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過前文的朋友請點擊文章底部合集,獲得更好閱讀體驗!↓
四、在貧民窟
四人帶著侍從從貧民窟回來的路上閒聊,聊到貧民窟中蔓延的疾病,打算組織義診。他們把想法告知理查一世,理查一世說正好城裡的商會為了獲得我們的支持給我們提供了相當多的草藥,我可以劃撥給你們一部分,記得省著點用。
第二天上午,雷納德站在宣講臺上向圍觀的士兵們高聲念著要準備在城市裡進行義診的通知。然後他們等了幾天 ,有不少有空閒的軍醫和修士來參加義診。另外他們還需要一些給軍醫打下手的有醫療技能的士兵,士兵們聽說參加義診不用每天訓練,需要的人數很快就招滿了。
他們去貧民窟佈置場地,給那些成群的乞丐錢讓他們讓開位置。不少飢餓的乞丐只要每天提供兩頓飯就願意幫忙幹活,大家一起把汙泥鏟走,用細繩把場地圍起來,搭起麻布帳篷。
十字軍要在城裡進行義診的消息傳的很廣。有王國貴族聽說後,不知怎麼想的居然來找理查一世抗議。
理查一世坐在用來接見貴族的大帳篷中,不耐煩地聽著眼前的侯爵唾沫橫飛地說著什麼“十字軍幹好軍事工作就行,少摻和慈善事業,管那些社會垃圾做什麼,你們這樣顯得我們這些本地貴族很沒有善心”之類的話。理查一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侯爵還在不斷說著車軲轆話,言辭相當不客氣。
理查一世聽著這些話,出離的憤怒了。這些天來無數來到他面前,要求他別管那些“素質低下的無用平民”的肥胖身影重疊到眼前的侯爵身上,他忍受不了了。他蹭一下站起來,一腳踢到侯爵胸口上,把他蹬飛幾米遠。侯爵嗵的一聲落在地上滑動,一下子疼得爬不起來,嘴裡還喊著:“陛下,你這不合禮數!我說的有哪句不對!”
理查一世拿出控訴禱文:“善心?你有這種東西嗎?你那傲慢的罪堆在身上都快把我的帳篷壓塌了!你以為我不能審判你,世俗不能審判你嗎?那麼好,我就讓聖光來審判你!”於是他照著禱文一條一條念出不符合聖典要求的罪惡行為,侯爵隨著唸誦身上開始著火,他尖叫起來。理查一世每念一條,這金色的火焰就旺盛一分,侯爵翻滾求饒,理查一世聽若不聞。等到禱文唸完,侯爵活活燒死,羊皮紙也燃燒殆盡。理查一世瞥了一眼地上的焦炭,說聖光審判了他的罪惡,而審判的結果是死亡。圍觀的王國貴族們看到此等場景,噤若寒蟬,瑟瑟發抖。
雷納德幾人聽說了這件事,不置可否,準備過幾天參加義診。
約翰內斯正在桌子前準備要帶的東西。他特別喜歡寫禱文,每當到了不必訓練和處理繁雜事務的空閒時間,他就會坐在桌子前,慢慢把一張羊皮紙寫滿,然後在邊緣畫一圈自己喜歡的小花紋,例如鳶尾花,骨頭堆,大蝸牛,長弓手,小鴿子之類,雖然客觀來講畫技不高。因此他攢了一大摞這種帶字紙,經常直接當做禮物送給別人。在這種很多人需要的時候,正好消耗一下庫存。
他在抽屜裡的一大摞紙中翻找半天,嘴裡念著:“疥瘡,燒傷,發燒,刀傷,斷骨…”然後挑出以前寫的不少治癒禱文,捲成一卷用細繩捆好,裝進布袋裡準備帶走。
雷納德幾人帶著侍從來到帳篷群,開始做準備。這些帳篷大致分成幾個區域,診斷患者疾病然後分類治療。治療區沒有特意分男女,只分出了產婦區,畢竟窮苦的治不起病的男女顯然也沒有什麼分別。而且軍醫們其實也只會對男女的症狀做出相同的診斷,因為軍隊裡也沒多少女性。
清晨時來的人還不多,軍醫們正從營地趕來,斯恩和雅扎哈忙著搬東西,雷納德和約翰內斯搬著板凳坐在一棵樹邊,研究著從軍醫那裡借來的醫學典籍。雷納德努力記憶著書上用晦澀難懂的語法記載著的什麼黏液質膽汁質的發病狀況和星象的對應關係以及治療相應症狀的藥草之類,沒有注意到幾隻小鳥落到了自己和聚精會神的約翰內斯身上。小鳥們放鬆地攤開羽毛,互相嘰嘰喳喳,雷納德和約翰內斯只覺得怎麼今早的鳥叫聲這麼響亮,繼續研究藥方,沒有去管鳥的問題。病人們見到這般景象,悄悄議論,沒有打擾正在看書的兩人。
隨著太陽昇的越來越高,等待的病人多了起來,負責維護秩序的士兵們開始走來走去,讓病人們按病情排好隊不要亂跑。帳篷區煮醋、草藥和傷口腐爛的氣味開始混合升騰,又被冷風吹走。病人們除了城市裡的貧民,還有不少是周圍村莊裡的村民,另外還有許多病人是被相鄰茅草窩棚的流民鄰居抬過來的。有些人病的太重,沒撐多久就死掉了,修士們為死者祈禱,士兵們把屍體排好蓋上麻布,遺物包起來塞進死者懷裡,推著車向城外走去。
雷納德因為解除了頭疼的痛苦,心情非常好,對誰都笑眯眯的很有耐心。他第十一次向圍著他的村民們解釋,之前那些遊蕩到鄉下的活屍不會對活人施加任何詛咒和疾病。村民們只需要把它們捆住,砍碎再燒掉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他們不必為此擔憂到睡不著覺。馬修和阿格斯不厭其煩,早就找藉口幹別的去了。村民們聽了之後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但沒過一會兒又有人來說自己中了活屍的詛咒需要治療。
大家一起忙忙碌碌,雷納德還注意到有幾個年輕貴族也穿著破爛的衣服扮成貧民來看他們。馬修和阿格斯在雷納德身邊互相使眼色,但雷納德沒有點破,只是把對應病情的禱文唸誦一遍,給這些年輕貴族上藥。
人群中出現一陣騷亂,雅扎哈雙手抓住那個正嚎得聲嘶力竭的男人的雙臂,有技巧地把他丟出帳篷,讓他沒有受傷。她對著這個無賴大喊一聲:“沒病的閒漢,別來浪費我的時間!再有人沒病還來看病,小心我給他開點狠藥!下一個!”那個說自己腿斷了的男人一個打滾站起身來,笑嘻嘻地走了。畢竟他今天也算見到了傳說中的聖騎士,大大增長了見識,在酒桌上有了更多吹牛的談資。排隊人群中的真病患嚇了一跳,而裝病者則灰溜溜地溜走了。
斯恩身上掛著幾個小孩,孩子們從沒見過長這麼高的人,圍著他蹦蹦跳跳。他故意快速轉圈,身上的小孩發出驚叫大笑。他對這些小孩說著自己在家鄉與巨熊搏鬥的故事,孩子們崇拜地看著他。約翰內斯看到此景,大喊一聲:“斯恩,別玩了!你要這麼閒就趕緊去幫忙搬孢疹病人的病床,他們那邊現在忙得很!”
城外的軍營中,薩門蒂坐在椅子上,準備為昏迷的騎士們演奏。
士兵們早聽說這個打扮古怪的瘦子是皇室弄臣,都湊過來想見識見識。薩門蒂的手指開始在琴絃上舞動,軍營裡迴盪著時而清越時而激昂的樂音,他情不自禁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隨著音樂搖擺旋轉。
等他一曲表演結束,士兵們集體沉默的只能聽見北風吹過的聲音,緊接著他們拍手叫好,喝彩聲震動大地。這些士兵們在很久之後仍會談論、回味著那令人目眩神迷的奇妙旋律。
之前昏迷的騎士們悠悠醒轉,聽明白士兵們七嘴八舌地講發生了什麼事後,拉住正準備離開營地的薩門蒂,圍著他感謝他的救命之恩。薩門蒂很高興自己戴著面具,別人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最後他牽著一匹馬被護送回城市,馬背上裝滿了騎士們送的貴重物品。
雷納德幾人白天進行義診,晚上繼續在貧民窟分發財物。但他們夜晚散財的消息也在貧民窟中傳開了,當地的黑幫為了搶錢與他們大打一場,結果是雷納德一方大獲全勝。來搶錢的黑幫們兇悍無比,直到只剩下一個人也沒有逃跑,最後這些黑幫全被雷納德他們殺了。
但事情還沒完,雅扎哈的手下打聽到黑幫們又糾集了相當一批打手要圍剿他們,既是為了搶錢,也是為了報仇。於是雷納德幾人放出消息,要按江湖的規矩解決問題,也就是約定地點決戰。
回到軍營,幾人商量著應對黑幫時應該使用的武器和戰術。雅扎哈想從斯恩手中搶過長槍,斯恩攥住不放,雅扎哈手上用力:“斯恩,我用槍可比你用的好,你為什麼不讓我用長槍!”斯恩與雅扎哈拔河:“就你這小矮個你還站我後頭?我真怕你一槍扎我後腦勺上!”
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明亮的圓月掛在半空,這時候連深秋的蟋蟀也不再鳴叫,只偶爾有幾聲犬吠打破寒夜的寂靜,小巷外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和呼喊聲。雷納德四人穿盔戴甲,全副武裝,拿著武器,觀察敵情。雷納德蹲在陰影裡數著對方人數:對方大概有一百多人,由幾個凶神惡煞的退-伍-老-兵帶頭。
斯恩站在巷子裡側,手裡的長槍杵到地上:“來的比前幾天的還多?就算是我老家那邊的悍匪,要是一下子死這麼多,也該嚇得不敢抬頭,見到咱們就跑了。約翰內斯,你之前說這裡民風彪悍我還不信,現在我是真信了。這個地方的人要是好好訓練訓練會成為優秀的士兵的。不過這些混蛋惡貫滿盈,咱們得先解決他們,不必憐憫 。我看我們一會兒最好不要呼喚聖光,防止把他們嚇跑,我們儘量把他們在這裡全解決掉。”
這時薩門蒂輕巧地走到四人身邊,坐到箱子上,開始彈小夜曲,把他們嚇了一跳。
雅扎哈把馬刀插進刀鞘,用手臂上綁著的盾牌去推薩門蒂,嘗試把他趕走:“親愛的音樂大師薩門蒂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們馬上要與一大幫黑幫分子戰鬥,到時候我們可沒時間保護你。”薩門蒂靈活地躲避盾牌,搖晃腦袋,鈴鐺叮噹作響。他用唱歌般的語調說:“不不,尊敬的雅扎哈女士,我來這裡呢,是來見證一個新的傳奇。哈哈——聖騎士突襲金庫,夜行客大戰黑幫——我可是很需要這些素材來為我的新樂曲添磚加瓦呢。”
約翰內斯抱著長槍倚在牆邊,陰沉沉地說:“是嗎,我倒希望這裡的事情最好別讓世人知道,尤其是我們為什麼會半夜出現在這種地方。”薩門蒂搖頭晃腦:“哦,約翰內斯先生,請不要這麼嚴肅。要是你實在不想呢,呵呵,我只會記下你們英雄的事蹟,隱去你們光輝的姓名。”
雷納德蹲在斯恩旁邊,雙手劍扛在肩上,笑了一聲:“這也能算是英雄事蹟嗎?不過是些稍微驅散黑暗的微薄努力罷了,說的倒是好聽。”薩門蒂不再說話,只是繼續跟著節奏輕輕點頭彈奏魯特琴,小夜曲的旋律跳躍起來。
領頭的那個疤臉老兵滿臉橫肉,他凶神惡煞地瞪著站在巷子口的四人說:“我們可是綠腿幫,城裡最大的幫派!還不快快投降交出財物!你們就算武藝再高強,可打不過我們一百二十八個弟兄!”雷納德還沒說話,斯恩就先站出來了:“少廢話,沒打過怎麼知道!”
四人組成兩人在前,兩人在後的小型軍陣,在小巷口與黑幫開戰。黑幫們大都穿著皮甲布甲,少數穿著鎖子甲,全都拿著短刀。他們一擁而上,先被斯恩和約翰內斯扎穿幾個,剩下的或是被雷納德擋開武器剁成兩半,或是被雅扎哈順勢切成幾段。薩門蒂開始演奏戰歌序曲。四人相互配合,由於對面人多,不斷推擠,從巷口退到巷中,又隨著對面人數減少反推回巷口。慘叫與鮮血在月色籠罩的小巷裡四處橫飛。有幾個人從外側繞過雷納德與雅扎哈密不透風的防線,想著長槍不善近身戰,卻被斯恩與約翰內斯把槍一收握住槍桿前部,一下扎穿頭部或胸腹部,甩到地上。雅扎哈大喊一聲:“約翰內斯你注意點!別把腦漿甩我臉上!”薩門蒂坐在小巷尾部,隨著戰鬥進程彈奏激昂的戰歌,四人聽著這音樂,簡直彷彿能看見敵人將要做什麼,自己應該怎麼做。他們感到精神百倍,如虎添翼。
戰鬥持續了一段時間,等到結束時一百多具屍體在巷子內和街道上堆成了小山,血流順著排水溝如小溪般流淌。
雷納德從頭到腳全是血,仍舊把被鮮血溼潤的雙手劍扛在肩上,他看著此景,不禁感嘆:“我的聖光啊,居然真的戰至最後一人沒有一個逃跑?這要是沒有磕藥的話就太驚人了,我必須馬上通知陛下讓他在這裡多多招募新兵。”
四人拖動著這些屍體,用軍隊裡處理屍體的方式把屍體分堆堆好,薩門蒂又開始彈奏小夜曲。接著四人引導聖火焚盡屍體,防止疾病蔓延。薩門蒂瞪大眼睛看著他們對著屍堆齊聲唸誦禱詞,金黃的火焰就開始熊熊燃燒,彈奏魯特琴的手指也慢下來了。屍體被焚燒後產生的焦臭三天後也沒有散盡,不過貧民窟裡發生的事誰也不會來管。
雷納德他們繼續進行義診,持續了幾天。晚上僱了一些流民把之前理查一世提到的兩百桶好麥酒偷偷搬走了。
白天時,理查一世跟雷納德在去營地臨時教堂的路上閒聊,一聽雷納德說完他們四個夜戰黑幫的事情,馬上一把薅住雷納德的罩袍領子,前後搖晃著雷納德:“你們不能這樣,你們這是在孤立我——!下次再有這種義戰一定得叫上我,不管我之前說我還有多少活沒幹!雷納德,我跟你講,下次再不叫我,我就取消你的戰後掠奪權!”雷納德去掰理查一世的手:“停停停,好了我知道了陛下,下次一定叫上你!快鬆手吧,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理查一世去找其它聖騎士說也要參加這種戰鬥的事,約翰內斯斷然拒絕,斯恩說下次一定,而雅扎哈模仿著薩門蒂的腔調說:“哎呀~陛下貴體~豈能輕動~公務繁忙~恕不遠送~”雖然雅扎哈說這是在陳述事實,但理查一世總感覺這是在嘲笑他因坐辦公室時間太長而戰鬥力下降。
十字軍在當地積累了善名,藉著名望從貧民中招募了大量合格的新兵,還有不少年輕貴族參軍。他們收集了足夠的補給,準備拔營行軍。雷納德被增派職務,要去負責訓練新兵。
薩門蒂在雷納德回望向城市時抱著魯特琴,彈著悠揚婉轉的送別曲,踏著節拍一步一步地轉著圈出現在他身邊,最後坐到他的行李上。雷納德已經習慣了他的神出鬼沒,並不驚訝。
“你要走了?”
“我要走了。”
雷納德轉身面對薩門蒂,想著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這個有趣的人了,從脖子上摘下鍍銀小十字架項鍊塞進薩門蒂手裡。他戴著皮手套的手握住薩門蒂那隻沒有抱著琴的手,有些遺憾地說:“薩門蒂先生,你確實是個音樂上的天才。你的才華實在是令人驚歎,無以倫比。我非常感謝你幫助我這麼多,也很高興認識你。這個王國不適合你才華的發揮,我覺得你可以去找別的宮廷供職,希望你以後能平安快樂。”
薩門蒂聽了這話,笑得花枝亂顫,鬆開了手,笑得幾乎跌倒在地上,笑得喘不過氣來:“咳咳…哈哈,你這個蠢貨…別的宮廷?我可不是貴族,隨便到哪都能找到職位!不過謝謝你的關心啦,你這個聖光大盜,火焰劊子手!我也祝你會被你那能閃瞎眼的光芒照耀前路,步步高昇!”
雷納德跟著十字軍繼續行軍,離開了這個王國去抵擋帝國的下一次進攻,半年後在城市裡修整時聽說了那場震驚全東歐的王室大屠殺。據說當時是在舉行盛大的宴會,所有在場貴族和官員全部離奇死亡。他聽著吟遊詩人唾沫橫飛地描述著宮廷內那詭異血腥的場景與國王和貴族們悽慘的死狀,注意到這場屠殺發生在薩門蒂所供職的那個王國。於是他向著聖光祈禱,希望薩門蒂早已離開了那個王國,希望薩門蒂能夠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