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介丨《海豹六隊獵罪圖鑑》最終章:羅生門與補刀狂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11-17 14:34:23 作者:Tiberius Language

前言:這是海豹戰爭罪系列長文的最後一篇。擊殺本拉登是全世界都看到的大新聞,甚至還有不少的電影和書籍以此大賺。但是,實際的擊殺過程在不同的人嘴裡是有不同的版本的,更令咋舌的是——這個世界頂尖的專業反恐隊伍在這次行動中出現了極不相稱的行為。人性之惡,足以顛覆你的三觀。
翻譯:王牌自行車駕駛員
來源: the intercept
Officially known as the Naval Special Warfare Development Group, SEAL Team 6 is today the most celebrated of the U.S. military’s special mission units. But hidden behind the heroic narratives is a darker, more troubling story of “revenge ops,” unjustified killings, mutilations, and other atrocities — a pattern of criminal violence that emerged soon after the Afghan war began and was tolerated and covered up by the command’s leadership. 海豹六隊,正式稱呼為海軍特種作戰開發大隊,是今天美軍中最富盛名的特種作戰任務部隊(SMU)。但是隱藏在他們英雄光環之下的,是一個黑暗的、令人心驚肉跳的“復仇行動組”。非法殺害、虐待等暴行層出不窮——這種行為模式在阿富汗戰爭開始後不久即顯現,而自始至終被海軍的領導部門所包庇掩藏。
雖然在敵人腦袋上開“獨木舟”不再是一種普遍的做法,但即使在麥克雷文以鐵血姿態鎮壓了海豹的越線暴行之後,這種行為也並沒有完全停止。這種令人腚底一涼的殘酷行為以前從未被報道過,但大眾至少見識過一次,只不過在那時大家都沒意識到。
2011年5月2日,海豹六隊突襲阿伯塔巴德大院。當羅伯特·奧尼爾突入本拉登的臥室時,這名基地組織一號人物已經躺在地板上,流血不止(可能已經死亡)——此前他就已經被一名代號為“紅”的隊員射中胸部和腿部。
該名隊員仍然是海豹六隊的現役成員,並且從未被公開身份。奧尼爾神態自若,走進房間,旁若無人地走到本拉登躺著的地方,朝他的臉開了兩槍。他看向別人,示意大家看好本拉登現在已經是無可爭議的死人了,隨即又舉槍向本拉登的前額劃了一道“獨木舟”。
奧薩馬·本·拉登就這樣被海豹六隊打上了專屬烙印。奧尼爾也並不諱言這種“行刑式射殺”。
“本·拉登的前額令人毛骨悚然,”他後來告訴《時尚先生》雜誌,"頭部被裂開成一個v字形。我可以看到他的腦漿濺了一臉。"他明裡暗裡地暗示別人,是自己擊殺了本拉登。
他沒有說出這種做法的名稱,也沒有透露他給本·拉登劃獨木舟是為了爭功,海豹六隊成員自詡是殺人工匠,而這一行為則是十年來血腥運動的最高潮。
美國的宣傳機器已經把突襲本拉登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但是關鍵細節從未公之於眾。正如肯尼迪在豬灣事件後感嘆的一樣:成功則有一百個父親,而失敗是個孤兒。
從奧巴馬在電視講話中宣佈本拉登死訊的那一刻起,美國境內各種各樣的個人和機構蠢蠢欲動,試圖從這場突襲行動中撈取政治資本。
最先跳出來的就是海豹六隊,裡面的兩名隊員——羅伯特·奧尼爾和馬克·歐文,爭先恐後地宣稱自己才是真正的“滅登人”。但實際上呢,他們的嘴裡都跑著加長列車,沒幾句真話。人不由得陷入了深思:美國軍方最著名的招牌——特種作戰司令部,到底出了什麼體制問題?
這些或大或小的謊言表明了一個事實,即使在執行最重要的任務時,海豹六隊也無法擺脫欺騙、個人斂財和自我膨脹的部隊文化,這種畸形的部隊文化已經腐蝕了一支以紀律和榮譽準則著稱的戰鬥部隊。
一名退役隊友則表示整件事非常荒誕:“這一系列扯淡的美妙之處不在於到底殺沒殺,而在於這事只有一個人的回答才是最權威的,但是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腦袋上中了三槍,已經被扔到阿拉伯海里了。”
左上:2001年的海豹隊員馬特·比索內特(化名馬克·歐文)。右上:羅伯特·奧尼爾身上刺著兩根血淋淋的羽毛,代表他的殺戮記錄。下圖:來自馬克·歐文私人收藏的溫克勒手斧。

左上:2001年的海豹隊員馬特·比索內特(化名馬克·歐文)。右上:羅伯特·奧尼爾身上刺著兩根血淋淋的羽毛,代表他的殺戮記錄。下圖:來自馬克·歐文私人收藏的溫克勒手斧。

奧尼爾和比索內特的職業生涯互為犄角。他們同時加入紅隊,都是從懷曼·霍華德手中接過了溫克勒斧頭。他們既有才華又有競爭力,而且確實因此從海豹突擊隊員的職業生涯中獲益。
在霍華德看來,馬克·歐文是海豹六隊隊員的典型標本:一個受過大學教育的戰士,對技戰術有著深刻的理解。相比之下,奧尼爾則不如他的隊友聰明,但他是一個出色的狙擊手,並作為紅隊的分隊隊長進行過成功的派遣作戰。
兩人都因嚴重的自我推銷和自我陶醉傾向而在隊友之間聲名狼藉——這種特質不太適合海豹六隊要求的“團隊第一”。
他們在襲擊行動中的角色和作用決定了自己的後半生:馬克·歐文在計劃階段與中情局和海豹六隊高層密切合作,幫助策劃了攻擊計劃,並負責領導行動小組找到並擊斃目標。奧尼爾本來被委派為外圍警戒小組的組長,但最終放棄擔任領隊職位,擠進攻擊小組擔任突擊手。很顯然,他和馬克·歐文心知肚明——這將是擊斃本拉登的關鍵一擊。
在2011年的整個4月裡,分配到任務的23名海豹不斷做著準備,在模擬本拉登大院的兩個全尺寸模型上進行練習。
從戰術上來說,即將執行的突襲行動並不複雜。海豹六隊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執行了數百次條件緊迫的突襲行動,行動隊員會在幾個小時內計劃並實施攻擊,但這次他們有數週的準備時間,非常從容。
作戰中心裡有中情局提供的目標建築詳細平面圖,並且他們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本拉登。海豹突擊隊最關心的就是他們有多少作業時間,而這取決於兩架黑鷹飛機往返所能攜帶的燃料量。
計劃非常細緻,一名直升機飛行員警告參謀:按照這個作戰計劃,即將投入使用的兩架隱形黑鷹中,負責院內機降的那一架可能會經歷“渦環狀態”——這意味著旋翼干擾的空氣會阻止直升機獲得繼續懸停所需的升力。
飛行員注意到,兩個模擬建築周圍都是鐵絲網圍欄來模擬圍牆,可以讓空氣擴散,不會出現旋翼下洗流,而真正的建築則有厚厚的混凝土牆,這事不得不察。
在突襲行動前不到一週,馬克·歐文和羅伯特·奧尼爾在基地裡連吵帶推,進行了一系列的辯論,主題是:馬上要去殺本拉登了,到時候誰去寫回憶錄?
眼看倆人已經要從文攻轉進為武鬥,幾名隊友不得不衝上來拉架。後來,羅伯特·奧尼爾和馬克·歐文在經過一番極限拉扯之後,同意在突襲行動結束後合作一本書或電影項目,但後來不出意料的鬧翻了。
這次任務的大量訓練必須仰賴於他倆這種資深隊員才能完成,加上馬克·歐文的參謀角色,給了兩人近水樓臺的機會,他們終究會想出辦法跑到三樓,在一個堪稱演唱會前排VIP座的良好射擊位置殺死本·拉登。
儘管奧巴馬總統的首席反恐顧問John O Brennan聲稱,此次突襲是一次“要麼抓捕要麼擊斃”的行動,但海豹突擊隊隊員卻被明確告知要擊斃本·拉登。沒有抓捕計劃,也沒有投降的可能。直接命令就是:“進去,殺了他,然後把屍體帶回來。”
5月1日,兩架隱形黑鷹直升機從阿富汗賈拉拉巴德起飛,向東飛往阿伯塔巴德。飛行持續了90分鐘,當馬克·歐文搭乘的隱形黑鷹在接近複合外牆時,意外就不出意外的出現了。飛行員對於旋翼下洗流的預判是很正確的。
直升機直接撞上了本拉登的側院,進行了硬著陸。馬克·歐文和一眾隊友幾乎喪命,許多特戰隊員都受到慢性傷害。
馬克·歐文帶領一支海豹小隊從直升機上轉移到毗鄰本拉登主屋的一個小樓裡。海豹隊員試圖炸燬大門,此時有人從窗戶向外開了幾槍。這是突襲中敵方唯一的還擊記錄。
一名隊員隨後將槍探進微開的前門,開火擊中了槍手的頭部。後證實此人就是本·拉登的信使之一艾哈邁德·阿爾·科威特。
後來,科威特的妻子證實,本拉登在主樓的三層,這與情報吻合。馬克·歐文立刻帶領團隊轉移到主屋。
突入之後,海豹隊員緩慢而有條不紊地開始清房。奧尼爾的隊友在一樓開槍打死了科威特的兄弟和他的妻子。在炸開堵住主樓梯的鐵門後,領頭的隊員——其中有馬克·歐文和奧尼爾,跟著被稱為“紅”的隊員一起上樓。
紅在二樓樓梯前遭遇並射殺了本·拉登的兒子,跟在他身後的海豹隊員成扇形散開,進入二樓的走廊和房間,搜索並掩護該區域。
就在那時,馬克·歐文和奧尼爾在樓梯上逡巡不前。按照分工來說,兩人都應該留在二樓。相反,當紅開始向三樓進發的時候,隊員們在他身後一哄而上,希望能參與到最終的獵殺當中。
奧尼爾更接近紅,是第一批擠上去的五名突擊隊員之一。而馬克·歐文實在是擠不上去,只能退回更遠的樓梯井。
當紅走近三樓的臥室時,他看到本拉登站在門口,向外窺視。本拉登沒帶武器,穿著睡衣,幾名女性親屬就在附近。
紅停下來,用消音步槍開了兩槍。一發子彈擊中了本拉登的胸部,第二發子彈擦過了他的臀部或大腿,這位恐怖大亨跌跌撞撞地倒進自己的房間,並朝床腳躺下。
紅可以看到本拉登胸口的傷口在流血,但他仍然堅守自己在陣型中的位置,沒有進入臥室確認戰果。
紅親眼看著本拉登倒下,他後來告訴隊友,本拉登死的時候有可能一隻手臂反射性地抽搐,但除此之外實際上已經死了,不構成威脅,所以他選擇繼續前進,槍口對準危險方向,讓後面的隊友負責處理。這種區別至關重要。作為突擊尖兵,紅的工作是做出最重要的戰術判斷,因為他很大程度上擋住了身後隊員的視線。海豹六隊突擊訓練的最基本原則是“次第射擊”,這意味著向目標開火的隊員必須確保目標不再構成威脅。當你向前移動時,旁邊和後面的隊友會覆蓋房間裡所有其他可能出現威脅的角度和區域。
紅能看見本拉登胸口的傷口在流血,但他仍然沒有進入臥室。然而,當本拉登的兩個女兒開始尖叫時,紅迅速衝上去將她們攔在門口,這一舉動讓一起執行任務的其他海豹隊員感佩之至。如果她們身上帶著炸藥,紅可能會替隊友扛住大部分爆炸傷害,必死無疑。相反,他擋住了這些平民足夠長的時間,讓他的隊友(包括奧尼爾)能夠突入臥室。
當本拉登躺在床邊時,奧尼爾和另外兩三名突擊隊員越過紅進入臥室在地上。奧尼爾緊接著衝上去開了兩槍。根據他自己的描述,前兩發子彈擊中了本拉登的前額。然後奧尼爾用“劃獨木舟”的最後一槍擊斃了本拉登。
關於還有多少海豹隊員向本·拉登的屍體開了幾槍,出現了相互矛盾的說法,這裡不做討論。
在任務簡報中,海豹隊員被明確要求避免射擊本拉登的臉。但奧尼爾決定拋棄這條約束紀律,這就讓本拉登倒了黴,本來可以很方便的做SSE的臉變得面目全非。
一名會說阿拉伯語的海豹詢問了本拉登的妻子和女兒,得到了兩人肯定的身份證明。奧尼爾後來在《時尚先生》的個人資料中暗示,他開槍打死了本拉登——因為他聲稱不確定紅的子彈是否擊中了目標。他還聲稱自己開槍時本·拉登是站著的,身邊有武器。
然而奧尼爾又興奮且投入地描述了當本拉登躺在地板上時,自己開槍打死了他。但根據行動報告,在三樓發現的兩件武器直到之後搜查房間的時候才被發現,而且都沒上膛。
奧尼爾給本拉登劃獨木舟的行為耗費了隊友們寶貴的時間,但其實他最後射向本拉登頭部的一槍在他們看來卻毫不起眼,當時沒有人能體會到奧尼爾的深層用意。他們轉身在大院裡搜尋文件和以獲取情報,將倖存者留在裡面,並帶著屍體返回賈拉拉巴德空軍基地。
紅隊後來聚集在巴格拉姆空軍基地的一個私人區域,在一名軍事律師面前彙報了任務情況。中隊指揮官用手機記錄了下來整場報告。
馬克·歐文聲稱他開槍打死了科威特,並在三樓向本拉登開槍。在場有三名瞭解情況的隊友,他們吃驚得瞪大雙眼,面面相覷,事實上馬克·歐文從未向科威特開過槍。
科威特被殺時,馬克·歐文和他的兩名隊友在一起,隊友們對這種欺騙行為感到既荒謬又極其憤怒——因為在任務中虛構行為而邀功請賞在海豹六隊裡是前所未有的,這種破天荒的出格行為是極其不光彩的——但一名軍事律師就在面前,隊友們出於維護部隊的顏面沒有當場反駁他。
這幾個隊友後來告訴他們的上級,馬克·歐文扯的謊有點太離譜了。
在AAR彙報過程中,紅被認定向本·拉登開了致命一槍,而奧尼爾則被裁定為在本·拉登倒下後向他開了幾槍。沒有提到本拉登的自衛武器,也沒有提到本拉登把一個妻子用作人肉盾牌或人質。
幾位海豹隊員後來評價說,這次突襲是他們執行過的最平常的任務。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情節,除了科威特開了機槍,沒有大規模交火。
後來白宮向世界宣佈是海豹突擊隊實施了突襲。其實與大部分人認為海豹六隊欣然從命的猜想不同,海豹六隊的大部分隊員對此都很不滿,認為白宮的高調宣傳違反了特種部隊對自身任務保持沉默的傳統準則,他們不想讓街頭巷尾的小報都知道是自己執行了任務。
參加此次任務的一些隊員也對馬克·歐文和奧尼爾萬分厭惡,因為這兩位“德州騎警”(注:查克·羅禮士出演的肥皂劇,風格誇張)在本拉登的兒子被擊斃後忽視了自己作為突擊隊員的責任。
他們沒有去協助搜索和防衛二樓,而是違反程序脫離陣型直接去了三樓,為了達成歷史性的擊殺成就而急紅了眼。這兩人被指控違反標準操作程序,讓自己處於最先看到或足以擊殺本拉登的位置。
紅隊從阿富汗回到弗吉尼亞海灘後不久,士氣就因為白宮的大嘴巴崩潰了:首先,他們一直以“安靜的專業人士”而引以為豪,但白宮的洩密則讓全世界都知道是他們執行了任務,飛機還沒落地,小道消息就落地了。
幾個小時之內,新聞採訪車和記者們就在這個海濱小鎮散開,在基地門口,在家屬區,在酒吧,在電影院和超市,甚至在公共廁所裡圍堵海豹們,試圖尋找任何與海豹突擊隊有關的消息。
奧尼爾很快就被解除了紅隊隊長的職務——因為有人看到他在弗吉尼亞海灘的酒吧裡現眼,拉住每一個從他身邊經過的人吹噓是自己擊斃了本·拉登。
馬克·歐文在行動後不久就離開了紅隊,並在一年內從海軍退役。此時他已經為自己創造了一個有利可圖的未來。在服役期間,他與其他四名海豹成立了一個諮詢公司,並與司令部最大的設備供應商簽訂了合同。
馬克·歐文的暢銷書《艱難一日》(No Easy Day)於2012年9月出版,當時他才剛退役四個月,奧尼爾才離開海軍不到兩週。該出版物出乎五角大樓的意料,因為馬克·歐文沒有按要求清除涉密內容。
在書中,馬克·歐文明裡暗裡地暗示:當本拉登被擊斃時,他就在紅的正後方,就在三樓下面,並且是緊接著突入本拉登臥室的兩名海豹隊員之一。
他認為擊斃本·拉登的那一槍是紅的功勞,並認為他和第三名突入的海豹(可能是奧尼爾)在本拉登躺在地板上時向他開了幾槍。
突襲行動後,白宮大搞春秋史書,試圖捏造本拉登死亡的詳細情況。
首先,他們說本拉登有武器,與海豹展開了一場好萊塢B級片式的交火,並利用他的妻子作為人盾。隨後,官員們又對這三個細節推翻重造,只是暗示基地組織領導人構成了威脅。馬克·歐文的書是第一目擊者的敘述,相關細節與奧巴馬政府的敘述相悖。
《艱難一日》(No Easy Day)出版後——其中一章非常詳細地描述了馬克·歐文在執行海神之矛任務時穿的特殊裝備以及品牌名稱——海軍對馬克·歐文的外部商業合同展開了幾次調查,檢查他是否在書籍中插入軟廣告。
調查人員很快發現他違反了一系列海軍條例。NCIS和FBI對他是否在書中披露機密材料的聯合調查持續了兩年。在調查期間,馬克·歐文交出了自己非法保留的本拉登屍體照片。
馬克·歐文最終與政府解決了這次法律糾紛,同意返還銷售《艱難一日》的670萬美元利潤,並放棄未來銷售該書的任何收益。
其他與馬克·歐文一起參與各種諮詢交易的現役海豹六隊隊員因牟取暴利而受到懲罰。
該單位通報懲戒了至少七名海豹隊員,原因則是他們在電腦遊戲《榮譽勳章:戰士》的宣傳視頻中透露了敏感信息,這項隊內申斥終結了海豹六隊兩名老士官的職業生涯。
儘管馬克·歐文能夠大賣一本暢銷書並拿下了海神之矛回憶錄的首發記錄,但奧尼爾無疑取得了更大的媒體流量。
2013年3月,《時尚先生》對奧尼爾的簡介將他描繪成一個謙遜的“安靜專業人士”,奧尼爾痛斥海軍在自己為國服役16年後剝奪了自己的醫療保險和福利,力圖將自己塑造一個受壓迫的美國英雄。這份報告沒有詳細說明一個事實:奧尼爾還有四年就有資格獲得大量退休福利,但他選擇離開海軍。
奧尼爾說他沒有看到紅向本拉登開槍,因為那時他回頭看著樓下的援軍。
在這個版本的故事裡,奧尼爾最終像《虎膽龍威》男主角一樣獨自進入臥室,本拉登毫髮無傷地站在那裡,致命的武器就在手邊,本拉登的妻子站在他面前充當肉盾。
奧尼爾聲稱,自己在距離僅幾英寸的位置向本拉登的前額開了兩槍。本拉登應聲倒下,奧尼爾又開槍擊斃了本拉登的一眾警衛(注:此段敘述讓我有了奧尼爾開啟《決勝時刻》子彈時間的錯覺)。
奧尼爾的一些隊友對他如此厚顏無恥地扯淡敘述和自私感到錯愕。對於許多參與突襲的人來說,包括那些和奧尼爾一起出現在本拉登臥室的隊員,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本拉登當時站在那或者構成任何威脅。
2014年,就在馬克·歐文出版第二本書的時候,奧尼爾在一檔長達一小時的福克斯新聞頻道特別節目中宣稱自己是殺死本拉登的人。但有兩名前隊友接受了採訪,各自私下告訴記者,奧尼爾是個騙子。
現在,奧尼爾已經是一名受歡迎的勵志演說家,每次演講收費高達35000美元。如今,他是福克斯新聞頻道電視臺的付費評論員,正在考慮競選自己家鄉蒙大拿州的參議員。當然,文體兩開花,他甚至出品屬於自己的服裝系列。
本拉登臥室裡的真相可能永遠不會為人所知。一位參與突襲的海豹六隊隊長說,他從來不關心奧尼爾和馬克·歐文之間的羅生門。
作為一名職業生涯中經歷過數百次突襲和行動的老兵,不管對方是否有武器,他不贊成直接殺死本拉登的命令,並將其與布里特·斯拉賓斯基在藍隊要求割頭的命令進行了比較。
“我沒有考慮他們的說辭,他們射殺了一個沒有威脅的目標,真令人失望。有兩個傢伙從需要二十三名海豹隊員通力協作完成的任務中無恥牟利,這是不光彩的。”
馬克·歐文和奧尼爾在海豹六隊總部裡臭了大街。
司令部的高級士官把他們的名字放在了海豹六隊“恥辱柱”上。這是一份非官方的部隊內部的“賤人”名單,裡面還包括了布里特·斯拉賓斯基(他在2015年被列入黑名單)。此前《紐約時報》的一篇文章援引了他的說法,他否認曾命令手下殺害手無寸鐵的阿富汗平民。那名海豹隊長說:“這就是我們部隊的問題所在,我們對是非的認識是扭曲的。沒有人對他下令斬首或槍斃所有俘虜感到不合適,即使俘虜們手無寸鐵。”
海豹六隊總部位於弗吉尼亞州弗吉尼亞海灘的Dam Neck海軍基地,裡面展示著用世貿中心的碎片雕刻而成的30英尺長的三叉戟。

海豹六隊總部位於弗吉尼亞州弗吉尼亞海灘的Dam Neck海軍基地,裡面展示著用世貿中心的碎片雕刻而成的30英尺長的三叉戟。

在行動幾個月後,2011年10月,海豹六隊舉行了一年一度的“樹樁集會”,現任指揮成員及其家人,以及過去的領導人和老資格特戰隊員都參加了這次聚會。
這是懷曼·霍華德擔任指揮官後的第一次集體聚會,酒席在他們的新總部舉行。
這是一個耗資1億美元的先進建築,證明了該部隊作為“總統私軍”的超然地位——一支秘密的全球部署部隊,能夠在任何地方襲擊任何人,殺死任何人,他們是美國軍事力量的刀尖。正門外矗立著一座30英尺高的三叉戟雕像,是用世貿中心的碎片雕刻而成的。
在離大西洋幾百碼遠的留尼汪,一小群現役和退役軍士長圍著喝酒,講述戰爭故事。
一位退休的海豹六隊指揮官現身了,他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的早期負責領導這個小組。多年來,他一直擔憂海豹六隊的戰場紀律和尼爾·羅伯茨差點被斬首後的報復行為,擔心手下會在伊拉克暴力活動最激烈的時候喪失人性。
在最惡劣的暴行發生之前,他就已經離開了海豹突擊隊。他的前隊友偶爾會打電話給他,報告部署情況,告訴他藍隊收集敵人的耳朵和肢解行為已成為司空見慣的事情。他並不驚訝,只是痛心:從事特種作戰30多年後,他知道如果給精英部隊太多的束縛,他們將不可避免地跨越倫理、道德和法律的界限。
當他第一次到達Dam Neck時,曾在越戰中服役的老海豹們警告他,戰爭罪行和戰場暴行就像陰雲一樣籠罩著整個部隊——即使只有一名海豹參與過這種惡行,也是覆水難收。
這位老海豹和老朋友們坐在一起,手裡拿著裝訂成冊的文件夾。他打開信封,看到了一組照片,是十幾張划著“獨木舟”的敵軍屍體照片。這些照片是海豹六隊自911事件以來擊斃的敵軍集錦,不是某個隊員的私人收藏,而是指揮部官方的AAR照片合集。
這位在冷戰期間就已從軍的老水手放下照片,過了一會兒,悄悄地離開了基地,從那以後,再沒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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