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丁堡之戰》第18章:英格蘭之路·下


3樓貓 發佈時間:2023-09-13 23:32:25 作者:蟲族 Language

帶頭衝鋒的“巨熊”正是蘇格蘭王羅伯特,他在堡壘中一路追問戰報,死盯沙盤的戰況,幾欲怒崩。在堡壘上他親眼見證老狼殉難,要不是老狼在戰略會議上再三強調必須有人做“誘餌”,必須有人在“巨蟒”吞食誘餌時刺穿它的胃。羅伯特一定會在怒火中提前出擊,自己瓦解高地人的計劃。
如今,“巨蟒”終於疲倦地攤在半山道路上,羅伯特再也無須隱藏或壓抑什麼。他身披祖先的皮甲,戴上親自獵殺的熊頭帽,手握一把帶有青苔的石質古舊戰錘,乘坐戰馬踏雪而下!他身後是為數不多的親信騎兵,繼而是輕裝侍從與商隊護衛,甚至有農夫騎著毛驢手持乾草叉跟隨其後。最後的步兵編隊則是由少量的貴族侍從與拿得起武器的少年與兒童拼湊而成。
在高地人的防禦計劃中,假的蘇格蘭王固然是誘餌,但也只不過是前菜。要不是其中一個替身被斬殺奪去首級,導致戰局一面倒地崩潰,英軍就要面臨多個“不死之王”的輪番襲擊。
而老狼才是誘餌的主菜,本應用於在城門吸引敵人主力深入設伏的街道,然後藉助三堵半牆節節抵抗消耗敵人,最後拖到在廣場中以少量兵力三面圍攻,反過來圍殲對方的步兵。
羅伯特的騎兵則是最後的預備隊與殺手鐧,待對方筋疲力竭露出破綻時,再發出致命的衝鋒一舉擊潰敵人。
儘管攻守雙方都偏離了預定的戰術,但戰況還是殊途同歸地走到最後一步。如今英格蘭與蘇格蘭的命運就取決於這短短的一條道路兩端。
交戰多年,這是查爾斯第一次在戰場直面仇敵。
羅伯特所帶領騎士們猶如山洪崩裂,夾帶多年的積怨一併融入衝鋒之中。旁人面對此情此景,早已心膽俱碎,唯恐躲避不及。但查爾斯此時卻心若死灰,獨子已經光榮戰死,在他心中這場戰爭早已落幕,自己作為父親又何必苟活?他站穩腳跟,憑羸弱的雙手勉強舉劍應敵。
“護駕!”約翰高聲傳令,同時一手把查爾斯挽起夾在腰間,轉身衝開人群直奔而下。他這個舉動嚴格來說必然要受軍法處置,但某種程度反而拯救了英軍。
在狹窄的街道上英軍的隊伍早已被打亂,軍紀尚存的重裝軍士被拋在隊伍後方,壓根收不到列隊護駕的命令。而各種士兵在路上完全忘記自己的職責,宣洩復仇之火。
如今各個兵種蜂擁在一起反而真的成了吃撐的巨蟒,被蘇格蘭的騎兵一舉沖垮。各種喊殺,叫罵,哀嚎,呻吟的聲響混雜在一起完全打斷了軍令在士兵之間的傳遞。每個人僅憑手上的武器與本能與敵人貼身而戰。
接下來的戰果更超出所有人意料之外,或許是英軍將士早已疲憊不堪,或許是亨利慘死讓大家無心戀戰,甚至是蘇格蘭王孤注一擲地衝鋒都無法解釋英軍在短短的半條街上就喪失了一半的兵力。而蘇格蘭人居然越打越勇,憑著騎兵開路如同驅趕羊群一般向前邁進。英軍的士兵動搖不止,有不少人甚至是在騷動中被同僚踐踏至死。
後來蘇格蘭一方的吟詩人把這場戰鬥編成一場史詩歌劇,把這條街道也戲稱為“英格蘭路”,以紀念高地人的英雄在此痛殲英軍,留下鋪滿整條路的英軍屍體·····
而當下,約翰犧牲了半支軍隊來阻擋羅伯特的攻勢,總算把查爾斯救回廣場內。
“陛下!陛下!往後退!讓弓箭手們列隊!”約翰搖晃查爾斯的肩膀,把他從遐想中帶回戰場。
趁著一半的部隊在遭受蘇格蘭人的屠戮,約翰盡力讓另一半的部隊發揮出他們最後的戰力,查爾斯帶著僅剩護衛與長槍軍士退到廣場中間,把僅有的三隊殘編弓箭手分別在廣場三面列隊形成包圍圈。
很快街道上作為“炮灰”的英軍全線崩潰,像被驅趕的羊群從查爾斯身旁慌亂散開,緊隨其後的是蘇格蘭盛怒的巨熊。
“陛下,多年來承蒙照料。”
約翰鄭重向英王行禮,繼而拉下臉甲,提起長戟向身後的同袍做最後的囑咐:“各位,等下別猶豫。”
繼而,轉身逆著人流向“群山之巔的巨熊”走去。
“約翰!”查爾斯還想囑咐什麼,軍士們已經把他覆蓋在盾牆之後。
在盾牌的間縫中,他看著約翰逼停了羅伯特的戰馬,兩人按高地人的儀式開始了一場崇高的比武。
一時是羅伯特佔優,一時是約翰出奇制勝。但論體力與武藝約翰始終稍遜一籌,沒幾招之後兩人的戰錘與戰戟相交進入了比拼力氣的階段。
“就是現在!別猶豫!”重壓之下約翰被迫單膝跪地,放聲向英軍傳令。
“你們····咳咳,你想·····做什麼?”
身旁的軍士絲毫沒有放鬆,反而把盾牆包裹得更為嚴實。接著查爾斯便聽到牆外接連不斷的弓弦鳴響與衝鋒廝殺聲。
“約翰!開盾!別攔著我····咳咳,開盾!這是國王的命令!”
在查爾斯強令下盾牆終於開啟,查爾斯如願看清眼前的戰況。
高地人分開衝向兩邊的弓箭手,而羅伯特背上身中數箭,他怒不可遏地扣起約翰的脖子,把他擋在胸前作為肉盾。查爾斯身後的弓箭手正彎弓搭箭射向羅伯特,但大部分都落在約翰的屍體上。
“住手!你們····咳,咳咳····我讓你們住手!”
弓箭手們眼尾都沒有瞧查爾斯,反而更專注於目標,手上的箭羽也更為頻繁:“很抱歉,我的國王。但是為了約翰,為了英格蘭!”
“——病夫王!”羅伯特從敞開的盾牆中認出查爾斯的王冠,他甩開約翰,露出暗紅中泛白的鬍子與蘇格蘭的靛藍戰紋,寒風中碧綠暴怒的雙眼迸發出獸性的光芒。
他戰錘一指,身後的高地人頂著弓箭怒哄著蜂擁而來!
軍士們舉盾發起反衝鋒,卻被羅伯特輕鬆撞開,但也就在他揮舞戰錘的瞬間護甲上連中兩箭。
“不!不許射箭!”查爾斯拔劍橫向,擋住了弓箭手們。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著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夫王”。
“我是查爾斯四世······咳咳,英格蘭的君王,不列顛的統治者······咳咳······”他打開面罩,喘著氣報出了自己的頭銜。
“我是,蘇格蘭的王,德魯伊護教者·····”羅伯特也心領神會報出自己的頭銜。
查爾斯年老體弱,羅伯特身負重傷,兩位君王為了各自國家的命運賭上自己的性命與榮耀,在黎明再次降臨時不列顛島上只會有一頂皇冠。
這是一場“病夫”與“傷者”的意志之戰,打得毫不精彩卻驚心動魄。查爾斯的劍只能勉強刺入對方的皮甲半寸,不痛不癢,自己的體力逐漸不支。羅伯特的戰錘越舞越慢,幾次險些命中對手卻屢屢撲空,反倒讓自己的箭傷加劇。
兩人都深知這一場決鬥並非武藝或謀略,而是最單純的意志力較量,每一擊雙方都竭盡全力,在被招架與躲閃後彷彿又都已筋疲力歇,卻又絕不甘心松最後一口氣。
“——呀!”
羅伯特仰天長嘯,竭盡全力向查爾斯砸出一錘,可惜箭頭鐵鏽所感染的傷口開始發作。他感到頭腦發脹,四肢乏力,戰錘直擊地板當場砸得石片四濺,在平常無懈可擊一招如今卻被查爾斯縮身躲過。
更禍不單行的是由於用力過猛,動作幅度過大,羅伯特頓時感到腰間一痛,腰上的箭桿“咔嚓!”一聲被戰錘的長柄折斷。
羅伯特頓時雙腿一軟,眼前一陣昏黑。但他憑戰錘作為依靠半蹲地上,至死不向命運低頭。
查爾斯將劍尖抵在羅伯特咽喉,看著這個畢生的對手他也說不出半分話語。既因為唇乾舌燥,也因為此時任和言語都是蒼白多餘。
——雙雄逐鹿相爭,當以刀劍為語。
勝負既分,羅伯特不甘地閉上雙眼,靜候最終時刻的降臨。此生往事如白駒過隙,在眼中飛掠而過,驀然回首遺憾猶如雪漫枝頭。但唯獨抵抗英軍,奮戰到底一事讓他能笑傲死亡。
“動手吧,我對自己的生涯死而無悔。但我們高地人絕不會屈服,願你駕崩那天也能像我一樣從容。”
他已經準備從容就義,但咽喉處的冰冷卻久久未散。忽然,他感到頭頂一陣涼意,熊頭帽被查爾斯單手摘下。
“你的死·····咳咳,對我·····毫無意義。”說著查爾斯高舉這頂熊頭帽向所有人宣告英軍獲勝。
“天佑吾王!”英軍將士喜極而泣,相互擁抱在一起,齊聲高呼英王萬歲。在一旁的高地人低頭無語,唯有把手中兵刃砸落地上發出刀劍長鳴的抗議之聲。
——至此,長達六個月的愛丁堡圍城以英軍獲勝而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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