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感謝感謝四十二老師，感謝白廣大老師，感謝西蒙。機核讓我對科幻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和創作相關題材的文章，尤其是蘇聯科幻的節目和蘇聯美學的節目，讓我體會到了什麼是人文關懷和理想主義！雖然自己文筆一般，但還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這篇我聽了節目後受啟發，自己寫的較為滿意的中篇作品，後續章節會陸續更新，歡迎大家評論指點，多提意見！各位見笑，十分希望你們能喜歡。
正文
“你唱的真好！你的主人是為你做過專業樂感調試和音準測試的嗎？”
小白仔細盯著銀雀，一臉誠懇的神情，眼睛靈動又無邪。
銀雀的核心溫度竟然莫名地不斷在攀升，“謝謝……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夢音。”
小白開心的大笑著：“太巧了，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太好了！”
“你是自己一個人離家出走嗎？我看你，不像是常來月隠下城區。”銀雀立馬又從相冊上轉移目光，朝著小白問道，“你可以住在這裡，畢竟……這間房子的主人早就不在了。”
白龍面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才小心翼翼坐在銀雀的床上。
“他們不是我的父母親……我覺得，我也不屬於幻蕊上城區……我現在不知道我屬於哪裡，屬於誰。”白龍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可又勉強笑了起來。
銀雀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我想我能懂你的感受，我一直以來就一個人……甚至連人都算不上……”
白龍起身，結結實實擁抱了她，銀雀上一次被人擁抱是在什麼時候？七八年前？這可比咖啡和熱水的溫度動人多了。
“你的主人把你塑造地很好，你比大多數人都有感情的多！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
他停頓了許久，看了看周圍，嘗試轉移話題道：“我看見你有不少音響設備麥克風什麼的，是用來做什麼的？”
“我在網上用虛擬影像唱歌，是一名機械歌姬；這些是我的錄唱設備，這算是我現在唯一能為人類所做的工作……”
“這是你的主人給你設定的程序嗎？機械歌姬？他原本是想靠你的歌聲大賺一筆嗎？”
“噢！算是為了符合人格原有設定吧。至於賺錢，應該不是他的初衷，如果他真像你說的那樣，那他一定會很失望……我每月只能勉強賺夠電費罷了，偶爾才會有盈餘，還好‘主人’的這間屋子是他自己的。”
銀雀看向桌子上的相冊，男人牽著女孩的手，臉上並沒有太多喜悅的表情。
“好了，我暫時不想談論有關於他的話題了。我想現在我該工作了，你沒吃飽的話可以再吃些水果，另外還有些咖啡。”銀雀停止了小白的詢問，“那是我用來……提高大腦運算靈敏度的，暫時沒有別的吃的了。”
喝咖啡其實是他的習慣，買的水果，也是他愛吃的。銀雀只是忍不住模仿他，為了留給自己一種他還在陪伴著她的幻覺。
白龍靜靜的，仔細看著銀雀水杯旁的相冊，不再出聲。
在銀雀開始準備直播時，他看見了她的虛擬小人時，才說道：“真可愛，不過不如你本人。”
“謝謝……”銀雀第一次說了這麼多次“謝謝”，第一次被人誇了這麼多次。她還沒有適應這種情緒體驗，有點受寵若驚，連忙進入了直播模式，隔絕了外界的聲音，自己的機械心跳聲卻止不住地在增加。
白龍默默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水杯，為她和自己，都泡了一杯熱咖啡。
他陪著銀雀直播到結束，驚歎於銀雀對於嗓音的控制，驚歎於她身體構造的巧妙，更驚歎她的造物主的鬼斧神工！這需要多大的意志力和心血，才能做出這種跨世紀的作品！這簡直就是藝術品！
“你唱的實在是太好了！我為你也泡了一杯咖啡。”白龍對退出直播模式的銀雀讚美著，不過很顯然，銀雀又嚇了一跳。
“謝……謝謝……”她也還沒有習慣，家裡多了一個生物的感覺，何況是多了一個異性的人類。
“我一直想問，那個男人就是你的‘主人’嗎？”白龍指著相冊。
“我的，‘主人’……”銀雀的聲音變得很不自然，“他習慣於我稱呼他為父親。”
“什麼？原來如此……”小白的眼睛，依然真誠而無邪。
“所以定製的人格芯片是他親手完成的，原型就是他的女兒……或許市面上的頂級機器人能擁有超越人類的思維，但無法擁有人類真實的情緒。著名的高端歌姬能擁有完美的演唱技巧，可我從來沒有聽過它們唱出像你一樣動人的感情！”
小白指了指相冊裡的女孩。
“他旁邊的小女孩，就是你對嗎？”
銀雀看著他的眼睛，放下了戒心，點下了頭。她接連喝下幾口咖啡，咖啡迅速的從眼睛裡流出。
落下的液體，還是記憶中的略帶苦味和鹹味，卻帶著咖啡的香味。
“所以你的靈魂，在這幅機械的軀殼裡？這我只在科幻小說裡看見過！”白龍睜大了眼睛，他很興奮自己的猜想和喜歡的故事得到了證實！
“太不可思議了！你太完美了，銀雀！無論是你的歌聲，還是你本身！你自己知道嗎？你應該展現在眾人面前，他們都會在你面前驚歎的！你嘗試過嗎？”白龍激動的牽起銀雀的手。
“沒……沒有，我不敢！”銀雀連忙抽回了自己的機械手臂。
“我甚至沒有太多之前的記憶——在成為機器之前的記憶。我只清楚的記得，臨死前的最後幾個月……他才終於造出了我。他付出了他擁有的一切，包括生命的代價。”
“有一天出門前，他拖著病重的身子向我鄭重告別……留下了這間屋子，和一筆數目不多的械教幣。我知道，他回不來了，不會回來了……”
銀雀黑褐色的“淚”，已經流乾；她的心，也皆由碎片拼接。
“所以，你其實是‘人’？”
“我不知道……我現在只是一個沒有‘主人’的機器，沒有生命的機械！失去了核心內容的破銅爛鐵！”
她甚至不再擁有，屬於自己的淚水。
“但你依然還存有靈魂……那我能叫你，姐姐嗎？”白龍的眼睛閃爍著，再次拉起了銀雀的手。
“你呢？你因為什麼離家出走？”銀雀這回，沒有拒絕小白的接近。
“我……我的父母，正在鬧離婚，因為金錢的問題，他們因為離婚財產分割的‘公平’，大打了一架，可我呢？沒有人關心我……他們甚至把我當成一種負擔，問都沒有問過我一句，也沒有討論過，該怎麼‘分割’我。”
“我可以做你的家人，不過……你覺得……我還算是人類嗎？”銀雀看著小白，誠懇的問著，頻繁眨著機械眼。
“你……喜歡人類嗎？”白龍看著她，沒有馬上回復答案。
“小白，我挺喜歡你的，你現在是我唯一接觸過的人類。”
“我覺得你比人類更完美！”小白站了起來，情緒激動。
“我覺得你不應該只在這間屋子裡待著！你應該展現在世人面前，展現你優雅的歌聲，展現你精美的構造和刻在金屬身體上的漂亮花紋！展現你的造物主賦予你的靈魂和人性之美——通過你薄如蟬翼的機械軀殼，超越凡俗的眼光走向更大的世界！充分展現你自己！我可以帶著你走出這間屋子，走出這個小小的區域！你照顧了我，我也可以照顧你。”
“我……我可以嗎？我之前都是一個人……失去了他以後……我不敢！”
白龍認真看著銀雀的機械眼，搖搖頭“現在你不再僅僅是一個‘人’，也不再是一個人！姐姐，謝謝你給我一個‘家’！”
銀雀的心電和腦電互相交融著，她體會到了曾經快要遺忘的情緒……不！應該說是情感！
“應該是我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小白……”
她擁抱著小白，體會著他身體暖和的溫度。
那正是家人的感覺，為人的終極體驗——不是單單依靠血緣凝聚的親情。
“父親，我好想您！”銀雀看向相冊裡的中年男人，心裡不斷念想著。
隔天小白一大早就起來忙活著，準備咖啡和水果當早餐，喊醒了銀雀，大呼小叫著今天是他們充滿儀式感的第一天，將會是是銀雀的出門“首秀”！
銀雀卻滿臉擔憂，她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模塊，可這反而凸顯了她的緊張和不安。小白及時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緩和安靜下來。他靜靜走到銀雀身旁，坐在餐桌上，細聲說著。
“銀雀姐，你仔細看看你身上這些如夢似幻的精緻花草紋飾，還有你繁複講究的金屬刻路，如鐘錶般精準細緻的齒輪連接方式……”
白龍笑了起來，雙手向空中揮舞著。
“你簡直像是個古代的精靈！以現代的方式重新降臨到人間！”
銀雀隨著他的目光也細細端詳著自己身上的紋飾：“是啊！它們是很美……老實說，如果不是你，我還沒有意識到它們是這麼美……可我……”
“姐姐，你知道嗎？”
“什麼？”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說你‘不敢’，可從來沒有說過你‘不想’！”
“你說得對，我確實想要獲得認可，想要展現自己！想要用聲音獲得別人的讚美！我很想很想，可是……”銀雀抬起頭，望著白龍。
白龍認真看著她。
“我真的想成為能給他人帶來光亮的明星！我不想躲來躲去！我想穿上最漂亮的衣裳，在世界上最大的舞臺上，發光發熱！”銀雀的金屬胸口，明顯熱量有所上升。
“我想讓父親，在天上看著他用盡心血塑造成就的我！有所成就……”
在心底，她依然是照片裡，那個七八歲的姑娘。
“那麼你就不用害怕人類的目光，如果有什麼意外，也有我為你衝鋒陷陣！相信我，世界上唯一的精靈公主殿下！”白龍做了個優雅的騎士禮。
“我是一個負責任的好騎士！”
銀雀知道，那是上城區保留下來的傳統禮儀。她莞爾一笑，端正起身，假裝提起自己的空氣裙子，做了個回禮。
“好吧！我的騎士！接下來我們要向何處進發？”
“噢！我尊敬的精靈殿下，我們要去月隠區最有人氣的鴉羽集市！在那裡賺取名聲和榮譽！”
他們互相配合逗笑著，兩個孩子，充滿天真和對未來的嚮往。
銀雀第一次沒有披上舊呢子大衣，沒有戴上用力遮住機械眼的墨鏡出門，也是第一次走出熟悉的日常路線以外。月隠下城區瞬間以一副嶄新的面孔，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她沒有想到，原來僅僅隔了幾條馬路，竟然就會如此熱鬧非凡，也沒有想到，自己打了各種金屬補丁的小木屋，已然是這片區域裡，算作高檔的住房。
眼前更多的是一些破帳篷，爛泥屋，還有的就在地下打了個洞，就算是一家人的“家”了。可這麼多人，依然在活著，充滿笑意的活著。否則又能怎樣呢？小朋友們，玩著撿來的金屬彈珠，依然神采奕奕，聚精會神。這就是他們生活的地方，他們的一方天地。
活著，就得活下去。
鴉羽集市的繁華，更多體現在車水馬龍，人流擁擠上。
環境的糟糕汙穢，與人們的粗俗言語，相得益彰。
這就是下城區的“文化”與特有的味道，被抓住的跳跳鼠，也會被當街販賣。
“小白，這……”
“別擔心，他們其實都很友好！”
小白引著銀雀繼續向前走去，越深入集市，越來越多的人們也跟他們擦肩而過。
銀雀注意到，大多數的人，都有著身體上的缺陷，要麼是斷肢，要麼面容脫落的可怖。而且大多數裝配的，都是低等的機械肢體，有的直接就是撿來的金屬棍棒和腐朽的木肢。
“老闆？老闆！”
“誰？你在叫我嗎？這裡沒有‘老闆’，小兄弟，大家都是討生活罷了！”手臂裝著金屬迴旋切刀的塔瑪肉鋪老闆，正大塊切割著毛皮堅硬的塔瑪獸，它的肉卻相反的柔嫩細膩。
“叫我切肉榮就行，或者大榮，怎麼？來斤塔瑪肉？一斤肉十七塊械教幣，我賣的肉雖然貴一點，但是切的肉品質沒話說！”切肉榮笑著，抽了一口東方針葉迷煙。
“老闆，我不買肉。我是想問，在這裡擺攤有什麼規則嗎？我們，想在這裡，為大家唱歌……”
“賣唱？沒什麼具體限制，但是老鋪主的地方，你們是佔不了的，會被擠兌出去，你們得自己花錢找個位置守住。除此之外，規則就是‘陸地上的巖虎想吃海斑馬——拼命求食，各憑本事’。不過啊，我看你和你的機器人，估計是‘黑蛾鴉追日’。”
小白滿臉疑惑，不明白切肉榮什麼意思。
“‘黑蛾鴉追日’，不明白？”切肉榮又猛抽了一口東方針葉迷煙，他很滿意有人這麼聚精會神聽他的文化底蘊“——‘不切實際，自取滅亡’！”。
“這裡沒人想聽你們唱歌的，‘藝術’這東西，或許在上城區有用——成名的人也是用錢砸出來的！在下城區，人們更關心什麼時候能吃肉，什麼時候能買一套新衣服。”切肉榮搬運著切好的塔瑪獸肉，又換了一頭，繼續分解切割著。
“我曾經讀了幾年書，小時候還吵著想當個作家呢”他笑著撓著頭，把針葉迷煙重新放進嘴裡“痴人做夢罷了。”
“你上過學？在哪所學校？”小白問著，他沒想到下城區也有學校。
切肉榮看了他一眼，想著是小鬼，也就不計較：“好吧，我沒上過學，滿意了？我只是小時候看了幾年的地攤小說和故事雜集……你們到底買不買肉？”
“大榮哥，買二兩肉。”一個滿臉汙漬的小女孩上前買肉。
“二兩？小鐵蛋，你們蟲寨的人再這樣買肉，我可就不賣了！”
“大榮哥！你上次也這樣說！嘿嘿…….”
“臭不要臉的小姑娘，這點肥疙瘩就送給你們吧，你媽的身體好點了嗎？”
“還是那樣，我之前偷聽到械教的傳教士說，輻射病是永遠治不好的……謝謝大榮哥！”
銀雀看著這幅場景，感到動容，直接吟唱了起來——
鴉羽集市， 眾人追日而生 捨命揮翼 殘酷現實 逐夢者 棄夢消沉 善意，笑顏 光亮未曾褪去 煙霧之中 迷醉眼前 餘熱留存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