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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先不論這個說法有幾分道理，但至少在那個大夏天裡，安潔莉娜的媽媽在廚房裡洗碗的時候，是和坐在客廳裡吃冰棍的安潔莉娜這麼說的。
“啊？媽媽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這個呀？”安潔莉娜回頭看向她的媽媽。
“哎呀，大閨女現在也不是什麼事情都和爸爸媽媽彙報的日子，所以媽媽就在想呀…”
“……”狐狸爸爸坐在一旁看電視。
“小安潔有沒有可能在學校搞了個對象呢？”
“媽？！”
“噗嗤。”狐狸爸爸忍不住笑了一下。
“爸？！”
“你可別聽你媽瞎說。”狐狸爸爸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杯。“那咖啡也有不加牛奶的啊。”
“糟老頭子淨接那沒用的茬。”
“……”安潔莉娜呆呆地看著桌子上的水壺，琥珀色的液體自深棕色的濾紙上緩緩流下。
最近，尤其是這幾天，自己每次為博士衝咖啡的時候，這些回憶就會止不住地從記憶的深處一個接著一個地浮出水面。
難不成自己是想家了？或許吧，從感染上礦石病開始，自己就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家。這也過去了好些日子，要說不想家的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她看向坐在房間另一邊那位戴著黑色兜帽的男人。只不過還沒看上幾秒，她就立刻把自己的視線收了回去，生怕他察覺到自己的異樣。
這總不是想家了吧？她在心裡獨自這麼唸叨著。可每每想到他的事情，自己好不容易變得冷靜一點的心情又會變作一團亂麻，尤其是這幾天。
“哎…”
可自己總不能這麼愣著吧，要是咖啡涼了那可就白泡了。
“博士，這是我剛泡的咖啡，要嘗一嘗嗎？”
伴隨著某隻小狐狸的聲音，濃郁的咖啡香氣在這小小的辦公室裡飄散開來。
“啊，謝謝。”他將身子轉向一邊，接過了小狐狸遞來的咖啡杯。
每次博士脫離繁忙的工作並稍事休息的時候，他都會享受一杯自己喜愛的咖啡。他享受著苦澀的咖啡一點點地清掃自己積攢的疲勞，享受著醇厚的奶香一絲絲地融化自己緊繃的神經…
只不過這次讓他最享受的，是自己身旁那橘色的鮮花。
“怎麼樣？”她的臉上寫滿了期待。
“不錯嘛，安潔，泡咖啡的手法是越來越熟練了，光是這香氣都已經能稱為上品了。”
“嘿嘿，謝謝博士…”
她笑得像一朵花。
博士端詳著手中的這個咖啡杯。杯口處雕刻著一圈精細的花紋，幾條凹凸有致的紋路圍繞在杯身上，瓷黑的色調使得整個杯子看起來深邃卻又不失典雅。
他清楚地記得，這是安潔莉娜送給自己的禮物。
“安潔莉娜，這是…”
三個月前的某一天，用過晚飯的博士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準備將自己當天剩下的工作一口氣做完。可當他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時，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手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全新的咖啡杯。
“博士，你可算發現了呀。”坐在博士身旁發呆的安潔莉娜突然就精神了起來。“怎麼樣，喜歡嗎？”
“這是什麼話。安潔送給博士的東西，博士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呢？”博士將身子轉向一旁，眼前的小狐狸一臉期待地看向自己。
“唔，真是的，博士你好歹看一下再說喜歡還是不喜歡嘛。”雖然安潔莉娜嘴上象徵性地抱怨了一下，可她那對一動一動的狐狸耳朵卻讓自己的心情在他的面前暴露無遺。
“哈哈，但我說的可是真心話哦。”博士伸出自己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搓弄其中一隻小小的狐狸耳朵。
“呀？！博，博士…”安潔莉娜被這突如其來的愛撫嚇了一跳，隨之而來的是自己臉上泛起的一片潮紅。她坐在博士的身旁一動不動，任憑那寬厚的手掌肆意揉弄自己的小耳朵，那乖巧的模樣好似一隻家養的寵物。
“好，那博士就仔細看看，天天賴在辦公室裡的小狐狸到底送給了博士什麼好東西…”
這是一款通體瓷黑的咖啡杯，磨砂處理後的杯身摸起來粗而不糙。一圈做工精細的金色花紋纏繞著杯口，在日光燈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安潔。”博士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嗯？”然後那小狐狸臉上的表情顯露出了幾分失落，畢竟摸頭是一件讓人很享受的事情，就這麼沒了還挺可惜的。
“這杯子…”博士轉了轉手中那精緻的黑色咖啡杯。“不便宜吧？”
“啊。”剛才還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小狐狸現在卻突然安靜了下來，她搖搖晃晃的小尾巴也消停地耷拉在椅子上。
“安潔啊，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好幾次了…”
“嗚…”
“省點花錢。”
“可，可是，博士不喜歡安潔的禮物嗎…”
“喜歡，當然喜歡。”博士頓了頓嗓子。“但是呀，我更希望你能把這些錢花在自己的身上。”
“嗚…”
安潔莉娜買的這款咖啡杯，博士其實稍微是有一些印象的。之前去某個咖啡館的時候，博士在牆上的展覽櫃裡見過和這個一模一樣的杯子。雖然那個價格不至於高到讓她掏不起腰包，但也不是什麼她隨手就能拿得出來的價位。
看著眼前這隻可憐巴巴的小狐狸，博士可謂是十分頭疼。說她吧，還怕惹她傷心。不說她吧，自己心裡還有些堵得慌。
“哎——”所以博士無奈地嘆了口氣，再次摩挲起安潔莉娜那一頭順滑的長髮。“安潔，你能這麼為博士考慮，博士真的開心得不得了。”
“……”
“但是呀，我還是覺得…”
“博士大呆瓜！大笨蛋！木頭人！”
“……誒？”
還沒等博士說完，安潔莉娜就打斷了博士的話語。他眼睜睜地看著這隻小狐狸氣鼓鼓地甩開自己的胳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
“……我是不是說得有點過頭了？”
“啥？”博士突如其來的這一句話似乎讓安潔莉娜有些摸不著頭腦。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一段故事。”意識到自己正在自言自語的博士，將自己的思緒從回憶中抽了出來。就像是拔蘿蔔一樣，有點突然但又有些果斷。
“什麼故事呀？”
“某隻狐狸看不下去某個男人天天喝速溶咖啡，所以自己斥巨資給他買了個好杯子還偷偷從零學泡咖啡的故事。
狐狸小小的臉蛋熟成了一顆紅紅的大蘿蔔。
“說，說什麼呢，那不還都是為了博士嘛…”
“哈哈，是呀。”看著安潔莉娜這個樣子，寵溺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從博士的腦海裡浮現。“乖，讓博士喜歡喜歡。”
可還沒等那寬大的手掌伸過去，狐狸就輕輕地歪了一下腦袋，讓博士撲了個空。
“唔…博士倒是快點喝呀。”
博士從未見過這樣的安潔莉娜。
換做是平日，安潔莉娜都會是乖乖地坐在一旁，默默享受博士的摸摸頭。可今天，她卻主動躲開了。
“……”博士呆呆地看著安潔莉娜，此時此刻的她似乎有些焦急。“好，我喝，我喝。”
博士將咖啡杯端起，絲滑的口感在他的口中蔓延開來。濃郁的牛奶中和了咖啡的苦澀，卻沒有掩蓋它原有的香氣。不僅如此，幾顆完全融化的方糖為這杯飲品附加了些許奇妙的風味。
平日裡的這個時候，博士都會慢慢享受這一杯手衝咖啡的獨特風味。但現在的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眼前的這隻小狐狸比手中的這杯咖啡重要百倍。
“……”安潔莉娜的事情佔據了他全部的思緒。他在想，為什麼今天的她會主動躲開；他在想，為什麼今天的她會如此焦急；他在想，為什麼偏偏是今天想起了以前的回憶…
伴隨著這些問題，杯中的咖啡似乎也見了底。
咕咚。
“博士，我覺得一口喝完這麼多不太好吧…”
“但我覺得這樣你會開心一些。”他晃了晃手中空無一物的杯子。“因為看你比較著急嘛。”
“唔，對不起…”
“哎，怎麼還耷拉個耳朵？”這一次，安潔莉娜沒有躲掉博士的摸摸頭。“昨天那話聽心裡去了？”
“…沒有。”但這可憐巴巴的樣子她嘴上說出來的顯然不是一回事。
“哈哈，對不起哦。”
“別，我才是…”
“好好聽著。”博士的語氣突然提高了幾分，
“嗚…”把安潔莉娜嘴邊的話壓下去了。
“昨天呀，我也確實太累了。用那種語氣指責你的咖啡有些苦，確實是我的不好。”
“那也…”
“所以今天就做的很好嘛。”
“唔……”她的表情立刻就變得有些高興。
“所以，辛苦了。”
“博士？”
但他突然的一番道謝，讓她暗暗地吃了一驚。
“其實吧，我一直都想找個機會和你說些什麼。”他看了看身邊的小狐狸，那剛才還鋪在小臉蛋上的羞紅此刻已經消散了幾分。“但我有我的工作，你也有你的事情，所以我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博士想說什麼隨時都可以呀？怎麼還弄的這麼正式…”
“臭丫頭。”他敲了一下她的小腦殼。“那我不是想著挑個好時候嘛。”
“哎呦。”
“從你當上助理的那一天開始，到現在也過了整整半年的時間啊。”博士抬頭望著潔白的天花板，一幕一幕的回憶就像是幻燈片一樣在他的腦海裡閃爍。“這半年來，你真的為我改變了好多。”
“哪，哪有…”她的聲音因為過於害羞而變得有些細小。
“我記得你剛當上博士助理的那幾天，每天晚上都困得哈欠連天。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可沒這麼熬過夜吧。”
“那，那不還都是為了博士嘛…”
雖然博士並沒有看向安潔莉娜，但他大概能猜出來她現在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我還記得，你第一天泡的那杯咖啡特別苦。然後第二天，那分明就是一杯加了白砂糖的牛奶。”
“嗚…”小腦袋低了下去。
“再後來，我好幾次路過你的臥室的時候，都能看到你拿著個小水壺一遍又一遍地嘗試…”他咋了咋嘴，似乎是在刻意地告訴身旁的這隻小狐狸，自己正在細細品味他腦海中的回憶。“苦成一副苦瓜臉的次數也是不少。”
“博士壞心眼，偷看…”
“哈哈，我也不是故意的。”她看向身旁的小狐狸。
“哼。”那氣鼓鼓的小臉蛋一半是裝出來的，另一半還是裝出來的。
“那還不都是為了博士…”她故意用博士聽不到的音量輕聲呢喃著自己的真心話。
“嗯？”
“哼。”她臉上的紅暈又添了一個色號。
“哎呀哎呀，別生氣咯—”即使知道這是她的撒嬌方式，但總是保持這個樣子，他也不免有些頭疼…
“要不我也送你一個禮物吧？”但這份頭疼立刻就化作了絕佳的靈感。但與其說是靈感，倒不如說是他一直以來的決心…
“不過在送出這份禮物之前，博士要說幾句話。要好好聽哦。”
“……”
“聽一聽嘛。”他搓了搓小狐狸的頭髮。
“唔…知道啦。”抵不過博士死纏爛打的安潔莉娜，還是選擇順從地點了點頭。
“男人吶，就像是一杯咖啡。咖啡的苦澀代表著男人剛強的一面，而牛奶的絲滑代表著男人溫柔的一面。”
“啊…”她不僅發出了一絲驚歎。
博士難道會讀心術嗎？不，不對，這世界上哪有讀心術？
冷靜，安潔莉娜，冷靜。可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媽媽對自己說過的玩笑話？
“安潔不怎麼喝咖啡吧？在家的時候也好，上學的時候也好，我總感覺你不像是那種喜歡喝咖啡的類型呢。”
“博士，俗話說人不可貌相…”
“否則第一次也不會泡的那麼難喝。”
“你怎麼還在想那次嘛…”
“哈哈，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寬大的手掌拍了拍狐狸的小腦殼。“所以呀，博士也要送你一杯咖啡。”
“……”她霎時間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來，安潔，閉上眼睛。”
她倒挺乖，也沒多想就照著做了。倒不如說，她其實是在期待著些什麼，所以故作乖巧閉上眼睛的。
安潔莉娜開始回憶起自己來到羅德島的點點滴滴。
其實，細來想想，從自己來到羅德島的那一天起，自己的身邊似乎就一直有著一杯喝不完的咖啡。
那杯咖啡總是會在自己做錯事情的時候毫無保留地批評自己，可每次過後卻都會一臉歉意地平復自己的心情。
那杯咖啡總是會在自己得意忘形的時候給自己潑上一盆盆的冷水，可每次過後卻都會用他那笨拙的話語來稱讚自己的努力。
或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的生活裡已經充滿了這杯咖啡的香氣；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開始逐漸沉浸在這份香氣之中；不知從什麼時候起…
媽媽說過，男人都是咖啡做的。
她知道咖啡是什麼味道。雖說有些苦澀，但那份醇香著實沁人心脾。倘若加上一些牛奶和砂糖，則會有著一番別樣的絲滑與甘甜。
“啾。”
她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逃離這份醉人的香氣。
（封面pid=93133869，イラスト：八伝）
文/阿爆（@qq1141965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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