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問題。」
開拓者坐下,手上捧著茶杯。他把茶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稍微調整了桌上的檯燈。
「是愛嗎?」
他面前的麗人穿著很合身的衣物,相當奢侈的大衣正披在椅背上。她的襯衣大概用了混紡,將多一些的棉與化纖紡織在一起,衣物在保證舒適的同時,也不太容易起皺。很顯然,卡芙卡沒有穿她最貴的那幾件衣服,畢竟開拓者是在任務中把她抓來的。
「真是急不可耐。你明明知道,這樣什麼都問不出來。」
卡芙卡拿過桌上的茶杯,似乎並不在意這是否是開拓者飲過的茶水。接著檯燈的光,她晃晃茶葉,彷彿面前的是一杯葡萄酒。她仰頭,引著茶水進入食道。在暗淡的燈光下,開拓者清楚地看到她的「吞嚥」,聽到她喉中傳來的「咕咚」聲。
「我總是不放棄任何嘗試。」
「即便你知曉會顆粒無收?」
「至少我不會後悔沒有把握這次機會。」
卡芙卡微微笑著,眼睛裡閃過饒有興致的光。
「記得嗎?我們玩過一個遊戲。」
「……又來了。」
「呵呵——還是老規矩。三個問題,兩真一假,女士優先,如何?」
杯子輕輕地落在桌上。開拓者緊緊盯著杯把,臉上扭著豔羨。
「那麼,第一個問題——這裡是哪裡?」
「星穹列車。」
卡芙卡點點頭。
「星穹列車……呵呵,可這不能解釋我為什麼能被你抓住。」
「如果你要問,那這是下一個問題。該我了。我的年紀多大了?」
「……好問題。」
卡芙卡滿意地笑了。
「如果是以前一種生命形式來看,那麼早已不可考。可是以目前的形式看,我想應該在十年左右。」
「……」
開拓者沉默著,他希望不要在卡芙卡面前展露太多非必要情緒。
「該我了。」
卡芙卡輕快地向後仰仰,翹起二郎腿。
「接下來你的回答,必須是『一真一假』,對嗎?」
開拓者的臉龐抽搐了一下。
「你要這樣做嗎?像當時的我那樣,浪費一個問題來確認下一個問題?」
「是的,這是我的自由。」
卡芙卡緊緊盯著開拓者,即便隔著美瞳,她的眼神也銳利得像刀子。
「……我的回答是,不對。」
卡芙卡笑了,她似乎知道了答案。
「那請問吧。」
「我做『星核獵手』的時候,做了多少壞事?」
「你殺死了無數的人,毀滅了無數個文明世界。你是星核獵手裡最恐怖的那一個,明白了嗎?」
開拓者從內心認為這個答案是「假」的那一個。可是,卡芙卡從不放棄任何一個擺弄人心的機會,她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毫不波動。這樣自如、放鬆的神情,讓開拓者難以判斷。
「接下來,是我的最後一個問題。」
卡芙卡放下腿,將身體前傾到桌前。她左手搭在桌面,右手撐住臉頰,把自己決勝的問題拋出。
「就像你剛開始問的——你愛我嗎?」
在雙方都赤手空拳的狀態下,擁有更強大力量的人總是能獲勝。也許弱者會修煉「技藝」,讓他能尋找到所謂的「弱點」,從而反敗為勝。但當二者的力量已如泰山之於土丘,任何技巧也只是一場表演而已。
開拓者就是那座小土丘。他的內心如發動機一樣轟鳴,大量的腎上腺素分泌出來想,像是這發動機的潤滑油。油泵把血液泵上大腦,順著血管橫衝直撞,把他的腦血管衝得漲大起來。這等強烈的膨脹使他的細胞不得不叫喚出來,發出「嗡」的一聲。
「我……」
愛就像是蜜糖,把開拓者的喉嚨封得死死的。
「……呵呵。要不,你再問出你最後的問題,好嗎?」
開拓者的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撓著頭,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想問什麼。
「……你真傻。」
卡芙卡伸出手,把開拓者額頭上的發撥開。他的髮絲因為汗貼在額頭上,此時被卡芙卡挑到一邊,把整個額頭露了出來。
「你也可以問我同樣的問題,不是嗎?」
「……你……你……」
「愛」這個字為什麼突然這樣難以說出口?開拓者想著,他明明剛剛才問出「是愛嗎?」那個問題。還是說,當愛與人稱聯繫在一起,就這樣讓人難以啟齒?
「嗯。」
卡芙卡的喉中發出一聲輕輕的呼喚。
「……什麼?」
「嗯。」
卡芙卡點了點頭。
「這是……什麼意思?」
「你想問我什麼問題?」
「你……就是你……」
「我就是在回答這個問題。」
卡芙卡的手指圈成一個圈,「啪」地在開拓者頭上彈了一下。
「痛!」
「痛就對了,這是對你『遲鈍之罪』的懲罰。」
卡芙卡的眼裡並沒有所謂「懲罰」的意思。相反,她的眼神深邃、可怕,正像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她。可她的眼神又這樣溫暖、充斥著溫情——她不知道什麼是恐懼,但知道什麼是愛。
「你……我……」
開拓者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踉踉蹌蹌地撞到了身後的椅子,哐當摔倒在地上。
「你給我下暗示了!是不是……卡芙卡,你給我下暗示了。」
開拓者的臉蛋幾乎紅得發紫。他快速地站起來,低下頭拍起自己的褲子——他可不敢跟卡夫卡對視。
「是嗎——」
卡芙卡敲敲自己的臉蛋,故作思索。
「也許吧?」
她看看面前的開拓者。
「無論如何,時間也夠了。我現在要給你下暗示咯?」
卡芙卡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現在,『送我離開吧。』」
……
「開拓者……開拓者!」
「啊!」
開拓者睜開眼睛,面前的是擔心的小三月,還有列車的同儕們。
「你怎麼啦?咱要擔心死啦!」
「我沒事……」
開拓者坐起身看看周圍,發現這是他自己的房間。
「我怎麼啦?」
「你今天早上怎麼也叫不醒,我……我……」
三月眼淚汪汪的,把開拓者的心揪了一下。
「我們認為,你的生命體徵正常,不需要進行人工呼吸。但如果你再晚一會醒過來,三月就要給你做了。」
丹恆嘆口氣,這番話讓小三月的臉蹭地紅了起來。
「你你你!誰讓你說的!」
小三月站起來拍打丹恆,引得眾人發笑。開拓者也笑了起來,卻又注意到他手中似乎握著什麼。他張開手,裡面靜靜趴著一枚金屬的蜘蛛胸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