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我回來了
今天慢更三章
良之章（七）——禮物（一）
第二天一大早，良早早離開了客棧，跟著小二一同進了解州城。
鳶曾說起過，有反軍在附近行動的緣故，解州城如今防備很是嚴密，只有清晨時有一個時辰開放城門。
良想了想，還是決定進城一趟。
解州城內並不熱鬧，甚至有些冷清。
如今只有一個時辰的進城時間，來往的人卻不如往年來的熱鬧。
相比於前些年，陝北的災情非但沒有緩解，反而愈演愈烈。
據說朝廷曾有發放賑災糧，不過這些糧食層層發放下來，最終都進了貪官們的腰包。
餓死的人越來越多，正在捱餓的人也越來越多。
如今糧價飛漲，其他物價反而不停地降。大家都只為了活下去，再沒有其他興致。
……
不過良今天進城並不是來買糧的。
今天是滿穗的十四歲生日，該為她買些禮物。
女子十四已是成年，過了今天，或許就不能喚她小崽子了。
她也不算小孩子了，可不能送她小孩子的玩具…
兩年前送給她一套水粉，去年為她買了一套新衣服。
今年呢……
良的目光停留在一旁的地攤上。
上面琳琅滿目，整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鞋子。
它們有些樸素，也有些色彩鮮豔，男式的，女式的，大人小孩應有盡有。
這小崽子好久沒有新鞋子穿了…良這般想著，心中也有了主意。
攤前的小販見來了客人，熱情的在良身邊推銷。
小販也生活不易，一張嘴巴說個不停，為了留住良想來也是拼盡了全力。
……
左挑右選，良看中了一雙繡著牡丹的淡藍色青鳥鞋，這鞋精緻小巧，尺寸也與滿穗合適，想來她應該會喜歡。
良將鞋買下，放進包中包好，繼續向前閒逛。
當然，也要給瓊華她們帶些禮物…
良想起了昨天那頓豐盛的晚飯。
這幾個小丫頭倒是懂事，昨日她們進後廚一頓搗鼓，居然做了一頓豐盛的菜餚。
滿穗的手藝自不必說，倒是紅兒翠兒也能做出一盤像模像樣的蒜絲炒肉來，讓良破有些驚訝。
至於瓊華…良回想起她做的野菜湯和她那緊張的面孔，不由得笑了笑。
湯汁中野菜的味道有些重，味道中夾帶著野菜淡淡的苦味，不過調味調的倒是不錯。
她顯然沒做過菜，不過作為新手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良沒有打擊她，大口吃菜吃的格外香甜。
兩菜一湯，雖然簡單，也沒有山珍海味，良吃的卻格外開心。
菜中飽含著眾人的心意，或許是為了感謝良一路上的照顧。
……
回了客棧，天色尚早，滿穗幾人居然已經起來了，紅兒翠兒圍著瓊華，趴在一張桌子前，背對著良，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只有滿穗正對著客棧門，一早就看到了走進客棧的良。
“小崽子們！”
良衝她們喊了一聲。
“哇！——”
幾人明顯有些慌亂，瓊華回頭望了一眼，連忙招呼幾人手忙腳亂地收拾著什麼。
“你們在搞什麼鬼？”
良有些好奇，快步走上前，桌子上卻已經什麼也沒有，顯然已經被她們收起來了。
良盯著幾人，紅兒翠兒心虛地別過頭去不敢看良，瓊華也低垂著腦袋。
良又看了看滿穗，這小崽子此刻笑容滿面，只是與良對視，啥也不說。
……
這群人最近有些奇怪，總是神神秘秘的。良有些納悶，忍不住在心裡嘀咕幾句。
“不說這些了，早飯還沒吃吧，快來吃飯吧！”良見她們不肯說，也不強求，將買來的早飯拿了出來。
“哇！——肉包子！”翠兒第一時間叫出聲。
“一人兩個，不要多拿。”良將八個包子擺好，幾個人立刻就聚了上去，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良爺自己不吃嗎？”滿穗拿起一個包子，疑惑地望著良。
“不用，我吃過了。”良回答道。
“等會你們吃完了，可以看看我給你們買的禮物。”
“禮物？”翠兒咬著一半的肉包子，含含糊糊地出聲。
然後她們對視了一眼，面色好像有些奇怪。
“怎麼？不想要嗎？”良有些疑惑。
“不不，額想看禮物！”翠兒率先開口。
“額也想看。”
“先吃飯！吃好了再看！”
良看著好奇圍過來的幾人，叮囑她們先吃了早飯。
或許是對禮物的好奇，幾人沒一會的功夫，就吃完了包子，擦了擦手後又圍了過來。
良笑了笑，將包袱打開，把東西都拿了出來。
裡面是一個紅色的撥浪鼓，一個綠色的陶響球，以及一個紫色的小風車。
“哇——”翠兒驚訝的發聲，目不轉睛的盯著包袱裡的東西。
其他人也身子前傾，好奇的打量著。
“諾，這就是你們的禮物。”
良將撥浪鼓拿給了紅兒，將陶響球遞給了翠兒，最後將風車交到了瓊華手上。
幾人對這些玩具都很陌生，良便耐著性子，為她們一一展示玩法。
“咚咚咚——”
“沙沙——”
“呼呼——”
“姐姐快看！好玩！”
“哇！良爺它轉起來了！好看！”
“謝謝良爺！”
一時間，伴隨著少女們歡樂的笑聲，屋內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
談笑間，良的胳膊被人戳了戳。
良回過頭去，滿穗正嘟著臉盯著良，言語中帶著幾分疑惑與不悅。
“良爺… 我的禮物呢？”
滿穗先前已然在包袱中翻找了一遍，良早料到如此，提前將鞋子塞在了懷裡，這小崽子自然什麼也沒找到。
良先前故意裝作沒有看到，將她晾在一旁，此時見她忍不住發聲，心中也是暗暗偷笑。
“你的沒買，都這麼大了，還要禮物。”
良憋著笑，故作嚴肅地說道，同時觀察著滿穗的臉色。
這下她的臉上全都是不悅了。
“不買就不買。”滿穗抱怨一句，轉過身去不再看良，手指還在良手臂上狠狠扭了一下。
“嘶——”良吃痛縮回手臂，見滿穗似乎真的生氣了，連忙蹲下身子，湊在滿穗身邊說道。
“你當真啦？”
“……”
滿穗有些疑惑，轉過身來，嘟著小嘴瞪著良。
……
看來她還是挺在意她的成人禮物的…
良想了想，也覺得似乎作弄的有些過頭了，心中也有些愧疚。
“其實…禮物已經給你買好了，待會回房間，單獨給你。”
……
“哦…原來是這樣…那良爺剛才為何要騙我？”
滿穗還是有些不滿，不帶感情的一字一句說道。
“看你找禮物的樣子實在有趣，忍不住想作弄你一下…”
良有些尷尬，撓了撓腦袋。
“良爺真是小孩子氣！一把年紀欺負一個小女孩，也不害臊！”
“孩子氣就孩子氣！要你管。”良伸手揉揉滿穗的腦袋，在後者不滿的目光中起身，快步走向一旁的鳶。
早在良與翠兒幾人嬉鬧的時候鳶就到了，她此刻倚在客棧的樓梯旁，端著茶杯淡淡的笑著。
良走了過去，伸手遞給她一個翠綠色的玉鐲。
這是他在解州城的當鋪裡當的。
“多年沒見，也送你一個見面禮吧。”
鳶有些詫異，伸手接過玉鐲，細細把玩了一會後，又將它戴在了手上。
手腕處傳來一陣冰涼，鳶微微一笑，顯然心情不錯。
“良，這可不像你…幾年不見，倒是懂些人情世故了…”
“讓你幫了這許多忙，心裡自然過意不去。”
鳶點點頭，伸手擺弄著玉鐲，注意力依舊集中在手腕中的鐲子上。
過一會，她才緩緩抬頭，對著良問道。
“可是同女娃們說好了？”
“嗯…”
良知道鳶指的是什麼，昨夜他就與幾人商議過了。
紅兒與翠兒願意呆在鳶的客棧中，瓊華則要先幫她去找找親人的消息。
“紅兒翠兒就拜託你了。”
“放心吧。待在我這裡肯定比跟著你到處跑要好。”
“不過，你真的不打算留在這裡嗎？”
鳶語調一轉，意味深長的看向良。
“不如問問你那丫頭，她是怎麼想的呢？”
……
他知道鳶話中的意思。
人，總是要有家的。
原先的良，孤身一人，四海為家，活著只為了自己的理想。
或許今天在廝殺中活了，過兩天就死了。
良以往並不在意，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沒有盼頭。
但如今…
若是我死了，小崽子一定會很傷心吧…說不定又會去尋死覓活。
這般想著，不知不覺，良又不想死了…也有些怕死了。
如今砍人，會害怕受傷，遇見不爽的人，會先觀察情況…就連萬惡的豚妖，他也不敢去殺了…
良察覺到俠道的終點，俠道的終點就是在萬人敬仰中迎來死亡。
這條路他不想走了…他想要回家…同父親一樣，做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