己的雙手與勞動。

善良的樹王對此並沒有任何怨言,而是欣然接受了遺民們的遷入,還推動雨林子民接納這些來自沙漠的同胞。如今,鍍金一族已成為須彌社會不可分割的一份子。

在樹王的護佑與指引下,雨林文明得到茁壯成長,人們充滿愛戴地敬稱自己的神明為「大慈樹王」,視王為全知全能的仁慈智慧之主。

漫長的時光中,樹王不知曾替子民擋下了多少災厄,每次都能化險為夷、轉危為安。然而在距今五百年前,一度可以觸及天穹的偉大無神國度撕開了深罪的紗幕,從大地深處下達了踏平一切的戰爭指令,在那場七神全體出動、至今真相不明的大戰中,草木的主人不知為何竟隕落異鄉,智慧的源頭「世界樹」也遭受到了汙染……【注12】

儘管後來須彌的人們找到了接替草神之位的新生的小吉祥草王,但很多人根本不願接受他們愛戴仰賴的王已經撒手離去的現實。年幼的小吉祥草王也因此成為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因為認可她的存在意味著承認樹王的逝去。深深的敬愛與翻湧的不甘的最終化為了一股可怕的執念,一種為了讓王復歸可以不惜一切的瘋狂。

在不知何人抑或是某股勢力的挑撥與支持下,現今教令院的賢者們開啟了蘇生樹王大人的秘密計劃,此般情景猶如歷史的重演:曾經,赤王渴求超越生死復活摯愛之人,為此涉足禁忌知識、做出荒誕決議,最終釀成苦果令輝煌文明為其陪葬;如今,賢者們渴求與日思夜想深受愛戴之王重逢,為此不惜擴散愚行,令雙手沾染罪惡。

至於智慧之城最終是會步上同鍍金樂園一樣自取滅亡的悲劇循環,還是如擁有頑強生命力的巨樹般抽出翠綠新芽,那便是如今正在上演的故事了。


【註釋12】500 年前「漆黑的災厄」時期大慈樹王行走須彌的事蹟被記載於名為《遐葉論經》的書籍中(順帶一提,「遐葉」即「久遠的年月」之意)。但此書性質與其說是在忠實地記錄歷史,倒不如說更像是崇拜者為王所作的頌詞,語言晦澀難懂且敘述含糊不清,難以提煉出有效信息,若想了解樹王犧牲的真相還需等待更多線索。

另外,由駕駛降諸魔山遺蹟巨像的白鵠騎士小隊留下的記錄來看,坎瑞亞可能未必就是魔獸災厄的實際發起者,他們似乎也是受害的一方。無論如何,至少說明當時的坎瑞亞內部並非鐵板一塊,而是存在不同派系且矛盾尖銳。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20張

這方面在早先的「殘像暗戰」活動中就以隱藏信件形式披露了一些線索。接近戰爭末期時,坎瑞亞的末代帝王 —— 獨眼的「伊爾明」(Irmin)已陷入「失能」狀態(推測應該是自知敗局已定而對自身進行了完全的「深淵化」改造。擊敗深淵使徒或黑蛇眾掉落的刻像系列材料描摹的應該就是這位王的形象,「幽邃刻像」中王的獨目已變為猩紅,且長出了不屬於人類的、形同惡魔的雙角),坎瑞亞社會處在極度恐慌和混亂當中,大批貴族只顧四散逃竄,是由非王族的亞爾伯裡奇一族(也就是凱亞的家族)挺身而出暫時攝政,才勉強穩定了坎瑞亞的局勢。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21張

刻像系列材料似乎反映了發生在坎瑞亞末代帝王伊爾明身上的可怖變化……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原神中的「世界樹」英文名就寫作「伊爾明蘇爾」(Irminsul),亦稱「伊爾明之柱」。其出自作為原始日耳曼部族中一支的古撒克遜人的神話信仰,與同屬日耳曼神話的北歐神話中大家耳熟能詳的世界樹「尤克特拉希爾」(Yggdrasil)地位相同。伊爾明曾作為撒克遜人的戰神被崇拜,但後來北歐神王奧丁(Odin)逐漸成為了日耳曼文化圈中的主流信仰,這裡可以認為原神中的坎瑞亞末代帝王伊爾明選取的原型就是奧丁,他們也的確具有相同的特徵:兩者均是獨眼,且都通過獻祭換取了強大力量 —— 奧丁用右眼換得智慧之泉的泉水得到無窮智慧,伊爾明則獻祭自己來引導深淵的降臨。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22張

世界樹「伊爾明蘇爾」

總而言之,大慈樹王、坎瑞亞、世界樹,這三者間必然存在著錯綜複雜的關聯。等到揭曉樹王死因真相之時,我們也將更加深入地瞭解坎瑞亞國度的秘密。


十、結束語

須彌三位賢王的故事講到這裡就暫告一段落了。依據目前遊戲中可獲取的資料和線索,大體上已經可以還原出須彌歷史上三王樂園建立到毀滅的時間線,但仍存在很多不明及疑點之處需要得到補充和解決。主要包含以下方面:

  • 赤王的身世謎團,阿赫瑪爾是否真的是來自天空島的遺落神明,他又為何會自高天隕落凡塵;

  • 有關花神所屬的仙靈一族的更多背景情況;

  • 花神隕落的具體經過,她是因魔神戰爭爆發被殺,抑或是自我衰弱而死,或是有其他出乎意料的原因;

  • 赤王到底在沙漠地下挖掘到了什麼漆黑遺產,為何原本存在於此地的先進文明會被天罰所埋葬;

  • 赤王當年為超越生死、復活花神而執行的瘋狂計劃究竟做了些什麼,樂園被毀滅的真相又是什麼;

  • 樹王在坎瑞亞災變中具體經歷為何,世界樹所患的「頑疾」為何,樹王在世界樹記憶中的留言「世界……遺忘我」的含義又為何;

  • 小吉祥草王是如何誕生的,她與花神都被稱為「月亮」,二者是否存在一定聯繫?

以上這些疑問相信在後續版本內容中都會逐一獲得解答。到後續積累足夠多的資料後,我應該也會對須彌三賢王的故事進行修訂和補充,將這部史詩臻於完善。最後,感謝所有讀到這裡的朋友們,就讓我們一起期待未來遊戲故事的精彩表現吧!

【原神】烈日、翠木與薔薇:須彌三賢王的樂園輓歌-第23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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