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梧州。
自蒹月初一出发,终赶于这年关前赶回梧州。
一月月相似,一年年不同。
旧岁将尽,新岁将至,新春,新生,乐哉未央。
熟悉的梧州地界,也由平日悠闲少添些许繁忙。
年货床琳琅市井,尤以这灯摊为主。
“看了咱们这大婚的红烛灯笼,这年灯倒少了几分吸引。”
“是啊,良,不知是灯不够红,还是其他,总觉得不够好。”
可大婚的灯盏,也是这市集买来的,为何呢?
街角有琴乐飘来,是贺岁的曲目,万物其乐融融,便是新年。
琴乐之声丢弃苍梧生来所带的婉转幽怨,平添欢快。
有游子归乡,有合家团聚,战乱的时岁,最温馨莫过如此。
“稍微加快点脚步吧,穗儿,一会医官也赶着去团圆了。”
“都说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怎么良还是不放心。”
“怎么能放心呢,生怕你出一点事。”
“也对,良过了这年关,便三十又七了吧,怪不得瞻前顾后的多了,这身子骨也不如原来硬朗了,又是不敌山匪,又是患这头痛的,也不知还能威风几时了。也不知闯王那九年都使唤良做了什么。”
是真的年轻不再了麽?或许是吧,但总觉被辱骂了。
远走他乡的家父赶在年关会到梧州,相迎的是咿呀的幼子。
有家中荆妻泪眼相迎,有鬓白父母嘘寒问暖,新春当如此。
夕阳,医馆。
“又是二位客官,今日是又有何症状呢?”
“还是我家夫人,上次诊断过后,按先生的药方服了,倒是好转不少,只是这疲惫的毛病最近又开始犯了,有时还伴着恶心,还是放心不下,您再给看看。”
“那二位先请入座,容我先为夫人把脉。”
现在懂得了,不是这年轻逝去的问题。
是在乎的人来了,有了牵挂,自然不敢再鲁莽。
瞻前顾后的多了,也未必就是一件错事。
医官的手透过帕,轻搭腕脉。
心随那医者眉头的起伏骤紧放松,焦急冲上了心尖。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现,多希望这把脉永不停止。
这样穗儿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也不用去做足准备面对危险。
可医官的手拿下,琴瑟的弦绷紧。
“二位,这可不是什么病症啊,这是大喜的事情啊,恰逢这新年,可真谓双喜临门啊。”
“何喜之有啊,医官,这疲惫恶心怎能是喜事呢?”
“您家夫人啊,是喜脉啊,这难道不是大喜之事麽。”
空白,首先到来的是脑中的白幕,就如那影子戏的幕布。
质疑,其次赶来的是心底的疑惑,就如自制的戏用小人。
高兴,最终降临的是无顶的幸福,就如共演的影戏曲目。
“唱曲,伴奏,演戏。良,这下咱们这戏,终于要圆满了。”
夜,渊。
“还记得医官的话么,这几个月要多食清淡食物,不能吃辛辣,不能吃太油腻。每天啊要多吃几次,但要减少每餐的用量。要.....”
“那些良记着就好了,穗儿只记着啊,医官说要夫君日日守着我呢。”
“也罢,说穗儿身孕已有近两月,说是大婚那晚.....”
“管这些作甚,要不要给鸢她们知会一声呢,一会晚饭时。”
“就告诉大家吧,大家都是朋友,也能多帮着照看照看。”
“也就是良爷不想一直陪穗儿,还要托付给别人的意思么。”
胡闹。
“良大哥,回来啦,上次听了嫂子的话,把琼华哄好了,还得感谢嫂子的建议呢。”
“哪的话,承兄一表人才的,琼华就是有点小小的羡慕,我也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主要还是你们夫妻情分。”
“穗姐姐,你们可回来了,这次去云南有看到什么稀奇的物件麽,或者好看的景,快给我们几个讲讲,红儿她们姐妹俩天天嚷嚷着要小礼物呢。”
坏了!一行只顾着游山玩水,打情骂俏,这礼物。
桌下一只慌乱的小手忽地抓住大腿,狠狠的掐。
“啊,琼华,一会咱们饭桌上讲,这礼物啊,良爷给忘了..”
“没事没事,良大哥,本就是你二人的玩乐,不碍事的。”
招呼坐下,一众朋友都已落座。
两月未归,这客栈大致都已装潢完备。
现在就静待新年伊始,便可开始这看似安稳的生计。
“良,这次云南之旅如何啊,给大家讲讲吧。”
“穗儿说想去丽江大理,便一同去了,这云南的人,景确实和这梧州大不相同,总之就是觉得十分平静,感觉洗涤了一身的疲惫,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良爷什么时候也带我去!”
“翠儿,别瞎起哄,等翠儿嫁人了,让你相公带着去。”
“看你俩这表情,还有要事要说吧,良。”
“是啊,鸢,穗儿她有身孕了,已近两月。”
琼华夫妇恭敬祝贺,鸢亦笑脸嘘寒问暖。
红儿姐妹吵闹着孩子的名字,彼此相视暖意存留的笑。
朋友间的祝贺,就是这般真诚,让人欢喜。
“那这些个时日你俩就别乱跑了,好好在你们那屋内歇着。尤其是穗,可得好生照看着。这样吧,我怕良笨手笨脚的,红儿,翠儿,辛苦最近多跑几趟,去帮忙照看着你们穗姐姐。这身孕可不是小事呢。这新年的筹备啊,你们俩就别管了,交由我们负责,等后天你们直接来客栈就好了,咱们一起过。”
“谢谢鸢姐,这良啊,路上就说不想照顾我呢,还是姐姐好。”反击,攻击腰眼的手指伸出又停下,毕竟有孕,让让她吧。
夜,木屋。
拴好小扁,卸下行李,扶穗儿进屋。
往日都不重视的小事,有了身孕却处处小心翼翼。
铺陈被褥,更衣摘袜,拥穗儿在床。
平日顺理成章的动作,却都变得轻柔,变得处处提防。
“良,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有何不同呢,都将是彼此的心头肉。
“无所谓的,只想要穗儿平平安安,剩下的随遇而安就好。”
“我倒想要个小男孩,这样就能看良教他武功,做个和良爷一样健壮善良的男子汉,或者让我来指导功课,科举入仕途也不错。”
“那如果是小女孩呢?”
“那我们就让鸢姐教她女工,还是我来辅导功课,再在这梧州学学琴乐,做个有涵养的女孩,如何?”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你就做好父亲的职责,陪她长大就好了。”
“那我便希望是个女孩,能少点事情。”
“那孩子的名字,有什么头绪么,良?”
“我五大三粗的,想出来的名字又不好听,我只想咱们一家在这江湖平平安安的,就起名叫平安吧,如何?”
“不好,虽然有寓意,但又觉得太普通。良,良爷回来了,良人归,两人归,归去来兮。不想了,等孩子出生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