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博@Wango_裝備型阿巴瑟
機核：守望譯事丨渣客女王 | 機核 GCORES
B站：守望譯事：渣客女王 - 嗶哩嗶哩
出生在沙丘，她是巨獸。踩碎所有枷鎖，她天生領袖！
2017年，《鬥陣特攻》推出了位於澳大利亞內陸廢土的新地圖——渣客鎮，早在那時，大家就知道這片荒涼而殘酷的土地上存在著一位號稱女王的統治者。經過了五年的漫長等待，“渣客女王”終於加入戰場，成為了《鬥陣特攻》的第34位英雄，也是《鬥陣特攻》“歸來”的第2位新英雄。
女王和她統治的土地一樣狂放不羈，本地化的過程中自然也少不了趣味。隨著第二輪測試落下帷幕、簡中配音的“渣客女王”動畫終於亮相，在此也想和大家分享一番有關她的本地化幕後趣聞。
《鬥陣特攻》第34位英雄——“渣客女王”
姐就是女王
為角色翻譯臺詞是一件趣味與挑戰並存的工作，對於《鬥陣特攻》這樣聚焦一個個英雄的遊戲更是如此。在新角色臺詞的本地化工作中，如果譯者能早早在心中立好角色的形象，就可以保持語言風格統一，讓角色在另一個語言中活起來。
在臺詞的翻譯工作開始之前，我們拿到了各種相關參考資料，包括她的CG動畫、英雄故事短片、背景故事設定、技能組設計等等。從中可以瞭解到“渣客女王”這個角色是廢土上的王者，和這片不毛之地一樣，她冷酷無情、狂放不羈。
廢土風情可以在《瘋狂的麥克斯》等作品中領略，但這樣極富個人魅力的角色形象該如何把握呢？除了CG和英雄故事外，還有一首歌給了我答案，歌名叫《姐就是女王》。
之所以會聽到這首歌，也是機緣巧合。我個人習慣每天早晨聽著電臺鍛鍊，正巧在“渣客女王”臺詞開工時，我聽的電臺用《姐就是女王》做了片頭廣告的背景音樂。“魔音”剛入耳時先是覺得“這啥玩意？”，沒成想後來越聽越帶感，這首歌不論是“土味”，還是歌詞裡“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的利落灑脫都和“渣客女王”非常搭。之後為了找感覺瘋狂單曲循環了兩天，這首歌竟成了我當年聽歌APP的年度音樂；原本拍胸脯跟負責錄音的同事保證的截止日期也因此錯過，同事聽聞我花了兩天時間聽這首歌進入“女王”狀態，也是一頭黑線。幸好最後交付的臺詞還算帶感，逃過了被捶的厄運（開玩笑的，我們的辦公室氛圍真的很好）。
我的2021年度歌曲《姐就是女王》
在渣客女王的臺詞中，少數需要體現角色氣場的第一人稱代詞會被翻成“姐”，比如賽後投票中如果她獲得5個點贊（在“歸來”中可能會降為4個？），可能的觸發臺詞有一句“姐就是這麼強。（I’m just that good）”另外當玩家在對局開始後把英雄切換到“渣客女王”，隊友有機會聽到她說一句“I am the queen.”我們也真的翻成了“姐就是女王。”
在“渣客女王”的宣傳片全部播出後，我自己用這些畫面素材剪了一段“渣客女王”版《姐就是女王》的MV，想順便貼在這裡，博諸君一樂。順便也請大家感受一下“渣客女王”的氣質（以及給她翻檯詞時我的精神狀態）
廢民
“渣客女王”的CG名為“廢民”，其英文為Wastelander，也就是“廢土上的人”。在《守望》世界觀設定中，澳大利亞原本有一座智械中樞，這裡的民眾不滿家園被割讓給一度為世界帶來災禍的智械，奮起反抗炸燬智械中樞，產生的核輻射將澳洲內陸化為廢土。一部分倖存者在殘垣斷壁間撿拾廢料，建立了自己的根據地，他們自稱為Junker“渣客”，這片據點則是我們熟知的渣客鎮；而另一些人沒能得到渣客鎮及其領導者的庇護，不得不直面殘酷的廢土，他們便是Wastelander。從CG中可以得知，奧代薩·斯通幼時被“渣客大王”將全家丟出渣客鎮，成為了在廢土上流浪的Wastelander，歷經多年艱辛後她重返渣客鎮，在角鬥中擊敗“渣客大王”，成為了渣客鎮新的統治者“渣客女王”。
Wastelander這個概念在很多廢土文化的作品中都有提及，比如《輻射》、《瘋狂的麥克斯》等系列，常見的譯名有“廢土公民”、“廢土遊民”等等。然而這個詞不僅出現在遊戲臺詞裡，CG中也提到了兩次，一次為奧代薩走進競技場時說的“No Wastelander has ever made it to the Reckoning before.”另一次則是 “渣客大王”被奧代薩崩了一槍後惱羞成怒說出“Wastelander scum, why won't you just die?”前一句話奧代薩一直背對鏡頭還好，後一句卻給了豪爾大王面部特寫，需要考慮口型和嚴格對時。
由於是怒從口出，Scum用最直接的“渣滓”表達輕蔑，在大開口的地方正好說到“渣”，方便演員發力。相對應地，前面的Wastelander也需要簡潔有力，同時有蔑視的感覺，因為這裡豪爾大王身為渣客們的王者，是整個廢土上地位最優渥的人，如果說出“廢土公民”，在這個情境下會顯得有些文縐縐。最後從“廢土公民”中取了廢、民二字，土地被荒廢了，流落其中的人也是“廢物”；“民”與“王”對應，暗示了地位上的差異。結合全片劇情，“廢民”一路逆襲痛扁大王，登上王座成為新的“渣客女王”，整個復仇戲碼顯得更加過癮了。
廢民逆襲
大清算
看過動畫短片“廢民”後，大家想必對渣客鎮的角鬥賽事“大清算”印象深刻。參賽者一人一夥、沒有規則，最後活下來的人就是真正的王者。這項活動的英文很簡單，只有一個詞“Reckoning”，它有計算、估計、認為之意，也有為過去的錯誤復仇的意思，像不像中文裡“算賬”一詞的本義和引申義？而宗教中也有一個說法叫Day of reckoning，是說在世界末日之後，神明將對凡人生前所為做出評判，是善是惡會決定其將來的命運。關於這一天有很多稱呼，譬如最後的審判、審判日、清算日等等。
在實際的本地化工作過程中，最先需要我們為這個詞定下翻譯的並不是動畫短片，而是“渣客女王”的遊戲內臺詞。當她施放終極技能時，敵方會聽到“Time for the Reckoning!”而在終極技能消滅對手後，她會說“Reckoning’s done. I win again.”除此以外，她的英雄故事短片最後一句臺詞也是“There will be a Reckoning.”由此可知，Reckoning是動畫短片裡渣客鎮的角鬥賽事，是遊戲內她找敵人算賬的行為，也是英雄故事中她成為女王后對世界的宣告。可以說這個詞貫穿了她的所有材料，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們需要在最開始就確定好不同情景下的翻譯方案，儘量避免給以後的臺詞擴展“挖坑”。
在背景設定中，奧代薩最終跟“渣客大王”算了賬，而“審判日”的意向也很契合核爆末世的感覺，這樣一來選擇範圍被縮小到算賬、清算、審判三項。其中，“算賬”顯得太小、太具體，如果角鬥現場的主持人激情四射地喊出：“歡迎來到算賬日。”至少我自己會想到一群會計坐在一起敲計算器；而“審判”又顯得居高臨下、太過嚴肅，如果遊戲裡女王說出“該審判你了”，會顯得出戲，畢竟她不是一個追求普世正義的角色，拿什麼對別人降下審判呢？
“你不能審判我，我就是正義的化身！”——泰瑞爾
所以最終的選擇落在了“清算”上。遊戲裡清算對手，CG裡在“清算”活動中完成復仇，歌曲結尾對所有人發出清算的宣告，在幾種情景裡都能搭上“渣客女王”的設定。原本想直接管CG裡的賽事叫“清算日”，但同事認為這樣聽起來像一個節日，而不是比賽，所以最後加了“大”字變成“大清算”，顯得很有野氣，不會那麼嚴肅了。不過視頻上線後看到大家彈幕刷的“大青蒜”還是被逗樂了。
轟翻天
“渣客女王”的終極技能叫Rampage，作動詞時意為狂野地猛衝，作名詞時意為一系列暴力、狂亂、魯莽的行為，其實說白了也就是中文裡所謂的“橫衝直撞”。這個詞可能是由ramp（作名詞指斜坡，作動詞指憤怒狂暴的行為）+rage（憤怒）組合而來。施放技能時渣客女王的電磁拳套全力運轉，周圍的碎片連同她的武器一起形成一道旋風，猛衝向前，對途經的敵人造成傷害和禁療效果。
從技能效果來看，Rampage的形容很搭，“橫衝直撞”的確也還不錯，不過總感覺略顯平淡，少了一點“渣客女王”的特色，所以還是不滿意，希望能想出一個更有靈魂的名字。CG動畫裡和豪爾大王最終正面對決時，奧代薩也使用了這招，電磁拳套匯聚的碎片風暴將對手的機甲徹底擊倒，贏得了“對波”的勝利。這一招用Rampage來形容沒有問題，但是“橫衝直撞”就不適合了。CG中的這一幕讓我想到了“兩人開大對轟”、“把對手轟翻在地”這樣的描述，“轟”很有力量感，是個有趣的想法。另外，在“渣客女王”英雄故事的歌中也體現了她要燒盡世間一切的狂放，可以理解為要把世界攪個天翻地覆。把“轟翻在地”和“天翻地覆”這兩個很有氣魄的描述結合起來，就有了最終的“轟翻天”。
“渣客女王”終極技能：轟翻天
另外還有一個小插曲，當年渣客鎮地圖公佈時有一個“狂鼠”和“路霸”的小短片叫作《大計劃》，片中“狂鼠”提到“有兩樣東西可以搞定一切問題。鈔票……還有炸翻天（Money… and explosives）”，前輩把explosives翻成“炸翻天”很符合“狂鼠”瘋狂誇張的語言風格，是我心目中的“神來一筆”。如今“渣客女王”的“轟翻天”既符合渣客們的風格，也算是一個小小的致敬。總之，“轟翻天”雖然看似拋開了Rampage的字面意思，但這種不顧舊框架束縛、用風暴轟它個地覆天翻的魄力，還是體現出了我心目中Rampage“橫掃一切”的精神。
疫情下的錄音工作
這次渣客女王的錄音不幸趕上了上海疫情，很遺憾沒能第一時間為大家奉上簡中配音版本，如今簡中配音終於上線，回顧一路歷程，著實是段特別的體驗。
我們的團隊從3月中旬開始轉為居家遠程辦公，翻譯工作的性質決定了大部分工作內容轉為線上進行沒有太大問題，影響無非是家裡的小屏幕不如辦公室兩塊大屏幕看著爽、網絡有時候會有卡頓等等，咬咬牙都能克服。但錄音工作對環境、設備要求很高，基本都需要藉助錄音棚的設備和技術支持。專業設備開銷較高，要求配音演員自己配一套放家裡不太現實，畢竟通常情況下有錄音棚就夠了。更何況CG、歌曲這樣的視頻錄音需要嚴格對時、對口型等等，多方網絡會議的延遲會帶來巨大的困難，這些困難是把牙咬碎了也沒法克服的。
《鬥陣特攻》的錄音工作要麼開始得早但週期很長，要麼像“渣客女王”的幾部片子一樣週期相對較短，但交貨時間可以延到5月底。起初還覺得雖說暫時不能去錄音棚，但等復工後趕趕進度基本還是能搶救回來的。然而現實情況是居家工作的時間超出預估，期間跟美國總部的同事來來回回寫了不知道多少封信溝通時間安排。靠著大家積極努力的推進，“渣客女王”的遊玩預告片趕在時間截止前提交了錄音，她的三部片子終於有一部準時以簡中配音的形式呈現給了大家，CG和歌則在六月底完成了錄製。這裡也想感謝大家耐心的等待和不斷的支持，這兩部視頻的簡中配音版本終於和大家見面了。
由於篇幅有限，接下來只講講歌詞翻譯和圍觀歌曲錄音的感受吧。
英雄故事：渣客女王
收到這部視頻的參考材料時，我整個人都處於興奮和崩潰的疊加態，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出於同一個原因：這是《鬥陣特攻》系列的第一首歌！我們守望終於/竟然也要唱歌了！雖說對於《守望》是頭一回，不過之前也聽同事分享過《魔獸》和《爐石》的歌曲譯配心得，不算是毫無準備。
翻譯工作正式開始時，我們已經進入了居家辦公狀態，壞處是家裡的小貓時不時會來找我玩，被打斷思路讓人非常抓狂，好處則是可以出聲邊翻邊唱，也很容易進入狀態。
來都來了，曬曬我的小豬咪安吉拉
具體的詞句處理有很多可以說的，其中最想分享的是副歌部分的一句翻譯，原文為“Fought the world since seventeen, she’ll burn it down with kerosene.”直譯為“十七歲開始對抗世界，她會用煤油把它燒個精光。”英文中的kerosene“煤油”跟前面的Junker Queen、hurt machine、seventeen押韻，唱起來很好聽，但中文直譯的話這個詞會顯得很突兀，而且在片中也僅僅只是體現在爆炸效果上而已，跟她的技能組、人物特色沒有太多關聯。
於是我們諮詢了創作團隊，對方回覆說用kerosene只是因為聽起來很酷，而且能搭上“把世界燒個精光”這層表達，和她的技能組無關，也不是重要的劇情道具，所以我們可以根據實際情況有所發揮。創作團隊的確認解放了我們的束縛，這裡的畫面跟之前所說的“轟翻天”很搭，於是我把她的大招名字融入進來，翻成了“十七歲起與世界對抗。轟翻天地，燃起熊熊火光。”而在實際錄製時，則考慮到演唱效果，最終改為了“燒盡一切，她會轟翻天！”
燒盡一切，她會轟翻天！
我們有幸像以往《爐石戰記》那樣為歌曲錄製拍攝了花絮，關於錄音棚裡的幕後故事，還請各位在視頻中一探究竟。
非常感謝兩位歌手的精彩演繹，也感謝我們在音樂方面多年來的合作伙伴王國灃和周峻輝兩位老師在歌詞譯配過程中提供的幫助。字幕版本的唱詞還是有一些演唱方面的細節沒有考慮到，比如說有些地方沒有合上拍子，有些地方的音調和旋律不符等等。另外由於這是一首搖滾曲子，一韻到底並沒有那麼重要，還有些修改是為了演員能更好地發揮。在討論唱詞的修改時，起初有些地方我還不太同意，但在各位音樂大佬親身示範了不同的版本後，我就被深深折服了，專業的事確實要交給專業的人。
“女王”的簽名
為“渣客女王”錄製第一批臺詞時，我有幸去錄音棚觀摩學習了一趟。非常感謝“渣客女王”簡體中文版本的配音演員穆雪婷老師，她精彩的表演為女王賦予了生命，一開口就感受到了廢土王者的狂野和霸氣。能聽到自己花費心思、傾注心血寫成的臺詞得到專業的演繹，就感覺當初苦思冥想時腦海裡的那個聲音活了過來，實在是相當幸運的體驗。
以往有機會去錄音棚觀摩時我都會帶上自己的《鬥陣特攻藝術設定集》第1卷，拿去請配音老師簽名，然而後來新出的英雄並未收錄其中，要等設定集出到他們才有機會。幸運的是，《鬥陣特攻動畫電影設定集》裡收錄了各位英雄的CG和英雄故事，“破壞球”的短片中就有“渣客女王”的畫面，於是我用這一頁要到了穆雪婷老師的簽名。
簡中版“渣客女王”配音演員穆雪婷老師的簽名
渣客女王的本地化之旅漫長、焦灼又趣味良多，雖說文中所寫只是冰山一角，但不知不覺間篇幅已經稍顯冗長了。感謝大家耐心讀到這裡，希望大家能喜歡這位英姿颯爽的女王，在享受她的故事和快樂的遊戲時光之餘，也希望這些幕後故事能讓你會心一笑。我們有緣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